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河流两岸的石柱不会因为湍流而改变遥相对望的处境,它们只会相继倒在时光的侵蚀中。
清晨海岸抛起薄雾,金色的曙光从海的东边铺满西边的沙滩,集合号声响彻阵营上空,人迹寥寥的南半球沙滩从夜间的警戒逐步迈入日间的活跃。
集合,训练,休整,随时整装出发。
达尼尔·霍特所属的队伍一周前刚从战场上撤下来——你问战场在哪里?军部命令指派的任何地方与任何时间——他们就要马不停蹄地下一个战场。
但这次的任务,隐秘而危险。
达尼尔的队伍坐上直升机前往他们的战场,他们难得地在通讯频道内沉默,直到队伍中的一人挑起话题活跃气氛才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也许这就是战争版的死神飞过直升飞机(天使飞过教室)。
达尼尔阖眼倾听着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伙伴的声音,螺旋桨震荡的心神逐渐绷紧,脑内的轰鸣愈发响亮。
距离直升机坠毁还有一个小时。
刺眼火辣的阳光直射在达尼尔的身上,每寸裸露的肌肤,每次饥渴的呼吸。
运输他们的直升飞机被中途击落在沙漠中,而在他醒来后他发现是惟一的幸存者。赶在埋伏他们的敌人到来之前,达尼尔脱去装备,仅扛着枪就拖着受伤的腿步入看不到尽头的沙漠。
留在原地被敌人俘虏?
达尼尔可不想自己后半生都活在阴影中,他退休后还要去亚洲赤道附近的小国沙滩上冲浪、烧烤、搭讪美女呢。
蜷缩在房间角落里重演这里的噩梦?谁干谁傻蛋。
达尼尔停下来用裹头的衣服擦了擦顺着脖颈周遭肌肉线条流下的汗水,而前方依旧看不到任何民居的标志。
该死,达尼尔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回到坠机的地方,但是他的理智别过了他的脸。
达尼尔沉重地吸了口干燥**的空气,继续踩着沙丘的阴影向前走,即使眼前的路被他额头上滴下的汗水模糊。
出路,要自己走出来。
距离达尼尔被当地人俘虏还剩两个半小时。
“在这……‘达尼尔·霍特’……接下来是什么……”
“把他交给……得到报酬……”
达尼尔没想到他遇到的唯一一队行路的沙漠居民给他的水中竟然掺杂着药!
迷糊疲乏的脑袋昏昏沉沉间听到沙漠居民嘟嘟囔囔的对话——达尼尔曾经有任务便装潜入沙漠的国家获取情报,自然也掌握不少沙漠国家的语言——他感觉到自己被抬起,但是之后他只记得澄清碧蓝的天空,回想起度假小岛的美妙光景。
他大概是回不去了。达尼尔难得地感叹了一声上帝:他的腿疼得厉害。
达尼尔尽量不去往被送到极端组织的下场,他满脑子漂浮着度假小岛的海水、海鸥和女郎的比基尼。
然而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任何药物都是有时效的。
达尼尔·霍特躺在四面砌砖的房间内的一张编织床上,他一时没有反应自己是在梦境中的异国破酒店还是在收监俘虏的监狱。
达尼尔的腿愤愤不平地提醒达尼尔它的存在和痛苦。
听到屋内的响动,屋子的门被打开,沙漠居民的深色面孔向达尼尔走来。
达尼尔猜测他的枪大概率是被给他做了手脚的水的旅队拿了去,再看看他周围的环境——他深陷某个沙漠势力的巢穴——他现在只能和他们谈判了。
衣着干净的沙漠居民俯身似乎不顾忌达尼尔显而易见的强健体魄,手法不怎么专业地检查达尼尔受伤的腿。
达尼尔听出他们在讨论自己的腿摔断了,但他假装自己没有听懂,眯起眼一幅无知鲁莽的模样无礼地上下打量面前可能是医生的人。
医生们手法熟练地为达尼尔的腿绑上矫正的木板便鱼贯而出。
达尼尔试图移动他的腿,疼得抽动嘴角——他一路一直忽略了他的腿发出的抗议。
但这比得上他的兄弟的惨状么。
房间门再次打开,达尼尔看到三个空手的壮汉走入,在他面前分开露出身后的真正来客:一个少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顶着深色面孔的男人耷拉着眼睑,臂弯里夹着文件,用急促而流利的英语和达尼尔交流,告诉达尼尔他需要接受他们的审问。
达尼尔的视线在他和女人的身上滑过,驻留在那个少年的眼睛里。
达尼尔抽回眼神,问:“你对我审问?”
那个男人瞥了眼身旁的少年,严厉地教训达尼尔:“我们开始问,你开始说话!”说着他打开臂弯里的文件夹。
达尼尔内心颇为好笑这恰好相反的一躺一站的审问方式,但他余光仍旧注意着那个少年,他隐约想起了之前搜集到的情报中提及的沙漠中的一个国家。
“你的名字!”
“……霍特。”达尼尔不相信他们没有看到他的狗牌,那上面可是连他的社保号、血型都一清二楚,他的妈妈都没有比这知道得更清楚。
“达尼尔·霍特。”男人从眼缝里瞪了他一眼,继续顺着文件夹内的文件询问,“你的作战部队?”
达尼尔拒绝回答,他的眼前再度显现他的战友生前的音容、死后的惨状与一片寂静的火海。
他所属的队伍只剩下了他一人。
“你的作战队伍?!”男人不耐烦地重复问,两边的壮汉也盯着达尼尔绞紧了肌肉。
达尼尔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大部队的名字,他们这次执行的是秘密任务,绝不能让任务相关的情报泄露出去。
即使他所属的队伍只剩下了他一人。
少年突然有所动作,他从裤兜里抽出一串乒呤响的狗牌,用生涩的英语说:“它在我这。阿卜杜,交给你处理了。”
名为阿卜杜的审问兼“翻译”的审问明显地空白了一会儿,他努力抬起眼睑看了看微笑的少年,再看向少年身后的女人,迟疑了一下,阖上文件夹,用英语说道:“看来大家都累了,今天无法继续审问了。”
男人莫名其妙的举动不禁让达尼尔怀疑上一步少年的行为是否代表了某种暗示和命令。但显然,少年的话语权明显大于这个叫阿卜杜的男人,这样的从属关系一下击中了达尼尔的灵感,他瞬间想起沙漠深处的一个国家,一个由少年担任国王的国家。
国王的名字叫巴迪斯。
阿卜杜恭敬地向国王巴迪斯行礼并退出了房间,少年走上前用不甚熟练的英语试图和达尼尔交流。
达尼尔突起戏耍国王的心思——毕竟他身无一物——他假装听不懂少年的英语,面上满是“无辜”的茫然。
巴迪斯涨红了脸但是运用达尼尔国家的语言依旧是磕磕绊绊的生涩,但是只能换回达尼尔厚脸皮地装不懂。
少年憋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似乎是他的母亲的女人离开前看了达尼尔一眼,三个壮汉依次走出,听声音轮班两个守在门口。
达尼尔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阿卜杜没有接下的狗牌。他的身上虽然穿着沙漠王国的平民上衣,但是他的思绪飞往几千公里外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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