月临武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世泽鹿在对他说什么，连连摇头，有些惊恐的样子，好像一只不会水的鸭子被人强行按到水里那样，使劲扑腾翅膀，还不知道怎么上岸。

世泽鹿看着他含笑又问了一次：“真的吗？

你作为大人的引路人，其实我的朋友们对你很感兴趣，早就想见见你了，只是你好像很忙，一直没有时间，所以我也没有提出来。今天回去之后，也许我们可以有时间慢慢谈。”

月临武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确实没有时间，我很感谢你们愿意见我，我也很感谢你们这样看我，但是我真的不能太靠近你的朋友们，我会害怕，而且会被污染吧？”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心话。

世泽鹿对他笑着说：“好吧。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们谈一谈，毕竟大家都是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关系不好，哪一天出了事就麻烦了。

我们总不能等到外面有敌人来，慢慢想，今天要跟身边的人说什么。”

月临武连连点头，试图表示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希望被误会。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就不好说了。

或许是因为他在乎基地，又或许是他在乎现在不要被反感。

世泽鹿并不关心这个。

他走到卫道身边问：“大人觉得这里的东西怎么样？”

卫道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将周围的东西随意看了。

这里有水壶，牛奶，燕麦米稀，巧克力酱，蜂蜜，伏特加，肉罐头，还有一大堆的烟草卷。

现在听见问话，他点了点头，脸上挂着面具式的笑回答道：“这里的东西都很好，没有被虫子啃食过，也没有被糟蹋过，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应该也很好吃。

卫道这么想着拿起了最近的一根烟，他从医药箱里找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这根烟。

灰白色的烟雾渐渐从眼前弥漫开去，黑色的灰烬一点点燃烧。

橙红色的火焰一闪而过。

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卫道试了一口这根烟的味道。

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世泽鹿在边上看着他，见他这样便问他：“是有什么不对吗？大人。”

卫道笑了笑，看着手里的烟回答道：“并没有什么不好，这是我觉得我要找的不是这个。”

又或者说不是好或者不好的问题。

他没有什么品鉴香烟的能力。

又或者有，在很久以前用过，然后忘掉，现在没有了，如果要用得上，也许还会再捡起来。

他对烟草也不甚了解，不知道这里有什么。

按理说他其实应该并不喜欢吸烟的，因为吸烟有害健康，而烟气会朦胧视野，吸烟多了还会让牙齿变黄变黑难以清洗。

他应该在乎健康，在乎眼睛，在乎牙齿，在乎美貌。

他应当在乎很多东西，但他什么都不在乎。

而且他什么都不想在乎，所以如果要提吸烟这件事问他的态度，他或许会厌恶，但不会不屑，他或许会觉得自己应该在乎，但逆反心理会让他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或者那是他想做的事，而不是应该。

他知道自己需要烟，但他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烟，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和判断的能力，但他明白自己如果见到想要的需要的东西肯定认得出来。

就好像他总是说自己什么都不会，他什么都没记住，他确实什么都没记住，但他不一定什么都不会。

要让他细细对别人讲，这件事应当怎么做他不知道，就像你要一个考试零分的人给你讲卷子，把题写到满分他是做不到的。

但你让他写卷子，他又有可能得到满分，因为这是不需要思考的事情，如果他思考了大概是还记得，如果他记得反而会做得不够好。

卫道若有所思的神情让世泽鹿感觉自己或许需要再拿出点什么东西来。

他想了想，拉着卫道的衣服问：“大人有空吗？”

卫道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看着他问：“难道我是因为没有时间才站在这里的吗？”

说完这话，卫道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说过头了。

他就笑了笑问：“有什么事吗？”

这个笑比之前那个还要假。因为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吧。

一个人如果时时刻刻意识到自己有错误，大概是笑不出来的。

世泽鹿拉着卫道的手说：“我还想带大人去，一个地方，就在附近，马上可以回来。”

卫道挑了挑眉毛。

世泽鹿问：“大人跟我去吗？”

卫道点了点头。

月临武问：“那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吗？”

世泽鹿说：“当然如果你出去可能会迷路，我们找不到你就只能先回去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夜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月临武听见他说这些话，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

不管怎么听，他都觉得这些话是世泽鹿趁机对他示威，因为他没同意跟着世泽鹿见朋友们。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想法又似乎太小心眼儿。

月临武揉揉眼睛，挥手说：“那你们去吧。”

世泽鹿点了点头，拉着卫道离开了仓库。

他说的没错，果然很近。

这段路比从冰块那边走到仓库还要近。

四下无人，只是一个小屋子。

屋子里面满满当当堆了一些箱子。

箱子里面似乎有东西。

但如果只是看见箱子，又让人怀疑其实是空的。因为这种地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即使如此卫道的心跳，也因为这些东西加了点速。

会是杜松子酒吗？

卫道看向世泽鹿。

世泽鹿笑道：“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卫道揉了揉眼睛，走过去打开了一个箱子。

里面居然真的是杜松子酒。

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卫道有点不可置信，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不是一片雪白，也不是精神病院而是杜松子酒。

他捂了捂心口，觉得心跳真是快得过分。

世泽鹿站在卫道的身边不远处，小心翼翼问：“大人看见这些东西还满意吗？”

没什么不满意的。

卫道笑了笑，回答了这个问题。

世泽鹿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或许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的笑容也像掺杂了些许阳光，比之前看起来好多了。

真心和礼貌的笑还是有些区别的，就像卫道用面具式假笑和别人讲话，跟高兴的笑起来的样子，没人能昧着良心说是一模一样，哪怕是同一张脸。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同一张脸，所以完全不同的笑容出现在一张脸上，总是会让人怀疑，是不是中途换了人来。

如果不是。那这个人的态度变化真是令人惊悚。

如果是，那这个人去哪儿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

不管怎么想都是令人恐惧的。

无知是福在这种地方非常实用。

世泽鹿问卫道想拿几瓶酒回去。

卫道想了想，只揣了一瓶，世泽鹿就也拿了一瓶。

他们拿着酒回到了仓库，月临武在等他们的时候吃了一些东西。

如果没有吃很多，要是吃的太多，可能跑不动，那就完蛋了。

月临武看见他们回来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衣服，将手里的垃圾找了个地方塞进去。

他对他们笑道：“我们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他简直迫不及待。

天色也有些晚了。

世泽鹿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随意在仓库里再拿了一些东西，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离开的时候月临武还有些不放心。

他反反复复问世泽鹿：“这个仓库的保密性真的好吗？”

世泽鹿回答了他几次。

眼看着已经快要到基地了。

世泽鹿最后回答月临武的问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多少带了些杀气。

月临武总算是闭嘴，不问了。

他摸着口袋里的东西说：“这次出去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卫道问他：“其他时候也可以见到这么多东西吗？”

月临武眨巴着眼睛笑道：“当然不是。”

他摇了摇头，不知是否带着叹息，感慨说：“要是次次都能见到那样的仓库，我们就不会因为资源短缺，需要节俭成现在这样。”

卫道点了点头。

月临武兴致勃勃拉着卫道谈话。

“跟着你们出去，真是每次都能有新情况，不过我还是喜欢今天这种上次那样的就算了吧。”

卫道问他：“你的意思是只想跟他出去，不想跟我了？”

月临武睁了睁眼睛，有些疑惑话题，怎么突然从仓库食物变成下次的队友，卫道只是看着他有意等待回答。

月临武有点心虚，挪开目光，支支吾吾地说：“如果跟你出去也能有这些好东西，我当然次次都跟你出去了。”

卫道点了点头，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啊，”卫道说，“我明白了，你是又想跟他又想跟我，那你今天晚上要去见他的朋友们吗？”

月临武啊了一声。

他有点不明所以，蹭了蹭自己的下巴，问：“我一定要见那些朋友吗？”

“难道你做了亏心事？”

“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