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王从深渊而来

在梦里,她回到了童年时期最熟悉的房间。

塞壬的手里拿着一枚非常精致的银色十字架,她的视线凝望着阿塔莎、她的母亲。

“这是个好机会,皇帝和雪国的使者都会出席这次晚宴,只要你对雪国表现出更友好的样子、我不信皇帝还能坐的住。”

母亲毫不留情的讥讽起推塔安皇帝,她将黑色的卷发盘起,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身上穿着的宝石裙子华光艳彩美得不像话。

那时候才刚满八岁的塞壬是第一次被打扮,浅蓝色的卷发上扎着好看的蝴蝶结,好看的小裙子是一件又一件的试穿。

“真不可思议,那位居然是只为圣女而来的。几百年了她龟缩在雪国里没有一点动静,头一次传出来消息居然就是为了见一次推塔安的[神谕]。”

站在门口同样精心打扮过的枢机主教满脸的阴沉,他冥思苦想,眼神都变得烦躁起来。

那头标志性的红色短发和挂满黄金饰品的红黑配色的法衣,让塞壬印象深刻,他还是那般从不亏待自己。

不对……

小塞壬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年幼的面颊与体态,这是…自己?怎么…

“塞壬?走吧。”

阿塔莎伸手过来拉塞壬,仿佛是拿到了一把最趁手的兵器,让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颠倒这个帝国的秩序。

长长的通道两侧摆满了黄金烛台,如果说这里是圣殿,那奢靡的程度不亚于皇宫了。就连铺地的地毯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动物皮草,随便裁剪出来一部分都能换来一笔不菲的金钱。

这个帝国的角落肯定存在着很多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菜,温饱还得不到保障的信徒。然而将他们的财富敛到一处的圣殿,过着将无数财宝践踏于足下的事情。

“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塔莎注意到了女儿的异常,她停下脚步,弯腰去扶住塞壬。

“我……

塞壬看着眼前的母亲,混乱的记忆导致她陷入短暂的眩晕,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簌簌落下。

她忘记了哭泣的理由,忘记了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唯有想做,就是抱紧眼前的女人大哭一场,明明忘记了理由,可那翻涌的痛苦淹没了她的情绪。

“我做了一个梦,可是我不记得了,妈妈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难过的梦,我好难过。”

阿塔莎皱起眉,她推开抱着自己的女儿,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女递来手帕。

她先是捂住了塞壬的嘴,严厉的告诫她目前的情况:“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吗?塞壬,你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到底要妈妈告诉你几次你才能明白啊?”

见塞壬止住了哭泣,阿塔莎这才换了软一些的语气。态度缓和下来:“你马上就要见到皇帝和雪国的魔法塔主人了,这件事对妈妈来说非常重要,你答应过要帮助妈妈的,记得吗?”

塞壬的记忆在这一刻清晰起来,她眸光呆滞地点头。马上就有两个母亲的贴身侍女凑上来,帮她擦拭了脸上的眼泪,整理那歪掉的蝴蝶结。

“多漂亮的孩子,终有一天这双眼睛里会盛满星星吧,你要让那些抛弃了我们的愚昧家伙付出代价才行。”

通道的尽头传来了舞会的乐曲声,窗户外的清冷月光将再也无法照进那片奢靡的黄金液池。上帝将人类推向大陆的顶端,而那些自视天命的妄徒们,无时不可的想着如何从上帝的掌缝中偷取更多的权力。

吱呀——

晚宴的大门被推开,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塞壬被阿塔莎牵着带进这里,她眼尾抽动,强烈的排斥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也在这名年幼的圣女首次出现的人前时,宴会里的数十名大贵族们都停止了交谈,停止了动作,目光与动作一致地看向她。

无数异瞳闪耀着魔法的光辉,在这昏暗的黄金宴会里,他们的光显得无比冰冷!仿佛被数百道利剑穿身般。

“哦,看着也不是很特殊,蓝色的头发,但眼睛怎么是黑色的?噗。”

“我听说圣女的双亲都是平民本来还不相信的,你看牵着她的那个■女,怎么是黑发呀?”

“果然是走了狗■运吧?哈哈哈。”

“你看她的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样。如果不是生了圣女,这种贱民连仰视我的资格都不配有!”

“有消息说,圣女出生时是黑发黑眼,是近两年圣力觉醒了才变成蓝发的。果然连上帝都在嫌弃圣女的两个贱民父母吧?”

那是流言蜚语毫不避讳,连刻意压低声音都没有!他们是如此露骨,恶意的评判着阿塔莎和塞壬,仿佛是在透过贬低她们,来宣泄对圣殿自作主张的强烈不满。

塞壬面不改色的望向那些大人,她走上前将阿塔莎留在身后。伴随她的动作,数十名大贵族们也齐刷刷地看来,他们对她的恶意强到几乎要具现化。

年幼的孩子开口说话,童声稚嫩,却也爽朗明晰:“我是大神殿的圣女、塞壬,此次是收到了皇帝陛下与雪国使者邀请前来赴约。可是他们并没有告知我,这里还会同时有那么多与晚宴毫不相干的闲人,各位贵族言行欠妥,有点吵。”

“你说什么?!”

晚宴的氛围霎时跌入冰点,贵族们像极了被家猫挑衅了的野兽,一个个都亮出了自己的爪牙。这么多的贵族同时释放魔力,涌动的力量如同刮起的一阵烈风,将周遭一切摧毁。

其中一个紫头发的男人踏步上前,目光凶恶的将手伸向那名妄言的蓝发女孩。

他说出来在场所有人的心声,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地位:“不管你是平民还是神职人员,只要是在推塔安,都得遵守我们的规则。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被神殿几句洗脑的话弄坏了脑子,可怎么侍奉你的上帝啊?野孩子。”

一股愤怒感充斥胸腔,塞壬冷眼看着那些人大声调侃她的身世,嘲讽阿塔莎是个爬主人床的奴隶。话里话外,无不是看不起阿塔莎借着女儿势头想一步登天的痴心妄想!

阿塔莎早已气得面色煞白,双手死死攥紧,马上就要当众破口大骂。她最不堪的一面被那群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当成谈资,口口之间传递着最冰冷最恶毒的话语。

“贵族的游戏,神殿并不感兴趣也无心参与,只不过这些大人们需要一点来自神职的正确引导。”

她向前几步,空间产生弯曲,一股磅礴的金色圣力如海潮般卷入整个宴会大厅。澎湃的金色力量体系将在场几十名大贵族的魔力死死压制,让他们自持高贵的面具被狠狠打碎。

排在最末尾的那五个贵族已经承受不住圣力,双膝跪倒在地,因那强烈的屈辱他们无一例外的咬紧牙关试图重新站起。

“怎么可能,你,你这是?”

紫发贵族满脸惊愕,“就算是觉醒了圣力,也不可能会这种气势……”

他的话硬生生止住,因为他看见那孩子原本漆黑的瞳孔居然转变成了深蓝色,而且在那片深色当中隐约间可见星光的璀璨!

“闹剧到此为止!都给我闭嘴,退后。”

终于有一个能话事的大贵族站出来了,她手一挥,将压在贵族身上的圣力抵消。眸色深沉地盯着那个还不到十岁大点的小孩,才这么大一点的东西,居然就拥有了星眼。

她大概猜到了为什么雪国的魔法塔主人会来这里了,可惜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是你们先来错了会场,皇帝和雪国使者,是在另一个秘密花园里。”

塞壬见那些贵族们都跟焉了一样往后退开,他们很害怕那个银发金瞳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阿塔莎突然捂着嘴大笑起来,她指着那个女人,笑了至少有三分钟才肯拉起塞壬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留下那一地狼藉的贵族宴会厅,和那一个比一个脸臭的贵族。

“阿塔莎夫人这下解气了吧,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公女,能被你气成那样还被你笑话了好几分钟时间。”

跟在她们身后的枢机主教这时候才开口说话。

“哈哈哈哎呀,真是太痛快了,只要能看见他们气得抓狂的样子,我才会这么开心啊。”

阿塔莎抱着塞壬狠狠地亲了几口那嫩滑的小脸蛋,亲完之后她才让侍女给塞壬擦掉脸上的口红印子。

“就是这样做塞壬,下次再见到那些人出言不逊,你就出手让他们高贵的膝盖砸到最肮脏的地板上。怎么办呢,我真的很希望看见大公女的脸也能和污水来个亲密接触啊,那个虚伪的女人最让人恶心了。”

“我知道了妈妈。”

得到奖励的塞壬脸上红彤彤的,她顺从着妈妈的话点头。可当她听见后面的话时面色却是悄然一怔,然后所有的高兴都冷却了下来。

“……不过还是太弱了吧?为什么大公女会一点事也没有,啧,真烦。”

枢机主教适时接过阿塔莎的话,像恶魔般谏言:“大公女拥有二分之一的皇族血统,她的魔力几乎完全继承了身为推塔安皇室的母亲,自然是远在其他大贵族之上的家伙了。可是阿塔莎夫人,您不是知道怎么强化圣女的力量了吗?下一次见面,即便是皇女殿下来了,也不能忤逆你。”

闻言阿塔莎眉目沉吟,她转头盯着塞壬,半晌才堪堪颔首。她好像没看见自己女儿那动摇的瞳孔,和那双轻轻颤抖着的小手,满心满眼陷入了自己的复仇里。

一个八岁的小孩能轻而易举压制那么多大贵族已经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还未完全觉醒星眼就拥有了这么恐怖的力量,令人无法去想象力量成熟后的样子。

连那些自视尊贵的贵族都在惊愕塞壬的那份天赋,不得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重新审视她的存在价值。

可距离那份力量最近的阿塔莎,却将她贬得天资平庸,永远差人一步。

塞壬走在回廊上,她表情微妙变化,出现短暂的困惑。抬头看前方的路,总感觉这个世界如此的不真切……仿佛她不该沉溺在此。

可当她抬起头,看见母亲熟悉的侧颜时,那种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就会荡然无存。无论自己身处何处,无论她是谁,只要妈妈还在身边,那似乎一切就都可以接受。

塞壬下意识地握紧了阿塔莎牵着她的手,朝着那个充斥迷雾的方向走去。

她想起了自己降生时的神谕,那段话险些让皇帝将刚出生的她杀死。

[王从深渊而来,天与地颠倒,■■■■■]

神谕关乎国运,皇帝不可能不在意,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圣女的神谕里会有[王]字。如果不是大神殿发现及时,塞壬恐怕早就死于一场可笑的意外。

塞壬虽然从有记忆时起就开始读书识字,但她仍无法回答阿塔莎关于神谕里藏着秘密。而此次雪国的来访,也很可能是为了解析神谕。

“只要稍微给一点信号,那些大人物就会自己捧着一堆金币过来,这次轮到雪国了。”

阿塔莎对什么神谕什么国运都不感兴趣,她更喜欢肆无忌惮的敛财,将无数珠宝金银堆满自己的房间。

可惜金钱虽然容易获得,权力却不容易,阿塔莎的最终目标还有让皇帝给她一个不错的爵位。而眼下机会已经来了。

塞壬对自己母亲的想法了如指掌,结合她自身神谕的特殊性,似乎并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贵族对她们的恶意如此之大?

不过追根究底,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个家伙啊。

“妈妈,那是皇帝设下的陷阱。”

她下意识地提醒阿塔莎,“如此我们答应雪国,那皇帝会砍下你的手指。”

……

……?

塞壬说完这些话后愣住了,一大段不属于现在的记忆疯狂窜出。她看见了宴会的全过程,看见妈妈是如何挑衅推塔安皇帝,她讨好了雪国,但她忘了这里是推塔安的国境。

在宴会过后第二天,妈妈被砍下了三根手指,意味着她对皇帝说了三句大不敬的话。

“你说什么?你这孩子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吗?是谁告诉你的,皇帝居然敢砍我的手指?”

阿塔莎面色大变,阴沉而狠毒的眼神扼着女儿的脖颈,她下意识地抬手扇向离她最近的侍女。

啪——!

被打了耳光的侍女重重摔倒在地,鲜血从她破开的唇角溢出,她捂着高肿面颊甚至下跪向阿塔莎道歉。

“……”塞壬伸出手,但她的手腕被阿塔莎钳制了住。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我女儿?她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更不可能,不经我允许就擅自使用力量。”

“…不对,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塞壬挥开阿塔莎的手,她的身形成长,浅蓝色的长卷发在夜风中轻动。在阿塔莎惊诧的目光下,塞壬拔出腰间的[无悔抉择],烈火霎时冲出。

那场痛苦的噩梦才是现实,而眼前这一刻,不过是一个无聊的深渊君主的手笔。

塞壬的剑锋划破面前的场景,停止了这场美梦,让一切在火海里变回虚无。

“您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这才是现实,阿塔莎早就死了,推塔安也已经不在了。随着场景舞台的倒塌,所有丢失的记忆都将回归,塞壬醒的时候脸上早被眼泪糊了遍。

她仍然记得阿塔莎最后的表情,真实得根本不像一场梦,而是她就那样真切的活在那里。

“梦与真实的王,祂的能力只在梦境世界发挥,如果在梦里遇到了危险,那么现实的你也同样会死去。”

娜罗的声音在塞壬的旁边响起,她将掌心搭在塞壬滚烫的额前,沁凉的触感有助于塞壬更快清醒。

她没有说的是,那场梦并不是单纯的记忆回廊,那是[梦与真实的王]所构造的灵魂世界。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世界也是真实的,相当于第二次重生,带着痛苦的记忆,在新世界发生改变,让灵魂世界变得美好,让这场梦、颠倒真实!

怎么说呢,非常棘手,又很让人恶心的能力。

“我做了个梦。”

塞壬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

娜罗也看见了,她想了想:“你的能力并没有消失。”

梦境破碎的那一刻,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星眼的注视,那种极其特殊的圣力娜罗不会认错。只是出于某种连塞壬本人都无法知道的原因,它还存在,却无法再次使用,或者只有像现在这样遇到了生死危机它才会再次苏醒。

可惜的是塞壬压根没有理解娜罗的话,她从床上坐起,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痕。环顾一周后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娜罗小姐这里是,海港城?”

“对。”

推开窗户时不小心撞到了晾挂在那里的海鱼,塞壬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抬头时城镇的风貌映入眼帘,远处和大海和楼下行人络绎不绝。

这里居然真的恢复了,所有死去的人们都重新复活。

“人类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刚才去给你买了几条大海鱼。”

莫芙熟悉的声音闯入,她头顶上趴着一只雪白的团子,两小只相处的其乐融融。

“我昏迷了吗,现在过去多久了?”

“没多久啊,一个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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