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从少时到白头,唯她一人。

岑惠仪因这话愣在当场。

曾经她也梦想着拥有一段这样的感情,并且有过机会。只可惜世事难料,她终是入了宫成了帝王的女人。明明不愿的,却还是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母后。”

沈叙白察觉到了母亲在晃神,低低唤了声。

岑惠仪回过神来,“母后听着呢。”

“那母后如何想的?儿臣能娶慕家四姑娘为妻吗?”

岑惠仪直言:“倘若你在今日之前同母后求了这事儿,母后必定会让你如愿。现在,只能看你的本事了。”

“母后的意思是让我和哥哥们一争?”

“可以这么说。” 岑惠仪柔声回道。

“过去母后教你心安即可,未见得凡事都要同人争。道理没错,但你务必记得当母后的教导同你的心意发生冲突时,永远以你的心意为主。”

“若你真心喜爱慕家四姑娘,你便去争去斗,但这回母后不能帮你。”

岑惠仪这段时日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里小七孤单地躺在皇族圣地神龙潭旁,他的两只手腕在流血,生机微无。

明明知道梦不可信甚至有可能是反的,她还是心神不宁,她接受不了她的小七落得这么个下场。

昨日,她召见了国师洛承天,同他聊了这个梦境。

洛承天说:若讲现实,娘娘可能是在忧虑七皇子的未来。三皇子自小心思深沉手段尖锐,这一点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岑惠仪一个做母亲的又是这天下少有的才女慧极多智,她如何能看不出?

可三皇子是长嫡,他未来继位的可能性是诸位皇子中最大的。他登基后,能不能容得下他的胞弟很难讲的。

往神妙了讲:可能是某个位面的七皇子遭遇了这般境遇,因缘际会显化于皇后娘娘的梦里。它或许是在提示皇后娘娘做些什么,毕竟结果太过惨烈了。

聊完,岑惠仪一夜没睡。

回想过去种种,她觉得她对小七的教养出了些问题。

她从前从未教过他斗。

她想着他是皇子,中宫嫡出,未来帝君是他的兄长。他生来就站在这世间至高点,他需要和人斗什么呢?可她忘记了有时候最狠的是亲人。叙清未必会那般狠,但她不得不防。

“如何斗都可以?”

“是。倘若有一天兄长不似兄长,你也不必尊他敬他。你不用担心母后左右为难,母后的因果缘法母后会自己消解。”

“懂了吗?”

“懂了。”

“那回吧。从明儿开始为期十五天,将御花园南侧的那块空地翻一遍。种什么,地翻了母后再通知你。”

沈叙白:“……”确定了,这是亲娘。

沈叙白走后,洪嬷嬷放了盏安神的热花茶在岑惠仪手边。

鲜花晾晒而成,并不会影响睡眠。

同时说道,“叮嘱了小殿下,娘娘便将自个儿松松,太过忧虑对您的身体不好。”

岑惠仪:“嬷嬷,您说小七将本宫的话听进去了吗?”

洪嬷嬷:“奴婢觉得听进去了。咱们小殿下除了年纪比几个哥哥小,其他的都不可能比他们差。”

洪嬷嬷的话将岑惠仪心中的不安抹去了几分,她笑了声,“那咱们就一道瞧瞧,他能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不瞒娘娘说,奴婢期待得紧。宁跃城三少,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翌日,沈叙白又溜出宫了。但这回不是为了见慕家四姑娘,而是找宁跃城三人中的另外两人,李霖智和慕翎祥。

善花茶楼,最高层的最大雅间。

开窗,侧目而望,可见皇城根下繁盛的风景。

三人刚坐定,沈叙白便和对面的两个人说,“今儿随便点,小爷我请客。”

李霖智夸张叫嚷:“哎哟,今儿咱大诏的太阳是从西边儿出来的?七爷这样的抠门精都主动请客?”

慕翎祥笑,俊朗又斯文:“咱们七爷可不是抠门精,前两日他还给我送了支半人长的红参呢。”

李霖智目光转向慕翎祥:“你没这面子,这红参定是给阿翎妹妹的。”

慕翎祥:“那又怎么了?给阿翎的,我总能分得几口。

李霖智:“那吃的时候叫上我,让我也开开眼界。半人长的红参小爷还没见过呢,肯定特别补。”

像是在讨论红参,实则每一句都在谑沈叙白。

沈叙白:“说完了没有?你们以为小爷乐意请你们喝茶?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有那么一丁点利用价值?”

李霖智精准地摸到了重点,“有事儿求我们?”

沈叙白冷冷地睇他。

慕翎祥:“那要不是这顿饭钱我们三人平分,七爷若想请我们帮忙,只需喊我们一声哥哥。”

“声儿不需要太大,我和阿智能听到就行。”

李霖智点头附和。

沈叙白看着听着,忽然就动手了。他从身上摸出了把匕首,狠狠地钉在了李霖智和慕翎祥面前。一串动作迅而猛,让人心惊。

今儿不只要付饭钱了,这张桌也得赔。

李霖智和慕翎祥一个按着小心脏,一个双目圆睁,多少被惊到了。

缓了缓,李霖智谄媚道,“七爷,你真的是我爷爷。有事儿请说,小的定全力相帮。”

慕翎祥频频点头:“带我一个。”

沈叙白这才抽走匕首,笑得那叫一个森冷,“早这样不就好了?”

停止疯闹,沈叙白将昨夜怀秀宫发生的种种讲给了哥俩听。

慕翎祥俊脸泛冷:“心思到底是动到慕家姑娘身上。”

不过想想也正常,慕家有钱又出了个天官,还牵着广袤珑西。慕家两个姑娘又是出了名的貌美有才学……

李霖智:“这三皇子怎么突然想娶阿翎啊?过去阿翎都很少和他说话。但他是太子最有可能的人选,陛下大概率会让他如愿的。”

“心上人变嫂嫂,七哥忍得下啊?”

其实到这一刻为止,沈叙白都未同兄弟们讲过他心悦阿翎,似乎也不需要讲了。

他做的桩桩件件,已足以表达他的心意。

“你们说……咳……”

“你咯痰了?”

沈叙白:“……”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就是李霖智这种人。

“你们说,我若求娶,阿翎妹妹会不高兴吗?”

余生漫长,和个不爱的人过该是多痛苦。

李霖智和慕翎祥闻言,不由对望。

乖乖,皇家竟然出情种了?

古往今来,多少女子为了皇子正妃之位争破头,到了他们七爷这里,他愿主动奉上王妃之位不说,竟还顾及着女孩子的心情。

“阿翎若不高兴,你就放弃了?”须臾之后,李霖智回过神来,好奇问道。

沈叙白:“不放弃。”

李霖智:“……”

那还问什么?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如愿?

慕翎祥被这荒唐的对话逗笑了,主动揽活上身,“我回家帮殿下试探一番。”

比起三皇子,慕翎祥觉得沈叙白更适合阿翎。

未来三皇子大概率会登基为帝,后宫佳丽三千,他对阿翎又没什么深厚感情。阿翎那样的性子,即便是为后她也不会开心。

沈叙白就不同了。

抛开他的身世背景不说,他正派有趣又大度,婚后定不会用皇家规矩拘着阿翎。

更重要的是他在意阿翎。

“行。那就辛苦祥哥了。”

沈叙白应得飞快,急切明晃晃,仿佛今儿就是在等这一句。

哥俩见状,齐齐笑出声来。

闹了会儿,慕翎祥将话茬带回正题,“五皇子还好说,三皇子可是你亲哥哥。明面上争的话,皇后娘娘那边……”

沈叙白明白他担心的点,将昨夜皇后娘娘说的话道与他听。

听完,慕翎祥不由赞叹:“皇后娘娘真奇女子。”

一般母亲遇到这事儿,定是会叫兄弟两人中的一个让一让,皇后娘娘却让七皇子去争去斗。

李霖智:“既是这般,我们宁跃城三少就与他们斗上一斗。”

“媳妇儿比天大,不斗不行。”

沈叙白咧嘴笑,少年心气明晃晃显于外:“那就开始吧。”

吃饱喝足,三人离开了茶楼。

出乎意料,沈叙白没有即刻回宫,他独自去了威远侯府。

威远侯刘坤诚是个奇人。

他出身贫寒,如今却是位极人臣,帝王对他简直是言听计从。

但这位威远侯名声并不好。

他居上位后没多久就设立了黑鹰司,显于明面的暗杀机构。说是服务帝王,但多数时候都是为他自己铲除异己,手段阴诡毒辣。后来又提议贫民官不可至三品并成功推行,明明从万民中来,却封死了平民上位之路……

总而言之,是个难以控制的人物。

同他合作,同与虎谋皮没什么差别。

是以一众皇子明争暗斗,还从未有人像沈叙白这般明目张胆地站在威远侯府门口喊,

“七皇子沈叙白求见威远侯。”

守门的侍卫:“……”

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原来七皇子爱溜出宫闲耍是真的。

没人怀疑七皇子是假的。

一是样貌气度隔那摆着;二是皇城根下,除非脑子不清楚想被灭族,否则干不出冒充皇子的事儿。

气氛冷滞须臾,守卫便恭敬地朝着沈叙白行礼,

“殿下日安。”

“殿下里面请。”

“殿下先在茶室坐坐,小的这就去见侯爷。”

守卫将沈叙白引到前院的茶室,热情招呼,不敢有一丝怠慢。

沈叙白表现得如传说中一般随和:“有劳了。”

过了近一盏茶的工夫,进去通报的守卫折返。

他对沈叙白说,“殿下,侯爷有请。”

知晓皇子来了也不出来迎,威远侯的派头此刻明晃晃显于外。

沈叙白也不生气,往里的这一程,神色始终柔和。

“侯爷,殿下到了。”

兜兜转转好一会儿,守卫将沈叙白带到了刘坤城的书房门口。他抬手曲指,在门上敲了敲,低沉冷肃的声音随后传来,“进。”

沈叙白朝着守卫笑,清隽又有礼,“多谢。”

守卫受宠若惊:“殿下真是折煞小的了,里面请。”

木门开了又阖上,沈叙白的身影没入门后。

“坤爷。”

刘坤城的书房很大,两侧摆了好几个高度近乎齐梁的书架,每一个都被塞得满满的。

书架的间隙,被一幅幅名画占据。有些仅仅是瞥一眼,便能笃定其不凡。

但这些,入不了沈叙白的眼。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刘坤城的书桌前,低声唤了声。

刘坤城这才从卷宗抬眸,定定地看了他十数息,“坐。”

“多谢坤爷。”

“桌上这壶茶才送进来的,殿下可想尝尝?”

“那是自然,坤爷的茶定是好的。”

说罢,沈叙白自个儿动手斟茶了。

姿态潇洒,神色柔和。

茶烟漫开时,刘坤城问他,“本侯未出去迎殿下,殿下不生气?”

沈叙白迎上他的视线,认真道:“今儿分明是我唐突了,怎敢对侯爷生气啊。”

刘坤城笑了,“你倒是能说会道啊。说吧,突然来寻本侯所为何事?”

沈叙白当即放下茶壶,“小七想请侯爷帮个忙。”

他以小七自称,仿佛在他眼里刘坤城是自己亲近的长辈。

刘坤城:“什么忙?”

沈叙白:“侯爷可曾听闻昨夜怀秀宫发生的事?”

虽然是在询问,但答案沈叙白已经知晓了。

刘坤城说不定昨夜就知晓了。

“略有耳闻,但这和殿下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也想娶慕家姑娘?”

沈叙白:“坤爷果然料事如神。”

事态这般走向着实出乎刘坤城的意料之外,愣了一瞬,他意味莫名地笑了声。

“本侯以为殿下不会掺和这浑水。”

沈叙白:“人活于世,不可能真正做到与世无争。”

刘坤城:“你的对手是你的亲哥哥。一旦你这次和他斗了,你就和其他皇子没什么分别了。”

都是他的眼中钉,登顶皇权的绊脚石。

“为了一个女子失去后半生的平顺,值得吗?”

刘坤城很难对沈叙白生出防备。

他看着他长大,将皇宫和宁跃城闹得鸡飞狗跳,虽然闹腾,却也明亮鲜活。

见到的脏东西越多,对这份明亮鲜活的感知就会越敏感。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份明亮鲜活是珍贵无害的。

“我要娶慕翎玥,不计代价。”

“硬话谁不会说?你的三哥现在已经掌控了十二亲军卫中的四个,你拿什么和他斗?”

太/祖设立十二亲军卫,每个亲军卫有三万将士,能护帝都周遭安稳,也能援救北地和珑西。

也就是说,现在的沈叙清有能力调动十二万大军。

再过过,可能就是二十万二十五万了。

沈叙白闻言笑,“坤爷果然什么都知道,眼下我确实势微,但三年后就说不定了。”

“哦?”

没等刘坤城问,沈叙白就道明了自己的想法,“坤爷可知慕家大夫人的家世?”

刘坤城当然知道。

慕家大夫人潞歆来自军事重地珑西,潞家是珑西声名赫赫的世家。

“倘若我和阿翎顺利成婚,我就向父皇请旨驻边。帝都我是没希望了,那我就换个地儿积蓄力量。那里是阿翎的母家,我在那儿不是横着走?”

最后这一句把刘坤城气笑了,“你就不怕旁人戳你脊梁骨,说你靠媳妇儿上位。”

沈叙白:“这分明叫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玩笑话过后,他又将话题带回正题。

“他日三哥若念骨肉亲情,我便常年驻边,护诏国安稳。若三哥心变,我亦有能力守护我爱的人。”

昨夜回到寝宫,沈叙白细想了母后的话。

母后是个很温柔的人,过去十八年她教过他很多,但其中从来没有争斗。

昨夜她突然提及,定是发生了什么。

母后在担心她。

再加之他实在无法放任阿翎嫁给旁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三哥。

那他便只能斗了。

一旦斗起来,手里没有军权可不行。

起步太晚,帝都早就没有施为的空间了,那他只能另辟一条路了。

随着沈叙白话落,书房陷入沉默。

过了近半盏茶的工夫,刘坤城的话音破了这沉默。

“请本侯帮忙,你可有筹码?”

沈叙白:“坤爷,以后无论诏国谁做主,我都会尽全力护您安度晚年。”

“我还打算找画神化清的山水画来赠您。”

到底是帝后精心教养长大的孩子,一旦用心,招招击中要点。

刘坤城:“挺有诚意,那本侯就帮你一帮。”

沈叙白黑眸一亮:“坤爷打算如何帮?”

刘坤城:“见机行事。”

“喝完这杯茶,就回吧。”

沈叙白也没再继续纠缠这茬。刘坤城这样的人物,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办好,任谁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喝完茶,沈叙白起身,“那坤爷,我走了。”

彼时刘坤城的目光已经回到了卷宗上,没再搭理他。

沈叙白也不在意,阔步离开。

岂料走了约莫两丈,他又停了下来。

再度转身,面对刘坤城,嬉皮笑脸道:“坤爷,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平民官不可至三品这条规定废掉吗?”

“也许会有下一个刘坤城呢?能文能武,惊才绝艳。”

刘坤城没理他,仿佛入了定。

宁跃城的三位少爷开斗了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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