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后的桑天禄没回来,千年前的他也同样不在心爱之人的身边。
好在那时候的冉云韶还能给他写信,并将自己被带到宫里,史冰兰救了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宁良骥在外院忙活,这封信很自然的落到了水桃的手里。一切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仿佛是上天帮助她改这封信一般。
打开没有送出去,也永远不会被送出去的信。水桃愤恨中又带着遗憾。她愤恨的是为什么自己跟桑天禄写信,只能用她的身份。现在史冰兰已经入宫,那么日后这个桑王妃的身份可能就是自己的。只是现在,她还只是一个侍女而已。
遗憾的是,为什么桑嘉瑞只是在那端详,没有对冉云韶做骆吉对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所有的好运都偏袒那个目前还是桑王妃的人?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水桃下笔也重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好,信中她以冉云韶的身份说自己受够了这一切,落笔之重正好可以彰显“自己”的决心。只是她注意到在信的末尾,除了那酸溜溜的情诗,还有一个看着极为复杂的印章。
她在屋里寻了一圈儿,桌上,地上都没找到跟印章有关的东西,那也就是说,这东西被冉云韶收起来了。
从冉云韶还是兴朝郡主的时候,她所有的东西都会交给水桃保管。来了榆宁之后也是一样。这位算不上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连自己的衣服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如今却突然自己收东西了,难不成是起了疑心?
如此一想,水桃的心揪了起来。现在自己还不能被发现,等自己得了桑王的宠幸后发现也就无所谓了。但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
看了一眼时辰,宁良骥很快就要进来收信了。之前的那封已经被水桃烧毁,现在没有回头路了。
好在虽然这东西是冉云韶自己收着的,但凭借从小一起长大的了解,水桃还是很快就找到了玉印所在。
她勾起唇角冷笑一声,笑得是这个桑王妃还是那么没脑子。盖上玉印,她依旧忽略了信尾的情诗。
进屋收信的时候,宁良骥嗅到屋内的味道,“你在屋里烧东西了?”
水桃一愣,方才光顾着找玉印了,放了开窗散味。还好她脑子转得不算慢,“想必是方才在院子里烧落叶,身上沾染了味道吧。”
时已入秋,宁良骥看了一眼门外的落叶,点了点头。
但他没有多问,并不代表不会多想。桑王离开前交代过他,无论大事小情,都要说,哪怕再小的细节,都要告诉自己。宁良骥的脑子或许不够用,但他的忠心是谁也比不了的。既然自家王爷有交代,还是写上的好,反正也用不了几个字。
要说他写了这一件事还是对的。结合信尾的玉印还有消失的情诗,以及宁良骥信中提及的味道,桑天禄几乎可以断定,冉云韶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水桃。
只是桑天禄还是不愿相信,那毕竟是陪冉云韶一起长大的人啊,而且也是冉云韶在榆宁唯一的自己人。谨慎起见,他还是叫来了石飞。
他想了解一下水桃的过去,哪怕是很小的细节也可以。
“奇怪的地方?她一直都是一个样子,柔柔弱弱,不爱说话。”石飞努力思考着,身上的尘土表明他方才一直在外面干活。“不过你要非这么问,还真有一件。就是有一次二嫂新得了几匹布,说给家里的女眷一人说一身衣裳。刚换上新衣裳的冉云韶就跑出去玩儿,不小心给衣裳划坏了,二嫂又重新给她做了一身。本来布料都是算好了的,因此就没有水桃的。登时所有人都看出来她不高兴了,二嫂就想着次日再找些布来给她做一身。可谁知次日冉云韶的那身衣服就被水桃洗坏了。按理说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那是身新衣裳,而且她动作向来小心,按理说不会的。”
耐心地听他说完这个不长的故事,桑天禄点点头,心里对那个小小的侍女有了一个印象。他提笔写信,让宁良骥跟着水桃,但这一切先不要告诉冉云韶。
收到信的宁良骥知道,水桃可能有问题。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自己府里的人,就太可怕了。因此,对待这件事,他格外的小心。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冉云韶运气好,晚上他刚从茅厕出来,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水桃,赶紧跟上。
榆宁是有宵禁的,哪怕对他这个桑王的亲信也不例外。可水桃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走了出去,许久也没被赶回来。宁良骥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虽然他受宵禁的约束,可银子不受。好在他出门的时候揣了二两银子。有人来拦,他就送了出去。
二两银子不多,可到了那些侍卫的手里,好歹也够他们吃顿好酒了。更遑论宁良骥还是桑王的人了,就算没银子,只要他说是为桑王办事,那些人也不敢拦着。
虽然整个过程很顺利,可多少也是耽搁了一些时间的。哪怕就这么短的一会儿功夫,也够水桃消失在他的目之所及了。
其实知道她能不顾宵禁后,宁良骥信中也有了计较。像水桃那样的小人物,定然是搭不上皇室子弟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骆吉了。毕竟那个人现在就负责宵禁跟进城这一块。而且他巧舌如簧,诓骗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对他来说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也如宁良骥所猜测的一般,他之所以能确定,是因为他很快就听见了街角传来的声音。看来水桃他们就在自己的旁边,他赶紧藏好。
“桑王回信了,王妃并未跟我说些什么。”水桃的声音传来。
宁良骥往前探了探身子,看见了薛广。
薛广勾唇一笑,“你看,我就说吧,不会有事的,都是你想太多了。你跟桑王妃一起长大,陪嫁她就带了一个你,足见信任。”
“可是我跟你说过的那玉印,是她自己收着的。”水桃最在意的还是那个玉印。
闻言,薛广沉思了片刻。毕竟就算冉云韶是个傻的,桑天禄也不是。可这担心他不会让眼前人知道,于是故作轻松的安慰道:“没事的,你还不相信我们么?这或许只是夫妻间一个小秘密,等你日后嫁了桑王就知道了。”每次他都会说这句话,以此来引诱这个单纯的少女。
现在宁良骥明白了,原来水桃也喜欢桑天禄。看来名声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信中桑天禄说了,若是发现水桃有异,只盯着告诉他就好了。至于冉云韶那边还是先瞒着。
宁良骥知道,自家王爷这是怕王妃知道了会难过。他们家王爷就是这样,不仅相貌英俊,文武双全,还很体贴入微。
那边二人的对话已经没有什么可听的了,未免被发现,宁良骥先一步回到了桑王府,还小心的关上了门。
不多时,水桃就回来了。他假装刚刚从屋内出来,问道:“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水桃明显的惊慌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我肚子疼,上茅厕。”
“这么黑也不怕掉进去,下次记得点灯。”
“好。”
就此,宁良骥断定。这个姑娘很难回头了。
就这件事而言,宁良骥觉得自己做的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不仅发现了暗中跟水桃勾结的人,还发现了水桃的秘密。若说他唯一错的,那就是离开的太早了。他也没想到,他们会下手那么快。
第二天,宫中就来了消息。说是邀请冉云韶跟各家小姐一起去宫中赏菊。
对此,冉云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可太后的邀约,她也没法拒绝。只好就当去看看史冰兰了,不管怎样,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赏菊?那不如带上天……天禄如何?”每每提到天禄的名字,水桃都极难开口。
冉云韶看了一眼趴在一旁小憩的狗,惊喜道:“好啊,赏菊定然无趣,有天禄在会好些。”
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水桃也跟着笑了起来。“上次出游,奴婢就发现天……天禄很喜欢花儿呢,这一点不像王妃。”
“跟你倒是挺像的,不会是你生的吧。”
“王妃~”水桃嘴上嗔怪,心里却踏实了下来。看来这个桑王妃并没对自己起疑心。
天禄虽然不是桑天禄,可也是条忠心的好狗。有它在,说不准还能再关键时刻保护一下冉云韶,对此宁良骥并未多心。宫中女眷赏花,他不便跟随,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冉云韶一定要小心。
“怎么?难不成你是怕菊花花瓣会有毒?”冉云韶玩笑道。“就算有毒也毒不到我啊,应该小心的是天禄。我可不吃花儿。”说着,她还揉了揉天禄的大脑袋。
一主一仆一狗上了马车。刚走出去没多远,他们就遇见了骆吉。
“几日不见王妃又貌美了不少。”骆吉寒暄着,看着伸出轿帘的狗头,上前摸了摸,“看来桑王府真是养人,就连这狗都养的这么好。”
这话说的,不是把自己当狗了么?冉云韶瞥了他一眼,“本妃要进宫,就不与你在这闲话家常了。”然后她拉上了轿帘,而她却没看见,就在方才摸狗的时候骆吉的手心里有一撮淡蓝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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