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年光景,广庭一直生活在云瑾身边。
梧桐树上的梧桐叶,已经绿了又黄,一个轮回。
一日,外邦送来贡品,是难得的浮光锦。光彩动摇,观者炫目。
云瑾命宫里的织衣局,做了最炫目的袍子给广庭送了过来。
“广庭,我做了你喜欢的袍子送你。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同这衣袍一样,永远同心。”云瑾说道。
广庭看着这浮华锦做的衣服,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读过的《诗经》,“君子至此,锦衣裘袍”。自己因为不受父皇宠爱,广庭虽然贵为公主,但从小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认同。她也幻想过做君子,有一天能够为代国尽到自己的力量,也能够肩负起社稷兴盛的使命。
让广庭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送了她华袍,给了她认同的,会是眼前这个完全没有可能的仇人。
广庭接过云瑾给她的衣服,把这件衣服珍藏了起来。
“谢陛下。这浮光锦甚是漂亮。陛下做这浮光锦的衣服,也是花了心思。臣妾把这衣服收藏起来,一直记住陛下的恩典。”广庭对云瑾道。
“我要的是情谊,不是恩典。广庭,朕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这天下,只有你配得上这么精细的衣服。也只有你,能配得上这天下的一切。”云瑾道。
一件衣服,一份情谊。两个鲜活的人,经由这浮光锦串联在一起。但浮光掠影,广庭想,这终究是不甚太好的寓意。
但广庭对于云瑾的认同,在彼此的接触中,却一日日的增长起来。
殊不知,云瑾把这衣服还做了一件,一模一样,这另一件衣服,在日后派上了大用场。
又一日,有臣下搜罗到了范宽的山水画。云瑾知道广庭一直喜欢绘画,便带了来给广庭
“广庭,前日里的衣服是否合身?朕今日给你带了件好东西来。”说罢,云瑾命人把范宽的画取了过来。
广庭喜欢字画,喜欢诗文,也喜欢骑射。这让云瑾在广庭身上,总能感到魅力。广庭在云瑾眼里,很特别。
广庭接过画来,端详起来。
“广庭,你看这范宽的山,画的多么宏大。这大山溪流,无限江山的雄壮。真是有气象。”云瑾感叹道。
广庭在画的中央不太起眼的位置,注意到了三两行人。人在巨大的山石之下,显得何其渺小。
“回陛下,这画里,臣妾倒是看出了萧条的意象。人力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的,这三两行人,赶着这骡马,在大山之下,活得也是辛苦。”广庭道。
云瑾感觉到了广庭的悲凉。
“我倒是没有感觉出陛下说的万千气象。”广庭继续道。
云瑾知道广庭对范宽这画,不甚喜欢。也知道了这画,包括自己说的无限江山,勾起了广庭的亡国之痛。
云瑾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广庭,虽然我把你留在身边,我知道你一直想着代国。也一直挂念着姐姐。但我会善待你,也希望你能够接纳我。”云瑾安慰道。
本来广庭心里已经悲伤,云瑾再提到姐姐南枝,广庭便越发的没有了看画的兴致。
云瑾看自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再加上又勾起了广庭的伤心事,也就命人收了画,离开了。他怕自己留下来,让广庭更加的难过。
这一年里,云瑾总是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想哄广庭开心。虽然收效甚微,但两人的关系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广庭本就对云瑾有好感,在云瑾谨小慎微的关怀了,广庭也在一步步的沦陷。只是广庭知道,她和云瑾,一旦自己从心里迈出了接纳的那一步,一切都会成为万劫不复的悲剧。
这边,云瑾和广庭在感情里无限拉扯。
而另一边,邕王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他的计划。
邕王通过眼线,打探到广庭有一把祖传的金刀,而这金刀,是广庭最重要的信物。邕王敏锐的意识到,这把金刀的重要性。
邕王便开始谋划,如何才能打消广庭顾虑,夺过这金刀来。这样便有机会使出计谋,除掉广庭。
盘算完毕之后,这日,邕王来见广庭。
这是邕王第一次独自来到广庭的宫殿。
广庭听了通报,见邕王踱步而去,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防备起来。
邕王见了广庭,行过礼,邕王便先开了口,“皇妃,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存了戒心,也一直对我颇有意见。我对你确实有防备,因你是代国公主。但你也知道,我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一直爱护他,所以不想让你伤害到他。”
邕王看上去很坦诚。
广庭没有想到邕王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这一年来,你和陛下相处和睦,本王都看在眼里。所以,本王对你的看法也有所改变。”邕王接着道。
邕王摆出一副和好的姿态,竟和广庭拉起了家常。
“我以前与代王,也就是你的父皇也有过交情。你才出生时,我还去过代国,见过你。说起来,你叫我一声叔叔也不为过。”邕王堆满笑容。
广庭听邕王越说越离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心里思量,邕王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本来很不耐烦,也打定主意看邕王表演。
但广庭转念一想,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探探邕王口风,看能不能找到邕王的弱点,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邕王和云瑾的矛盾。看能不能来个离间之计。
没有办法,广庭的每一步计划,都必须以伤害云瑾为代价。这对怨侣,老天注定受足坎坷。
“皇叔,谢谢你信任我。也谢谢你照顾云瑾,申国上下大小事情,都多劳烦皇叔操心。如果没有皇叔,也就没有申国的壮大了。可惜,云瑾有时候反而处处辜负了皇叔的心意。”广庭说完,看着邕王,她在观察邕王的变化。
邕王一直是忠于云瑾的,也希望申国能够发展的越来越好。
但这些年来,随着云瑾的不断成长,云瑾变得越来越老练。邕王有时候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
但是,说到功劳,邕王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想过去抢夺分毫。
只是,广庭的一番话,还是戳痛了邕王的心。
“哪里有什么辜负,现在云瑾把申国打理得越来越好,我作为叔叔,为他高兴。”邕王接话道。
但邕王刚刚细微的皱眉,还是没有能够逃过广庭的眼睛。
广庭在邕王和云瑾之间看到了破绽。
其实从邕王一进门,广庭一眼就识破了邕王的反常,但毕竟邕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狠角色。当下自己势单力薄,也不好当面驳了邕王的面子,于是广庭也就与邕王应付了起来。
两人闲聊了半日有余,邕王面上大喜,直言和广庭聊得投机。
邕王临走时说道,“广庭,现下我们成了朋友,又是一家人了,我向你讨要一个礼物,就当作是给我这个长辈的交好礼,你可愿意?”
“皇叔,那是自然的。”广庭答道,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但广庭也感到了邕王话锋一转的不寻常。
“听说你有一把祖传金刀,能不能割爱送与本王。”邕王问道。
广庭当下又是一惊,没有接话。难不成是邕王发现了自己和姐姐南枝约定的秘密,广庭心下狐疑。
“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当皇叔,是不是舍不得送我?”邕王继续问道,他看出了广庭的犹豫,心里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这金刀必不简单,大有用处。而能查到这把金刀,说来还有感谢大太监子安,邕王是在子安的提醒下,找暗探查到的这把金刀。
广庭一时间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把金刀平日里并不轻易示人,怎么就被邕王盯上了。
“那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因为我喜欢兵器,你就借我把玩两日归还你可好?”邕王的语气有些求着广庭,他乘胜追击,对金刀势在必得。
广庭知道邕王历来喜欢兵器,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亲自取了金刀来。但邕王想要把金刀借走,这是绝对没有可能。
邕王见那金刀,便上手把玩了起来。
广庭对邕王借刀并不放心,因为这是自己和姐姐约定的信物。
“皇叔,这金刀是我祖上留下来的遗物。代国皇室有约定,不得外借金刀。今日因着皇叔喜欢,把金刀拿来给皇叔当面把玩,已是破了大戒。还请皇叔体谅。”广庭对邕王说道。
邕王满脸笑意,“那既然这样,我就不让皇妃为难。我已把玩过,现下就将此刀归还。”
邕王说完,将金刀归还广庭,告辞而去。
广庭送走邕王,长舒一口气,自己把金刀收了起来。
但邕王爽快还刀,也让广庭内心不安。
只是广庭转念又想,这把金刀材质特殊,天下无双,不可再得,是难得的宝物。广庭想,就这样看看,也无大碍。
但广庭不知道的是,那邕王因为平时里爱好兵器成痴,因此练就了过目不忘,复刻兵器的绝技。这世间,除了龙符,恐怕就没有邕王复刻不出来的物件了。
短暂的借刀,即将酿成一场血雨腥风的悲剧。
天越发的暗了下来,送走邕王的广庭吹熄了烛光。又是一个风雨飘摇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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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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