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承独自一人,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在回家裂痕与无法磨灭的光的路上。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来刺痛感。
却远远比不上他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冷。
他反复回想慧佳那个愤怒的、带着鄙夷的眼神。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
深深地刺进他年轻的心脏。
让他感到一种无处遁形的羞耻和痛苦。
他以为自己是在为慧佳出气。
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却万万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她毫不留情的怨恨和深深的不解。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难以接受。
心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而困难。
他想起那个十月的下午。
那束神奇得如同恩赐的光。
那个被光线温柔包裹、如同天使般的慧佳。
那时的极致美好与此刻的极端苦涩形成了无比鲜明的、残酷的对比。
让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热、湿润。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奔跑起来。
想要逃离这弥漫全身、却又无处排解的苦闷。
然而,他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
都无法逃脱那颗在自己胸腔里隐隐作痛、甚至快要碎裂的心脏。
从北陵公园的那个雪天起。
云承和慧佳在教室里,仿佛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形同陌路。
即使在狭窄的过道里偶然迎面相遇。
也会像躲避瘟疫一样。
刻意地、迅速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灼伤。
云承不再通过芳玲打听任何关于慧佳的消息。
仿佛要将那段记忆彻底封存。
但他心底的那束光。
那个由光线定义的下午所留下的烙印。
却从未真正熄灭过。
他常常在自习课上,假装看书或望向窗外。
实则用眼角的余光。
偷偷地、贪婪地注视着慧佳的侧影。
看她专注学习时微微抿起的嘴唇。
看她因为一道棘手的难题而轻轻蹙起的眉头。
看她与同桌说笑时,眼睛弯成美好月牙的瞬间。
每当这时。
他都会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个下午。
那束神奇的光。
那个被光影温柔勾勒的慧佳的轮廓。
那一刻的心动。
如同最精湛的雕刻师用刻刀留下的痕迹。
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无法磨灭。
无法遗忘。
有时候,云承会在内心拷问自己。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答案,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似乎依然是肯定的。
即使明知会换来慧佳的误解和怨恨。
他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伤害、被利用而无动于衷。
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矛盾情感。
让年轻的云承备受煎熬。
仿佛置身于冰与火的夹缝之中。
他试图将所有的注意力强行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更加疯狂地玩闹。
更加努力地策划恶作剧。
更加频繁地和“□□”的兄弟们混在一起。
试图用喧嚣和汗水麻痹自己敏感的神经。
但无论他做什么。
打球打到筋疲力尽。
胡闹到被老师训斥。
他心底最深处。
总有一个柔软的角落。
在黑暗中。
固执地为那束记忆中的光保留着。
等待着某个不可能的奇迹。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在阳光和行人的踩踏下渐渐融化。
露出了地面原本的颜色。
湿漉漉的。
显得肮脏而疲惫。
接着,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雪。
校园里的天空,在大多数日子里。
总是呈现一种压抑的、铅灰色的色调。
教室里的老式铸铁暖气烧得很足。
窗玻璃上常常因为内外温差而凝结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云承喜欢在下课的时候。
无意识地用指尖在朦胧的窗玻璃上涂画。
有一天,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象。
手指无意识地在潮湿的玻璃上游走。
等他猛然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竟然画出了一个女孩清晰的侧影。
而那眉眼,分明就是慧佳。
他像是被火烫到一样。
慌忙地用袖子擦掉那幅无意中泄露心事的画。
心跳得像揣了一只兔子,咚咚直响。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亏心事。
生怕被人窥见了内心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慧佳的方向。
她正和同桌分享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笑得前仰后合。
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排那个少年慌乱的动作和瞬间通红的脸颊。
云承深深地叹了口气。
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那种感觉。
就像是心中某处最脆弱的地方。
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划过。
出现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他知道。
从那束光闯入他心中的那一刻起。
有些事情。
就已经被永久地改变了。
无论他如何逃避。
如何用玩世不恭的面具来掩饰。
那道因心动而产生的裂痕。
已经真实地存在了。
无法弥合。
无法填补。
而青春里。
许多故事的序幕。
往往就是从这样一道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刻骨铭心的裂痕开始的。
光,从那里照进来。
既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温暖与美好。
也带来了同等程度的刺痛与怅惘。
这道裂痕。
将成为他漫长岁月里。
一个永恒的、关于光与暗、爱与憾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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