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要留她在这里吗?”
商秋压低了声量,她穿着柔软的真丝睡衣,隐约能窥见玲珑的曲线,她漂亮的脸蛋紧绷着,显然是到了生气的边缘。
她身边的男人背对着她,伟岸的肩背顶着个充耳不闻的脑袋。
“阿胜,你说话呀。”女人实在没办法,她的性子着急,这几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不喜欢她,她总是那样看你,我觉得很烦,这样吧,我们给她一套房子一笔钱,让她走,你看可以吗?”
“东陵园那个房子就不错,周边设施也齐全,保安都还上心,再给些钱财,她也才二十多岁,有这钱和房子,怎样过都差不到哪里去。”
商秋把这几天心里的谋算都说了,轻轻推了推自家老公的背,“这样安排,总可以了吧,也算是仁至义尽。”
慕胜原本要睡着了,被推了一把,立时坐了起来,这些年商秋对他是百依百顺,惯得他这个凤凰男脾气臭得很,立刻冷下脸来。
“我都跟你说过了,她是我兄弟的老婆,我兄弟之前对我有恩,现在离世了,我有义务照顾她老婆,你到底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她就住在咱们家里,我跟她也很少有接触,你在这里拈酸吃醋做什么?”
“你看她过来这几天,我跟她说过几句话?”
其实慕胜说的也有道理,这女人一天在商秋的眼皮底下,反而会安心一些,如果慕胜把她藏到别处,更是防不胜防,虽然理智是这样想,但是架不住她心里憋屈难受。
商秋不敢对慕胜说重话,斟酌着言语,“可是我看她看你的眼神,我就感觉不舒服。”
“你兄弟对你的恩情是怎样的,你跟我说说。”
慕胜长叹口气,把胳膊枕到脑袋下边。
“当年我妈妈突发脑溢血,需要很多钱动手术,是阿虎开车送我妈妈去医院,还借了我动手术的钱,当时他家里的确有钱,可后来败落了,他过世后什么都没留下,闭眼前就逮着我,叫我好好照顾他老婆,说看在往日的交情上,那他都这样说了,我实在没办法不答应。”
“照你说的那样,把人放出去,给房子给钱,但如果她有个头疼脑热,生病啥的,不就是我招待不周全了,这样也算是愧对虎子,虎子当年,不仅仅是对我妈,就是对我,也是很上心,我读书的费用也是他先借给我的。”
“我能有今天,的确要算虎子一份。”
他的语气幽幽,却听得商秋越来越心寒,虎子为他做了这些,他感念虎子,那自己陪他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他记住了吗?应当是没有的,他极少对自己说那些感激的话,脾气却是一天一天执拗。
“那你是打定主意不能让她搬走是吗?”
商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胜,屋内已经关了灯,但是她的眼睛依旧很明亮,装着大小姐少有的天真与希冀,“慕胜,你再好好想想呢。”
她一直都很温顺,陪着慕胜这些年,慕胜说一她不敢说二,这几天却因为虎子的老婆闹得很厉害,导致慕胜也有些烦了。
他本来想着说明了缘由,商秋就能体谅他心底的感觉,眼下看来无异于对牛弹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这事不商量了,就让她在家里住下,多一个人也是多一副碗筷的事,你不要太小心眼了,做人要大度,我实在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最后一句话有点吓唬人的意思,一般这样说,商秋就会知道该把握分寸。
可这次商秋却没有跟他道歉,而是睁着那双大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就从床上起来,出到外边去。
这是第一次商秋要跟他分房睡,从前过苦日子的时候,两人再怎么吵怎么闹,商秋都会哄着他,抱着他不撒手。
果然是胆子大了,都知道闹脾气了,慕胜这样想,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过去找商秋,随后决定还是不找了,总该让商秋长点教训,不能老是那样乱发脾气,说话做事都太过于幼稚。
他这样想着,就沉沉地睡着了。
而睡在客房的商秋怎样都睡不着,她心里有一团火,烧得很旺。
她和慕胜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时常处在这样的状态,她曾经也是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宝珠,可她跟了慕胜之后,就逼着自己长大,忍耐,装作个成熟的大人。
往日里,她都会用力去扑灭这些焦灼的心火,等她平复下来,又舔着脸去和慕胜求和,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很久,可到了今夜,她忽然觉得有点累,又气又累,搞到她的心脏都很不舒服。
第二天她约了个专家号问诊,医生让她适当地宣泄情绪,否则乳腺不通,极容易会发生严重的疾病。
商妈妈等她见完医生才打来了电话,问她,“秋宝,医生怎么说?没什么大事吧?”
“阿妈,没什么事,就是医生说我郁结于心,让我要适当发泄,然后心里要放宽一些。”
“各项指标没什么问题,那就是还好,你这孩子,之前在家的时候,性子多开朗啊,唉,罢了,你自己还是要多顾着自己,现在没什么事妈妈也就放心了,那你这周跟慕胜回家喝汤?你爸爸一直念你太久没回家,让你这周末一定要回来看看。”
商家只有商秋一个女儿,爱得如珠似宝,时常跟女儿说的一句话就是,商家的所有财富以后都是秋宝的,秋宝不要把自己累坏的,其实商秋是很喜欢回家的,但是她和慕胜在一起之后,就很少回去,因为慕胜有着奇怪的自尊心,觉得没做出一番事业,就没脸见商秋她爸。
其实也是挺荒谬的。
“这周会回去的,你告诉阿爸,做点我爱吃的菜,至于慕胜,他这周没有时间,就不回去了。”
“好嘞。”商母挂电话的时候,喜笑颜开的。
医院里充满酒精的味道,很难闻,商秋拿了药,走到路边取车,这时已经是深秋了,黄色的叶子落了一地,秋风有些萧瑟,她先开去商业区,买了个小蛋糕,又绕到男装店给慕胜买了套衣服。
今天是慕胜的生日,虽然昨天他们谈得不是很愉快,但是商秋觉得自己不给他过生日,估计就没人给他过了。
其实他们能走过这么多年,也是慕胜没有给其他女人接近的机会,所以哪怕慕胜的脾气古怪,商秋也没想过离开。
她拿着电脑乘着电梯往上,打开大门,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还有男女说话的欢声笑语,她准备换拖鞋,却找不到自己的拖鞋,只能随手拆了一双新的拖鞋出来,她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她的东西别人碰不得,别人碰了,她也就扔掉了,幸好她商秋永远有扔掉任何东西的资本。
她提着蛋糕慢慢地走,心脏却不断地吊高,吊到了嗓子眼,可看到慕胜和那个女人时,她的情绪却忽然很平静。
那个女人穿了一身洁白的睡衣裙,胸前的镂空蕾丝暧昧而甜美,重要的是她脚上穿着的是俨然是自己的拖鞋,桌上放着个巧克力蛋糕,女人正轻声细语地喊着,“胜哥,生日快乐,尝一口嘛。”
慕胜摆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是个拒绝的动作,但是落在商秋的眼里,就是欲拒还迎。
原来人在最生气的时候,真的会怒极反笑,商秋上前一步,走到女人的身旁,带着克制的微笑,“请把我的鞋子脱下来。”
“啊,原来这是秋姐的鞋子,我穿的时候没有留意,不好意思呀。”女人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慕胜的身上,“胜哥,多不好意思,我让秋姐不开心了。”语句倒是诚恳,话里话外都在影射商秋小气。
女人说着就把拖鞋脱下来,这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地板的瓷砖有些冰冷,慕胜拧着眉头,有些过意不去,走到玄关处拿了一双拖鞋过来,没有言语。
商秋的眼里蓄起泪水,挂在眼眶要落不落,从来都不是鞋子的事,也不是这个女人住在哪里的事,而是女人出现后,她从慕胜的眼里看到了一个正常男人的心疼,原来他是会对人表示出关心的,哪怕只是出于礼貌,出于报恩,也让商秋这些年的遭遇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俯身捡起那双女人脱下来的拖鞋,三两步走到了垃圾桶旁,说话时,脸朝着慕胜,“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啪嗒一声,那双拖鞋就落到了垃圾桶里,跟里边的脏物混在了一起,就像她战战兢兢的这些年,也变得污浊不堪。
她曾经以为一切都值得,到了现在,才发现什么都是笑话,她的隐忍,退让,包容,甚至都比不上陌生女人的一句娇嗔。
垃圾桶的盖子自动地关闭,那些羞耻感似乎也消失了。
女人知道商秋真的生气了,快走了几步躲到慕胜的身后,“胜哥,你快哄哄姐姐,她好像生我的气了。”
慕胜将拿来的拖鞋放下,板起脸来,“商秋,一双拖鞋而已,别耍小性子。”
商秋挑眉看他,神色不悲不喜,“慕先生,请不要慷他人之慨,而且我现在没有在耍小性子,等你忙完了,我们来谈谈离婚的事。”
慕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像是被一股气堵在了嗓子眼,他身边的女人嘴角几乎要藏不住笑意,忍着窃喜安慰道,“胜哥,秋姐肯定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秋姐不可能为了一双拖鞋就要跟你离婚的。”
“商秋,这次我就当没听到,如果你下次再这样,离就离,你都多大了,还一点都不懂事。”慕胜说话的时候有几分气急败坏,脸色难看而着急。
“随便你怎么想。”
商秋将放到桌子上的蛋糕拆开,取出挑选好的草莓蛋糕,那颗颗饱满的草莓口感酸甜,看着很是诱人,在看见女人穿着自己的拖鞋时,她很想把这蛋糕扣在慕胜的头上,可是到了这时候,她忽然不想了,她不愿意为了慕胜失去任何东西,哪怕是面前美味的草莓蛋糕。
慕胜这个人不值得,不值得她再付出任何东西,哪怕是一个草莓蛋糕,也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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