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闻人月一时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双眼迷离,她微微低下头,轻揉了揉自己这双因饱食了太多美貌而略觉疲惫的眼睛。

这时,身旁的一位美人上前来搭话:“这位姐妹,你是自愿来的一花宫,还是被家人送来的呢?”

闻人月心中一怔,自愿前来?被家人送来?

不是,好端端的为什么偏要来这里?她是被打劫的。从家里被狗皇帝一道圣旨“截”去,半路上又被这个叫一花宫的给“截”来。

但闻人月明面上可没这么说,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借用了一下之前在暗舱里的那位白衣玉使说过的话,含蓄地表示自己是以宾客的身份应邀而至。

周围的美人闻得此言却都纷纷瞪大了眼睛,面上也俱都流露出一副惊艳的神色,她们不由得都聚拢了过来,眼神里似是向往里又夹着一抹由心而发的崇拜。

其中一人羡慕道:“原来这位姐妹竟是收到了花灯,我不过是为了避难,家人迫不得已才将我送来一花宫寻求庇护,那墙外的棠梨花还是我父亲亲自看着我画的呢。”

花灯?棠梨花?怎么被夹在中间的闻人月有些听不懂呢?

然而,还未等闻人月继续追问,那些围拢过来的美人们却又突然齐刷刷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一列提着灯的青衣女子正贴着墙壁从四周缓步走来,她们的步伐轻盈而有序,最终将站在广场中的她们围成了一个圈。

这些女子依次在墙壁前的一盏盏灯座下驻足,站定,又分别将手里所持的灯油缓缓倒入墙壁上的卡槽之中。随着浸在灯油里的灯芯逐一被点燃,那微弱的火光霎时如一条灵动的长蛇般在空中跃动。

紧接着,墙壁上的每一盏灯都依次向上亮了起来,璀璨如星辰一般点缀在夜空之中。

广场瞬时亮如白昼。

四周的人群也似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立时噤了声。

闻人月抬眼望去,只见正前方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硕大如佛龛一般的洞口,庄严而神秘。洞口前,一组由十二扇屏扇组成的围屏直直矗立着,屏扇均以绢绫为饰,其上绘制着各色共十二类花卉,屏障一般,遮住了里面的风景。

按理说,如此这般设置的洞口,里面也应该有位神秘的人物坐镇才是,但此刻洞内却是漆黑一片,仿若无人。

突然间,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打断了闻人月的思绪,她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白一黑两名女子。

白衣女子着一袭轻纱,婉约飘逸;黑衣女子则黑袍加身,英气逼人。

她们各自身后又跟随着一众手捧着各色花型面具的青衣女子,她们依次呈八字形缓慢散开,如盛开的花朵般,刚好站在先前点灯的女子身前,动作优雅而整齐。

由于距离隔得有些远,对方又蒙着面,闻人月无法看清那为首的两名女子的长相,只觉得她们身上天生具有上位者的气质,威严而庄重,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闻人月目光逡巡了良久,若非她有特别注意对方服饰上的纹饰差异,眼前这位白衣女子的装束,几乎要与她先前在暗舱里见到的那位“玉使”如出一辙。

不同点在于,那位“玉使”的衣衫裙摆处,精美刺绣着的是高雅的君子兰,而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子的腰腹部,皆精心绣着瑞香。

瑞香花,又称麝囊,是冬天绽放的一种浅色植物,花香酷烈,又称“睡香”,主祥和宁静。

随着她们的身形愈发靠近,闻人月这时才更加清晰地注意到,那位白衣女子头上还插着对精致的金镶玉蝴蝶簪。

一朵由青白玉精心雕刻成的瑞香花镶嵌在金色的花瓣之中,花蕊是一颗颗细密的金珠,花瓣上则停留着一只翩跹的蝴蝶,触须一绿一红,很是俏皮可爱。

相较之下,那位黑衣女子的装束则显得尤为低调干练。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红色的丝带利落地编在脑后,腰间仅悬着块上好的墨玉,黑袍之上也未见任何花卉的点缀,只胸口处以红色丝线绣制了一只青面獠牙的野猪,更添一份肃杀之气。

此刻,她们二人并未如闻人月所设想的那般,径直登入那佛龛似的洞口,只各自静立在了佛龛台阶下的莲花台上。此处的莲花台共设有一十三座,而其中,她们就占据了两座。

“竟然来了两位!”

“是啊,白色的那位,她衣衫上绣着的是瑞香花,想必就是位列二十四节气使之一的冬至;而另一位黑衣女子,看她胸口上的刺绣,无疑就是代表二十八星宿使中的室火猪,也就是阿修罗星宿使。”

“没错!我记得我外祖家的表祖,当年在收到花灯来一花宫做客时,也不过只见到了二十四节气使当中的一位,也就是小寒玉使。她还跟我讲,那位玉使衣衫上的刺绣是水仙花,很是不俗。只是没想到,如今时隔三年,我第一次来这里,除了能见到一位白衣玉使,还能有幸再多见一位黑衣星宿使!”

“真的嘛?看来当年我的表姐跟你的表姐是同一批入一花宫做的客。只可惜这次我那妹妹胆子小,在收到花灯后又不敢挂起来,最终没能跟我一同前来,真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原来你们都收到了花灯啊,真厉害!我是家中父母双亡,舅舅收了媒人的好处,要把我嫁与县里的一家富户做妾,只是那富户年事已高,我是为了逃婚才来此寻求庇护的。”

“可怜见的。”

“好巧,我也是。”

......

闻人月竖着耳朵,听身边的美人们小声聊着各自的境遇,语气虽有哀戚,但又无一不透露着劫后余生的欣喜。看来,虽然她自己对这个宫的初印象不咋地,但在众人眼中,这一花宫或许也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般不堪。

众人都还在窃窃私语着,低语声就如同涓涓细流般流淌在彼此之间,而站在高台上的两位使者却仿佛超脱于外,她们的面容虽掩于轻纱之下,让人难以揣度她们脸上的表情,但她们的眼神却如一汪深邃的湖水,平静而又锐利地注视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渐渐的,那涓涓细流在这片庄重的氛围中悄然蒸发。

周围的一切重归静寂,前方高高的莲花台上,一阵清灵冷彻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缓缓从白衣女子的口中流出,回荡在面前的这片空旷之间:

“诸位一路辛苦了。

不论各位是应一花宫之邀前来,还是为心中所求而至,皆为我们一花宫所珍视的贵客。

既为贵客,在此,各位只需听从本心,自在行事,无需拘谨。

若无异议的话,各位现在尽可摘下遮目的眼纱了。”

随着白衣女子的话音落下,广场上的紧张氛围微微松动,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和衣物轻轻抽动的声响。

其实,在她们覆眼下船之前,花影,也就是一花宫的青衣女子曾对她们详细解释过有关一花宫的进门规矩,告诉她们,无论是什么原因来到的这里,在真正进入宫门,摘下眼纱之前,每个人都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毕竟,一花宫的“凶名”在外,许多人对其心生畏惧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即使有客人在踏入一花宫的大门后有任何的犹豫,一花宫也表示理解,待她们重新思虑清楚,做出决断,一花宫自然也会尊重她们每个人的意见。

然而,若客人一旦摘下了眼纱,就意味着她们已经下定的决心不可动摇,也绝不反悔,而她们在宫门内也必将严格遵循一花宫的指令行事。

对于应邀而来的客人,一花宫自会全程负责她们的安全;而对于那些心有所求的女子,在愿望达成后,则需与一花宫进行某种交换。

一念之间,摘与不摘,一花宫都尊重每一位的选择,从不强迫或乘人之危,这也是为何一花宫会反复给予客人重新考虑的机会。

当然,这个举措并不适用于半路被“截”来的闻人月,不过她也深知自己并不在被“特殊照顾”的范围,所以做不做这个决定对她本人而言并不重要,她也就无所谓考虑自己摘不摘下,何时摘下。

只是,自她一进来揭开眼纱后便注意到,其实广场中的大部分女子自点灯后,便都如她一般毫无顾忌地摘下眼纱,只有极少数的女子依旧保持着沉默,她们伫立在原地,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一般,直到玉使开口后,方才有所动作。

但无论过程如何,一旦覆眼的薄纱被摘下,她们的眼中无一不闪烁着坚定与期待,仿佛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信心。

眼见广场上的众人都自愿摘下了眼纱,莲花台上的两位使者相视点头示意。随后,那位身着白衣、腰腹部以金线绣有数朵瑞香花的女子再度轻启薄唇,优雅开口。

“想必大家在覆眼下船之前,花影——也就是一花宫的众青衣弟子们已详尽地跟诸位强调过一花宫的规矩。现下大家都摘下了眼纱,阿修罗和我都深感欣慰,也衷心感谢诸位对一花宫的信任。”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受邀而来的客人自不必说,一花宫定会妥善安排诸位的行程,但是,对于来此寻求庇护、心有所求的客人,冬至还想好心多言几句。想必,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江湖中有关于一花宫的传说而来。

也就是说,自你们于屋外画下血色棠梨的那一刻起,便意味着你们正式与一花宫结缘,大家可以向一花宫提出任意一件请求,一花宫自会尽力满足。

但相应的,一旦一花宫帮各位达成所愿,那各位的命运从此便与一花宫紧密相连,永不叛离。否则,一花宫一定会让她与墙壁上的那朵血色棠梨作伴。”

最后,她一字一顿地强调地说道:“以上有关一花宫的传言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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