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气大好,一院祥和。
不能外出,我在屋内欣赏起了家居摆件,一间普通客房,陈设倒是极为讲究,就现在手上拿的这支陶器怕是也要不少银钱。
忽然,门被推开,吓得我手上一颤差点把这价值不菲的陶器摔个稀碎,好在来人身手敏捷及时接住了它。
“方寸的陶器,摔了你可赔不起。”
“不知道敲门吗?”我对殷黎此番非请擅入的行为略有不满。
“我敲了,你没听到罢了,再者说,我进自己房间,何须敲门。”
自己的房间?!这不是客房吗?难怪昨日那些人会用如此奇怪的神情瞧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的第一天便入住殷家二小姐的闺房,能不引人注目吗?!更何况从那些人嘴里得知的这二小姐可称得上是无限风流。
殷黎啊殷黎,我的名声算是被你给毁了!虽然也没什么名声。
“找我有事?”
“父亲想见你。”
“见我?”
“我向父亲说明情况,但父亲执意要与你见上一面,随我来吧。”
听完这话,我有些打退堂鼓,倒不是说羞于见人,而是经金鹏一事,让我似乎对任何人都有了一丝防备,不过最后还是跟着殷黎去见了她父亲。
第一眼见到她父亲,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厉,面带慈祥,是一位非常温和的老人,一点不似殷黎那般张扬。
殷黎没有避讳,当着我的面把从仙女岛一直到我来殷家堡之前的经过细细地同殷父又讲了一遍,包括我被害与被救的经过。
“金家这是要做什么?”殷父捋着长须深思着,片刻又道:“兹事体大,你的一面之词老夫并不能完全相信,不过老夫也会派人着手去调查,在事情尚未有头绪之前,你切不可擅自行动。”
“伯父放心,若有不实,大可把我推出去,必不会连累到殷家。”
“哈哈哈,小小年纪,倒颇有胆识。”殷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听黎儿说,你是若兰的徒弟?”
我疑惑地看向殷黎,她不是已经知道我并不是温若兰真的徒弟吗?为何还要同殷父如此介绍?她看向我的笑容怎么那么……不善良!
不好一直不回话,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出反驳,只得回答:“是。”
接下来的对话便围绕着我和温若兰展开,其内容自然是一些琐事,丝毫不再提及其他,而我也不便再追着这个问题深究,殷父也是谨慎的,在没有可靠的依据前,不会妄下结论。
原本想着假死之后,由明转暗,以退为进,没想到事已至此仍是被动,看来是自己思虑不周,操之过急了,不过江湖纷争又于我何干,只要能保护温若兰就好。
有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可笑,我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连武功也算不得十分好,谈何护她,能在关键时刻,不成为她的拖累已是万幸。
交谈不久,我有些虚弱不支,额间微微有些虚汗,殷父念我有伤不便过劳,就让殷黎先送我回了西苑。
殷家的药虽然比药王谷的味道要好上许多,但疗效差了点,往日服温若兰给的药后都会觉得身子暖暖的,特别舒畅,但殷家的药吃完后就特别容易犯困。
“伤势恢复的如何?”她还真是对我格外关怀。
“没有继续发冷,但总觉得浑身无力。”
“不行,还是得飞书告诉小兰……”说时准备起身,我慌忙放下药碗拉过她的袖子阻止她起身,最后一口药未咽下,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憋得我双眼含泪。
一阵清脆的笑声适时响起,我用余光看向半开着的房门,瞥见一抹窈窕青衣飘了进来。
殷黎不着痕迹地抽回袖子,又递给我一方帕子:“擦一擦。”
“小阿黎可真是会疼人啊~”那女子调笑道。
殷黎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去接,而是问道:“琳琳?!你怎么来了,铺子里忙完了吗?”
“瞧这话说的!带了新人回来,我就不能回来看看吗?你也真是的,不知会一声,要不是听嫂嫂今日提起,都不知道你昨儿就回来了!”这位青衣姑娘名叫莫琳琳,是殷黎的表妹,由于父母亲过世的早,所以一直住在殷家。
“哟~这位就是妹妹吧,生的这般俊俏,难怪一回来小阿黎便把你藏在了西苑。”
为什么她这话里,我闻到了一股子醋味?
“别胡说!”殷黎有些不悦。
“好啦好啦,小阿黎莫恼,我是来告诉你,舅母回来了,少时你同这位妹妹一起去见见她老人家。”
“知道了。”见莫琳琳没打算离开,问道:“还有事吗?”
“怎么,下逐客令啊……”莫琳琳缠上殷黎的手臂,暧昧地眯着眼,一根手指似轻似重地绕着殷黎垂下的发丝。
殷黎瞪了她一眼,似是提醒她的举止,然后便听莫琳琳又道:“行吧~那就不打扰小阿黎和妹妹了,走了!”
“不送。”语气十分不客气。
殷黎遣人送来一身衣物,是一件淡紫色交领长裙,裙边绣着芙蓉并蒂,搭配着紫色腰带,另有一些配饰,看起来贵气却并不张扬。
我的头发不是很长,自己也不善于打扮,所以这些发饰并不合用,不过好在殷家的丫头们心灵手巧。
“嗯,不错,走吧。”
她这一句“不错”让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数日前,第一次换回女装时的情形……恍惚间,我竟在殷黎的身上看到了温若兰的影子。不过,也知此一瞬,便被她的话扯回了现实。
“走啊,愣着做甚?”
殷黎已走到了门外催促。
“哦!来了!”
到了地方,我着实有些震惊,两张宽大的圆形红木桌,每桌大约可坐十多号人,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厅堂内靠边的榻上坐着几个女人在那边聊天,厅堂外还有三四个孩童嬉笑打闹,另有佣人来来回回的摆着盘子,这才知道,这哪里是单纯的见一见,分明就是家宴。
“既是家宴,带我来作何?”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一个外人,多少有些尴尬。
“母亲吩咐的,再者说,来者时客,总不能把你一人留在西苑。”
“呵呵,你倒是挺懂礼节。”
“那是自然!”说她胖还就喘上了!不过难得,自她回了这殷家堡后似乎变了个人,直到这一刻,才有了初见她时的模样。
因为与这些人不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触与尴尬,我自然是同殷黎绑在一起,不过这也是她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我在席间的拘谨,殷黎倒是贴心地为我夹着各种菜式,动作十分娴熟,一点也看不出其实我们只不过才认识数十日而已。
想来也真是奇怪,同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可相处起来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温若兰是这样、桑舶是、殷黎也是,他们像是我生命中一个又一个的过客,短暂却又留下了属于他们每个人的印记,我很庆幸,很庆幸认识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我还在被追杀,还在街边流浪,更或许早就死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了吧。
原以为是家宴,一家人聚在一起应该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可没想到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满满两桌人,老老少少齐聚一堂,除了一些碗筷的细微碰撞声,再无其他。
“好久没有一家人坐这样聚一聚了……”一位年长些的妇人先开了嗓,这位便是殷家主母,殷黎的母亲。
殷母环顾一周,黯然伤神:“唉,要是宇儿也在就好了……”
“母亲,相公安置好后会回来看您的。”坐在殷母旁边年轻的妇人说道,她是殷黎嫂嫂,而所提到的相公,正是殷黎的大哥——殷弘宇。
关于此人,多少听温若兰提过一些,说是朝廷赏识,被安排进京当了个什么官,在我们去仙女岛之前才去就任,这也是当时为何会让殷黎前去赴约的原因之一,虽然不知道朝廷、金家、殷家这几方势力与鬼城的关系和他们所处的立场,但就目前来看,殷家有朝廷的人,若那个殷弘宇知道了我的存在而着手去查,那么我在殷家也不会安全太久。
“夫人的话未免沉重,孩子大了自然有他要做的事,咱们做父母的理应理解才是……”殷父仍是一副和蔼模样。
家宴从日落到黄昏,屋内的早已换上了烛台,偶有微风吹灭两三盏烛火,也会有人及时添上,并不影响这一家人愉悦的心情。殷家人吃饭着实讲究,餐饭过半,才有人开始端酒助兴,席间有了酒,一来二去,这家宴才有了它原本该有的热闹样子。
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不识相地打破了此时的和谐,一位身着利落短衫的中年男子慌着步子跑进来,直冲向殷父那边……
只见他扑跪在殷父脚边,带着哭腔:“堡主!”
一声大呼,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吸引,众人屏气凝神,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中年男子手指向门外,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道:“朝廷!大……大公子,大……公子,家主……”
殷父向门外瞅了一眼,又回看向中年男子;“殷长恩!起身回话!”
这位叫做殷长恩并没有起身,他努力着让自己呼吸均匀下来,接下来的每个字都如同惊雷一般……
“朝廷来报,大公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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