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振东因为摔伤,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云承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尝试着接近慧佳。
他找的借口各种笨拙。
他不敢直接表白。
甚至连稍微流露出好感的话都不敢说。
他害怕。
害怕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蠢事会不经意间暴露。
比如这次导致蒋振东摔伤的恶作剧。
他怕这会深深地伤害了慧佳。
他只是找各种看似合理的借口和慧佳说话。
有时是假装笔记没记全,向她借来抄。
有时是拿着一道其实他会做的数学题,假装虚心请教。
有时甚至只是在上学路上假装偶然遇到。
简单地打个招呼:“嗨,慧佳,这么巧?”
云承最开心的一次,是每周一次的计算机课上。
慧佳恰好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那节课学习DOS输入法。
慧佳的指法标准而流畅。
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而云承,却因为心神不宁,变得笨手笨脚。
他老是按错键。
屏幕上不断跳出错误的字母。
“你的手型不对。”慧佳突然转过头,声音轻柔地对他说。
“手腕应该悬空,手指自然弯曲,像这样。”
她认真地示范了正确的姿势。
手指在键盘上轻盈地跳跃。
云承努力模仿。
但他的手指却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僵硬而不听使唤。
慧佳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笨啊。”
她的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
若是平时,有人这么直言不讳地说云承笨,他早就跳起来。
用他那一套歪理邪说把对方驳得哑口无言。
但这次,他看着慧佳近在咫尺的笑容,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
血液涌上脸颊。
他只能笨拙地挠挠头,露出一丝傻笑。
“是啊,这方面我就是没你聪明。”他老实承认。
慧佳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转回头继续专注地练习她的打字。
云承却久久无法平静。
那是慧佳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虽然内容只是评价他“笨”。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
蒋振东伤愈返校后,慧佳的注意力,仿佛被无形的磁力牵引。
又不可抗拒地回到了他身上。
云承好几次看到慧佳主动找蒋振东说话。
而蒋振东虽然态度依旧算不上热情。
但似乎因为受伤期间慧佳不辞辛苦的探望和照顾,对慧佳的态度稍微和气了一些。
但这微不足道的改善,却足以让慧佳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看到慧佳因为蒋振东一句平常的话而窃喜的样子,云承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希望慧佳能一直开心,脸上永远挂着笑容。
又不愿看到她被蒋振东这种虚伪的人利用感情。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备受煎熬。
仿佛心中有两只野兽在互相撕咬。
转机发生在那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之后。
冬日的一个周末,经过了前一夜鹅毛般的大雪的洗礼。
云承和“□□”一早就约好了芳玲、慧佳和她们的几个闺蜜,一同出去玩耍。
享受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雪下了一整夜。
清晨推开窗,一股凛冽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天地间仿佛被施了魔法。
盖上了一床厚厚软软的雪被。
万物都收敛了声息。
一片洁白无瑕。
静谧得如同创世之初。
他们约在北陵公园的正门见面。
北陵里的松树,枝桠上都堆满了蓬松的积雪。
沉重的雪团将枝条压得低垂下来。
仿佛一个个披着白色厚重铠甲的忠诚哨兵,在严寒中肃立。
公园变成一片广阔无垠的雪原。
一脚踩下去,积雪能没到脚踝。
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而孤独的声响。
北陵公园——这座清朝皇太极的陵寝,在皑皑白雪的装点下,显得更加庄严、古朴、幽深。
雪还在零星地飘落。
细小晶莹的雪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整个公园仿佛被包裹在一片圣洁的氛围之中。
苍松古柏披着厚厚的雪氅。
墨绿的松针顽强地从积雪中探出头来。
像是时光老人刻意留下的、证明生命存在的印记。
红墙黄瓦静静地矗立在雪中。
积雪覆盖了每一片琉璃屋瓦、每一处翘起的檐角。
将往日的辉煌与喧嚣,都深深地包裹在这片冰冷的洁白之下。
显得愈发神秘而庄重。
这里是沈阳人最为熟悉的冬日圣地。
尤其是那个被记忆定格的特列寒冷的冬天。
严寒仿佛将这一刻的美好与伤痛,一同凝固成了永恒。
云承早早地就站在了北陵公园门口那对石狮子旁边。
不停地踱步以驱散侵入骨髓的寒意。
新雪在他脚下发出有节奏的、清脆的碎裂声。
他在等慧佳。
心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在寒冷的空气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那是青春特有的、不计后果的执着与盲目期待。
终于,远处几个色彩鲜艳的身影,有说有笑地走近了。
是她们来了。
慧佳就在其中。
围着一条鲜艳的红围巾。
雪花缀满了她的发梢和长长的睫毛。
宛如清晨的星子悄然栖息于此。
她笑起来时,口中呵出团团白色的雾气。
冻得通红的脸颊,像是雪地里傲然绽放的红梅。
明亮、生动得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蒋振东竟然也来了!
他围着一条看起来廉价却格外显眼的灰色羊毛围巾。
神态从容自得。
仿佛他是这场聚会的当然中心。
更让云承心头猛地一紧。
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
他清晰地看到,慧佳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像被磁石吸引般飘向他那边……
云承的指节在手套里不由自主地攥得发白。
一股混合着酸楚与怒意的浪潮,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蒋振东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慧佳面前,大大地出一次丑。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对凑过来的大理子说:“承哥,今天可得好好玩玩!这么厚的雪!”
“那必须的,”云承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仍死死地盯着那群人,特别是蒋振东,“这么大的雪,不打雪仗岂不可惜?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语气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战斗,从她望向别人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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