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些话想问。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一青令明略有些犹豫地对卫道说。

卫道含笑回答道：“您请说。”

一青令明就问起卫道那些药剂的事情。

卫道的眉间轻轻动了动，他虽然早就知道一青令明会问这些，但是，没想到问得这么直白，又忍不住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但是，卫道转念一想，他身无长物，进来的时候，也比身无分文好不了多少，一青令明要是图他的东西，证明他还不算一无所有，更何况，有利可图的时候，有所图再正常不过，要是没有，那才奇怪。

“不知道，能不能说？”

一青令明看着卫道问。

卫道若有所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但是一时不知道从哪来说起。

一青令明看得出来他的意思，顿时对自己的猜测有些犹豫。

他本来以为卫道的医药箱也许是个宝贝，从金子金桔那边得来的，不然，就是在金子金桔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要来的，金子金桔的位置，必须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轻易不能更改，不小心被人捏着错要求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一青令明想，要是看见卫道这样的人，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没什么不能说。”

卫道顿了顿：“医药箱是从一个只有我能进去的地方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医药箱的，我用医药箱，打开就知道里面什么东西什么用处，至于究竟有多少东西，我不清楚，究竟有什么更细的作用没有，我不知道。”

他点了点头。

一青令明想了想，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起身道：“那我就应该回去了。”

世泽鹿含笑问：“不再坐一会吗？”

一青令明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有事。”

卫道问：“这个时候？”

一青令明微微一怔，笑道：“这个时候也不是不能工作。”

卫道睁了睁眼睛，有些疑惑问：“难道不是休息时间？”

一青令明点头说：“是休息时间，但是，工作总是有很多的，最近的污染变得更奇怪了，其他医生又接受我的命令帮忙研制药丸，休息时间本来就被大大缩短了，更何况还要工作，他们如果按时下班，我总不能走得太早。”

卫道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卫道有些犹豫，“可以尽早找我帮忙。我很乐意工作。”

一青令明点头：“我会考虑，明天会让人去找你的。”

卫道点头。

一青令明离开了这里。

世泽鹿看着卫道。

卫道收回看向一青令明背影的目光，皱了皱眉问：“你想找什么？”

世泽鹿说：“大人对我真是冷淡，刚才明明还笑了的。”

卫道说：“我又不是天生的笑脸。”

他说着，脸上却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只是这个笑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看起来恐怖，感觉起来更恐怖，虽然是笑，但是更像是某种悄无声息的威胁，比面具似的笑容又不一样，如果说，看见面具似的笑，会让人想到恐怖片的鬼娃娃，那看见现在这种笑，就会让人想到已经被鬼俯身的活死人，或者干脆就是魂灵。

世泽鹿的神色凝重了一瞬。

卫道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能意识到自己的脸在做什么，也笑道：“怕了？”

世泽鹿摇了摇头。

卫道问：“那你今天晚上想好做什么了？”

世泽鹿说：“想好了，之前大人有事，我又不太敢找大人来帮忙，所以耽搁了一些时候，现在大人有空，正在这里，我想，不如请大人给我帮忙，试一试我的药品的药效。”

卫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同意了。

世泽鹿很高兴。

一个晚上的时候，他们都在研究药剂。

各种成分都有试着调配。

最后得到一瓶红色的药剂，粘稠得仿佛岩浆，看起来很热，瓶身装着，却很冷，有种微妙的矛盾感，好像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这个瓶子上面出现蓝色的霜花。

可以作为绷带内部的药膏使用，镇痛，有效抑制新的污染变异。

不过，这种药只对卫道有效，因为他们也对周围的植物动物尝试过。

世泽鹿有抓捕一些小虫子，关在玻璃里，它们接触到药剂，立刻就狂化了，污染非常严重，变异是即时发生的，险些将关它们的瓶子撑破。

满地都是玻璃碎片。

走在路上不小心就是哗啦啦哗啦啦，再不小心一些，满脸都是血了。

天色已经亮了。

卫道回去工作。

半边月过来找他。

“田中凉三郎好了一些，正在找大人，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他有病了？”

“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前不久。”

“病得好些了，说话利索吗？”

“没问题。”

“突然找我？”

“好像是因为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这就过去。”

卫道说。

他说着离开了医疗室。

拿着号牌过来准备治疗的人，失落又兴奋，遗憾又激动。

失落遗憾是因为没能接受卫道的治疗。

兴奋激动是因为这次不用自己发出惨叫了。

卫道见到了躺在宿舍床上闭着眼睛休息的田中凉三郎。

“听说你想见我？”

卫道敲了敲门。

门打开，田中凉三郎眼睛都没有睁开。

卫道走到房间，站在他的床边，问：“你要找我，有什么事？”

田中凉三郎后知后觉听出来这是卫道的声音，而且很近。

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睁开眼睛，好像刚刚从一个噩梦惊醒。

田中凉三郎瞪大了眼睛，看着卫道，打量他，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梦里的人物，如果是梦，说了也没有用。

边上有人搬过来一把椅子。

卫道坐下。

田中凉三郎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盯着卫道，眼睛突出，牙齿有些松，脸上似乎还好，但是恍惚间可以让人看见疙瘩和雀斑。

“大人？”

“是我。”

卫道皱着眉回答道。

“大人！”

田中凉三郎喊了两声，几乎哭出来。

卫道不明所以。

其他人都慢慢走出去，关上了门。

田中凉三郎擦了眼睛，缩在被子里，皱着眉头，低声说：“皇帝陛下找您。”

卫道挑了挑眉。

田中凉三郎连忙改口说：“皇帝有急事，要您离开抽空回去一次，哪怕就这一次……”

他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弱了，仿佛恳求，又要哭出来似的。

卫道起身道：“我知道。”

田中凉三郎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卫道想了想说：“明天或者后天。”

田中凉三郎说：“要是可以更快一些就好了。”

卫道说：“现在又不是三五年才能到一个地方。”

他转过身来，看向田中凉三郎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田中凉三郎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大事。”

他说这话倒是诚心诚意，连情绪都平静许多，表情也稳定下来，不再那么惊慌失措得好像随时会把眼睛掉出来。

卫道提着医药箱说：“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不是大事，晚这么一天两天不会有事。”

田中凉三郎深吸一口气，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没有说，点了点头，听呼吸，胸膛里压着一股闷气。

卫道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再说，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其他人在不远处的走廊上，互相小声说话。

他们看见卫道出来了，都好像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们围过来的时候，卫道有种奇怪的糟糕的既视感，好像看见一群黑黝黝的影子扑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脸色十分苍白，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恰好不远处的窗户开着，外面路过一阵风，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拂过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上的汗珠和皱眉就清晰可见，好像天气瞬间从三伏转到三九，冷得叫人没话可说得打哆嗦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小心意靠近他，都轻言细语仿佛担心惊扰了什么似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是很大的事情吗？”

“如果是那样，早点回去也没什么，以后还有机会再回来的。”

“虽然工作很要紧，但是更要紧的事情还有，大人不必这样担心我们。”

众人都劝慰起来。

卫道点了点头。

他回过神来，勉强将心思放在眼前，对众人扯了扯嘴角，疲惫又无可奈何似的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好意，我该走了。”

众人都让开一条路。

卫道提着医药箱匆匆忙忙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

他们在卫道身后，越发疑惑起来，互相看看，没有找到答案。

他们之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越是如此，越是令人抓心挠肝，想知道情况。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说了话，卫道背对着他们，那种令人厌恶的幻觉又冒出来，或许不是幻觉，他分不清，这无所谓，他本来想只要解决面前的事情就好了，但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冒出来，由不得他想不想。

一大群黑黝黝的影子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