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我这么叫你，你不会生气吧？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我们不是亲生姐弟。

每一次我问你，爹娘去哪了，你总是叫我别问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族长说，我们的爹娘是在与人类的战斗中牺牲了，他们是我族的英雄。

族里的同龄人却说，我是个没有爹娘，只会吃白饭的孩子。

我不相信，就和他们打架，可是不管输了赢了，回到家你却还要骂我，我当时很讨厌你。

他们说，我是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只会流鼻涕的小屁孩。

如果没有你护着，我早就死了。

我不服，就赌着气不和你说话，也不要你照顾我。

其实我不讨厌你的，姐姐，你是我的骄傲。

我跟他们说，我的姐姐是族里最强的，她会护着我，你们嫉妒我也没用。

等我长大了，总有一天，我也会护着她。

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是大吵了一架。

我想加入精英小队，想随长老一同出门猎杀人类，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可你不许，我觉得你根本不理解我。

我说你自私，说你胆小，说你只顾你自己，说我恨你，还说了好多好多难听的话。

当我看见你难过失望的表情时，我突然慌了。

我突然很害怕，不敢再听你说话，我看见你张开嘴想要说话，我只能立刻捂住耳朵向外跑。

我很怕，怕你说出再也不要我了，再也不管我了，我不再是你的弟弟了。

我是一个糟糕的弟弟。

其实我不讨厌你的，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去涉险。

负气离家以后，我拼了命修炼，我想有一天能超过你，然后回去找你道歉，求你原谅我。

我觉得你不会原谅我了。

跟着精英小队在平泽山中四处游历的日子，起初大家心气都很高，发誓要和人族决一死战，后来却越来越奇怪。

人族进山时，我们却游离在其它妖族的村落里，强迫他们为我们提供抗击人族的资源。

可是我们并没有去抗击人类，得到的资源被源源不断的送回族里。

像什么呢？像我小的时候，大家都在炫耀各自的父母从“人类”手里夺回的那些资源。

那些资源真的是从人类手里夺取的吗？

忽然觉得过去的一切真的好可笑，我竟然一直在恨着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起初我只是怀疑，后来我找到机会询问了一些无关的妖族，他们说三百年前人妖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争斗。

族长说我的父母是被人类害死的，可每次我问你，你什么都不肯说。

为什么？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但你不愿意骗我，所以你不说。

族长常说，我们是龙族的后裔，龙族天性高傲，从不屑于用谎言骗人，可他却一直在说谎。

还有长老，我偷偷跟踪他，发现了他将我们夺取的“保护费”运送回族里时，接受族里的赞美与崇敬，以及他满口的谎言。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龙族后裔。

前几天，我们遇见了一个真正的龙族，她的手臂可以变换为布满金色鳞片的利爪，瞬间就击碎了我们的合围。

长老疯了，他回来之后一直在念叨，不停的重复一句话，龙族出世了，我族复兴了。

可我见到的那位龙族，明明眼中尽是疏离，说她会为我族复兴？我不信。

所以我偷偷返回了遭遇她的地方，那时她和一群人类相谈正欢。

等到他们全都离开以后，我问那位龙，为什么要偏向人族。

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不屑，但她还是回答我了。

她问我，不帮着我们杀人类，就是偏向人族吗？她也没有杀我们，怎么不问她为何偏向妖族？

她说如果妖族尽是这般愚昧又自私的人，也许有一天她真的有兴趣偏向人族。

我想反驳她，可是我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明明白白的听见过那位与她同行的人类说并不厌恶妖族。

回去以后我想要质问长老，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变了，我也变了。

我们跟着长老一同守在灵泉附近，伏击了那位龙族准备离开平泽山的几个同门师兄弟，将他们全部斩杀。

之后又受命在她化龙离开以后，袭击她实力最强的一名师弟，不过这次我们并没有成功。

他们的同伴赶来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战斗中，我突然无法控制的自爆了。

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可是我突然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后悔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死在无人问津的土里。

我以为我不怕死，其实我怕了。

我真是个糟糕的弟弟，总是在应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又在无法后悔的时候开始后悔。

我的魂魄凝聚在人类的身体里，像是一道毒素，侵蚀着他的骨肉。

我尽全力控制着这些毒素，降低这对他的伤害，不过我好像越来越不清醒了。

……

……

娜娜，姐姐，你不会原谅我了吧？

对不起。

我将魂魄散去了，继续这样凝聚着，其实也没什么用，我一开始就知道的。

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怕死吧。

我将这些信息保存在这个人类的体内，这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伤害，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发现。

再见了，还有，对不起。

拜楠，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