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怨灵山·浮游(1)
凤潇潇想都懒得想,看也不想看,他们一定又掉到了去往下一位将军地盘的路上,他一定还是手脚用铁链拴着,一定还是前不到头后不见尾的队伍。
这次凤潇潇却错了。当他睁开双眼有了意识之后才发现,他的手脚是自由的,没什么铁链;他前面的队伍也是能看到尽头的,大概有二三十人。
凤潇潇愣怔了一下,猛的回头,然后就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跟在他后面的是羲月,而且羲月依旧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正好盯着他,眼里装着一种叫“深情”的东西。在与他的目光相撞之后,快速移开。
凤潇潇顿了一下,觉得心脏似乎慢了一拍,但紧接着那种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潇潇,我们被送到‘怨灵山’了。”羲月的声音很轻很淡。
“怨灵山?什么地方?哪位将军的地盘?”凤潇潇急问。
羲月看了他一眼,悄声道:“先别说话,等到了地头我再跟你讲!”
凤潇潇又看了羲月一眼,羲月的眼神很淡,再也寻不到刚才那种深情的样子。凤潇潇摸了一下鼻子,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听话的回了头,跟着前面那二三十个人继续往前走。
凤潇潇发觉跟以前那三次不一样的地方实在太多,没有点卯的巡兵雕鸟,没有迎接的头兵领将,而最主要的是裂天犀竟不知去向。他们究竟是怎么进到怨灵山的,似乎没人知晓。
还有一点,而且是很糟糕的一点,凤潇潇心情压抑的很。因为这里的天跟以前那三段路的天完全不一样。那三处的天是阴沉的,无风无光。这里的天,已经不是能用阴沉来形容了,他们的头顶上方如同罩着一层厚厚的铅块,再无别的颜色,好像世界到了末日般。
凤潇潇把目光从空中移向他们所处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能用颓废来形容,到处是断石残岩,入眼处只有一种颜色——枯灰。邽山之上有景,只是很萧条;可这里,如果用‘萧条’来形容,那简直就是美丽之词。
有树木,但那些树木,没有一株长叶的,只有枯枝,那些枯枝胡乱的向四处伸展着,如同一个个伶仃的骷髅伸展着四肢立在那里。除了灰树枯枝外,再无它物,连棵草都不见。
凤潇潇倒吸了口凉气,怨灵山?怎么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任何这座山的记载啊。其实,他们刚刚逃出来的凶山,他也不曾听过,但凶水潭他是听过的,那就是九婴所在地,但凶山到底有没有,那就无从考证了。可现在又出了一座怨灵山,这座山也是他从未听过的。
怨灵山是谁主宰?为什么到现在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凤潇潇在心里竟生出一丝淡淡的烦躁之感。这丝感觉一生出,他突然觉得万分怨恨起来,也不知为什么,竟产生了一种想抬头骂天的冲动。
于是,他便抬头了。
可当他再一次抬头看向如铅的天宇时,却非常清楚的在那铅层之中看到了另一种颜色——红色。凤潇潇竟一时忘了呼吸,他呆望着,目不转睛,生怕那点红会消失,因为这铅色太令人难受,难受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好,那红色不但没有消失,反而面积越来越大,好像有人拿了颜料在那铅层中涂抹一般,只一会儿,那红色便向四边漫延开去了。凤潇潇仰着头,盯着那漫延的红色,心脏跳得极快,似要破胸而出般。
当那红色停止漫延之后,凤潇潇看清了,那是一只红色的怪物——
一只巨大的蝎子,一只巨大的通体血红的蝎子。那蝎子弯曲着身子,几乎弯成了弓形,而支撑着那张弓形蝎身的不是箭,而是一个人的身子。人身与蝎子共用一个头,面部是人的五官,人的五官之上是蝎子头。
浮游!!
凤潇潇呆住!不错,那就是浮游,水神共工两大辅将之一浮游。诸神之战中,水神的另一名手下辅将相柳被颛顼所杀,共工撞倒不周山自杀,浮游一看大势已去,也决然自杀。
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怨灵山?他心里有怨恨?有什么怨恨?或者说他怨恨谁?
“赤凤仙君,你说我会有什么怨恨?你道我怨恨谁?先不说我,我们来说说你吧!你堂堂火凤一族,那是何等的荣耀啊!常年居于冥宫之下,看守滚滚烈焰,那是何等的寂寞与悲凉啊!可是,这么多年了,几万年,几十万年,你们火凤一族就这样看守着,一辈一辈的轮换着。你不就是跟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上过床吗?他们居然对你下击杀令,那可是三界最惨旨令,那就是要你之命啊!他们全然不顾你们火凤一族对三界的付出与贡献,只抓着你这么一点小错误,便把你逼到诡城,让你法力全失,修为成零,每日疲于奔命。所有这些,难道你不怨恨吗?你应该怨恨;你怨恨谁?怨恨这不公的天与地。所以,你完全可以反了这天地啊!”
凤潇潇呆愣着,那个声音轻的如同蚊蚋,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就像有人趴在他耳边跟他耳语一般。凤潇潇忍不住又抬头,铅层中的那个红色怪物依旧在,他挥动着螯钳,似乎在跟凤潇潇打招呼。凤潇潇忍不住看向那张人脸,那张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凤潇潇浑身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他闭上眼,想让自己平息一下。他闭着眼迈了几步之后,又猛的睁开双眼,抬头,天宇依旧是铅色,没有红色,也没有红色的大怪物。刚才那一瞬间,仿佛只是他的一个梦,一个幻梦。
凤潇潇咬了一下嘴唇,很疼;他又攥了一下手,双手麻麻的,似乎没了知觉。凤潇潇想求助羲月,可他还没回头的,天空中突然有了声音,那声音非常难听,呱呱的,开始是三五声,后来那声音成了片,大片大片的呱呱声。
凤潇潇再次抬头,他看到了铅色天宇变成了黑色,但那不是天的颜色,而是被黑色的东西遮挡住了,被成群的乌鸦,那些乌鸦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然后便开始用黑色的身体装饰铅色的天空。
地上的人终于有了活力,他们抬头张望着,无助的眼神里全是惊恐,然后便开始三三两两的找地方,似乎想找个藏身之处,他们都知道,乌鸦是种邪鸟,它们的叫声很邪,它们的吃食也很邪。所以,乌鸦出现,必生变。
没用凤潇潇去找羲月,羲月已经攥住了他的手。凤潇潇砰砰乱跳的心突然就沉静了,他回头望向羲月,羲月亦望着他,然后轻声道:“别怕,有我呢!”
别怕,有我呢!
这五个字真好啊!到底浸透了多少感情才能对你面前的人说出这五个字?
友情再深,大难来临之际大概也少有人能说出这五个字;亲情再浓,在无法预测的诡谲之事前大概也没几人敢如此;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爱情,因为所有的不可能在爱情来临之时,都能变成可能。
可是……
对啊!有太多可是。可是,他凤潇潇跟羲月之间怎么可能谈爱情?他们可是两个大男人啊!在凤潇潇的世界里,除了女人就是女人,他觉得跟男人打交道,除了必要之时,其它时候都是可以省略的,因为他跟任何一个男人都无话可说。
可自从来到这个诡异的动物世界,他的命运就跟一个叫羲月的男人拴到了一起,而且这个男人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甚至不止一次的跟他说只有爱人之间才能说的话。
凤潇潇有些糊涂。
如果还在自己的那个时空,如果有个男人跟他说如此的话,他会觉得恶心,他会一脚把那男人踹飞,愿意去哪儿凉快去哪儿,别恶心他就行,就算那男人长得一表人才,如羲月般。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在这个让他抓狂却又狂不起来的动物世界里,他所有的本事都没了,他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人类,最无用的凡人,他得处处依靠羲月,他得时时跟紧羲月,否则他有可能连一刻钟都活不下来。
凤潇潇望着羲月,勉强挤出一丝笑:“羲月,这里的将军是叫浮游吗?”
羲月看着凤潇潇,眼神很温暖,他点了点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凤潇潇苦涩一笑:“在我的那的时空里,我曾经读过浮游的故事,但很模糊,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富丽堂皇的地方,有很多书,似乎有个少年,穿白衣的少年,他带着我,看了很多奇异之书。但那些奇异之书好像是被禁看的,是他偷偷带我溜进那个地方的。只依稀记得这些,其它的,就记不起来了。”
羲月点了点头,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潇潇,记不起来就别记,现在的将军就是浮游。怨灵山很诡异,所以千万别乱想,裂天犀不可能来,他把我们送到离怨灵山很远的地方便掉头走了。也不用巡视兵和领将,我们是被怨灵指引着来到这里的。我相信,每个人刚才都经历过一次怨恨之旅,心中的怨恨之气被山中之灵全部激发出来,这怨灵山上的怨气就会更重一些,怨灵山就会再增大一些。你看到天上的那些乌鸦了吗?他们是提前来等着,待会儿会有一场怨恨之后的大厮杀。只要有杀戮,就会有流血,就会有死人,它们就会有足够的食物。”
凤潇潇呆了,他呆望着羲朋,惊问:“你是说——待会儿,我们这些人会自相残杀?然后死掉的会成为乌鸦的食物?那活下来的呢?”
“潇潇,没有活下来的,都会死!你没看到吗?除了我们这些上山的,山上无一活人。因为在我们进怨灵山时,我们心中的怨恨之气已被浮游的怨灵捕捉到,全部撒到了怨灵山上。怨灵山的浮游将军不食人,他食的是人的怨恨之气!”
凤潇潇骇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