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兰会比为期半月,分为预选十日和决选三日,预选赛通过抽签分组,组内角逐出的前三名可进入决选。开幕典仪结束没多久,分组的公告便悬于正殿之外,各参赛选手也都收到了玉简传信。
“我是乙组,倒是可以休息一天,再全力一战。”左肃羽仔细扫过分组的名单,又点了其中几个熟悉的名字,“还有几位颇有实力的师兄师姐排在后面几天,秦川师兄既然不上场,也别闲着,多去给同门加加油也是好的。”
昨日见了平雁对聆风君亦步亦趋的态度,左肃羽又是捉摸了一晚上,那徒弟望向师父的眼神怎么想都有一丝说不明道不尽的味道,所以一早上又跑出去向其他坠玉谷面善的弟子们打探了一番,才搜刮到了新鲜的八卦。
聆风君是早些年修仙界有名的御兽天才,仗着颇有天资行过不少荒唐事,即便后来升任长老也脾性不改,恣意妄为,掌门为了叫他能收收性子,特意选拔了一批弟子送去他座下为徒,最终挑挑拣拣只剩了平雁一人。
如果说聆风君是九成天份一成努力,那么他的这位首徒则完全相反,平雁虽天资平平,却十分努力,每日殷勤侍奉,只为了能继续留在聆风君身侧修行。坠玉谷弟子皆言:平雁仰慕聆风君不可自拔。即便是几年后,聆风对月华情根深种,频频来往极山上纠缠,平雁依旧随身侍奉着,不见半句怨言。
甚至曾有仙尊当面嘲笑道:“世人皆知你御兽有道,我却觉得你御人也颇有心得,否则怎能将这徒弟教养得如狗一般服帖?”
面对如此刺耳的嘲讽,聆风君也不曾未曾为自己的徒弟分辩半句。
但两人又常伴一道,就连这次茵兰之行也是单独要了一个院落,未叫其他弟子同住,甚是奇怪。
一旁的小师妹们听过了八卦,总结道:“我懂了,女徒弟爱着男师父,即便师父心有所属,依旧压抑心底的爱意努力撮合师父的恋情。”
“这样一听,那平雁也是个可怜人。”
“谁叫聆风君魅力如此之大呢,天才的光辉就是如此容易令人沉迷呀。”
“她才不可怜,她活该。”左肃羽不屑道,“为了一个男人憋屈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爱慕了,是心理扭曲。”
“可是师姐,你不也是为了能和胥师兄更近一点,才放弃了妙法琴音,转去剑修吗......”
一旁的小师妹掩面笑着,觉得师姐和平雁同为用情之人,大体上也没差,左肃羽却挑了挑眉,抬手唤出法器,芊指轻拨,琴音泠泠。
“我可不似她那般伏低做小扭扭捏捏,喜欢什么就该自己去争去抢。况且,谁说我放弃修琴的?”
“明日赛场上,就叫你们再听一次,鹤鸣天音。”
尽管已经不受法华堂师父的亲自教诲,她也曾停止过琴音术法的修炼,反而将剑意融合进乐曲中,扫弦而过,更添了一份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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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选的擂台设在后山演武台,休整一日后,同门们互相结伴早早到场,找了靠前的座位,擂台一侧立着块板子,已经将甲组入围三人的名字写了上去,其中第一名缀于首行以金笔描粗,十分显眼。
“昨天甲组的首席是三元门的宋千骁,次席则是有碧寒双剑之名的周雪音,想必战况一定十分精彩,回山前我要找人买这场的留影记录好好欣赏一番。”
“你不要总想着买,今日有左师姐上场,咱们现在的视角十分不错,一会儿就将师姐打擂的全程记录下来,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正是如此!还是你有头脑,嘿嘿!”
看台之上各大仙门弟子坐席混杂,秦川没有选择坐在前面,而是特意晚来一阵寻了两个靠后的位置,与江梦归一同坐下。
“前辈,你昨日可查到什么了?”秦川传音问着,昨日师弟师妹们挤进来聊八卦之时,江梦归并不在场,而是一早找了个机会化形溜了出去。
往极山传承久远,正是当年在赤水岸瓜分了灵龟尸身的仙门之一,得此灵宝,门中必有记录,秦川碍于客人的身份不能随意潜入的地方,江梦归却是进出自如,她摇了摇头。
“未曾。此地距离我上次来已过了两千年,各处布置都有变动,昨日只是略微认了路,又向洒扫的小弟子套了些话,他们所知有限,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即便修仙之人寿数已经长久许多,但这世上能真正窥见天道跳出轮回之人寥寥可数,绝大多数都只能在千万年的时光中悄然湮灭,两千年前所熟知的人和事已经再无踪迹。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江梦归心想着。
当她再次踏出自我囚禁的牢笼时,就已经反复地告诉自己,如今的世界已经不再有过去的一点痕迹,自己是身外客,是梦中身,是无家可归之人。
擂台之中,第一场比赛已经落幕,接下来便是左肃羽上场,她抱琴飞入高台中央,衣袂飞舞顾盼生辉,如九天玄女落入凡尘,引来场下几位男修阵阵低呼。
见师妹登台,秦川又想起昨日她说的那些营养的八卦,左右没什么新的消息,便顺嘴同江梦归简单讲过。
“坠玉谷?是哪位尊者新创立的仙门吗?”她没有什么印象。
“如果追溯到前辈你避世的那段时间,未曾听说过也是正常。”秦川照着课业上师父所讲的内容老老实实地复述,“坠玉谷所在之地原是上古八门之一的玉廊天宫,后来玉宫坠落将整片地域砸出了一片谷地,周遭野兽吸纳了天宫残骸逸散的灵力,逐渐开了灵智,自行修炼,逍遥自得,谷中一时堪称人间仙境。”
一千四百年前,一精通御兽之道的无名仙尊路过此地,试图将谷中灵兽驯服化为己用,却遭到了兽群激烈的反抗。那人重伤败走后不甘于此,便四处散播玉廊天宫遗址中有无上珍宝,万千灵兽守护宝藏的传言,引来大批修士前来争夺,将这片世外桃源卷入了血腥的风波之中。
这期间的惨烈之象不可详谈,最终谷中灵兽十之有七被修道之人剖丹抽髓,身上能用之物尽取了个干净,一成侥幸逃脱,流亡各处,剩余的两成已无力反抗,只得签订灵契,屈居为人类的灵宠。
那些驯服了灵兽修士逐渐钻研出了新的修炼之法,便居于谷中成立了新的仙门,并将此地重新命名为:坠玉谷。
坠玉谷创立之初手段实在狠厉,江梦归的原身也是灵兽,秦川简单叙述完这段历史,小心观察了一下前辈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太愉快。
“灵兽与人类缔结灵契,彼此相伴修炼,并不是罕见之事。只是灵兽有心有魂,若有契合自会主动缔结,不可强求,那些人如此浅薄而残暴,又如何能窥见大道,修成正果。”
“但后来随着坠玉谷规模扩大,又改换掌门后,门内行事风格转变,对灵兽的态度逐渐尊重,那位聆风君便是天生与百兽相通,后来又引得月雚疏相伴,如今谷中已是人兽和谐,往事都随云烟而散了。”秦川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人......”江梦归回想起秦川一行与那坠玉谷的弟子冲突之时的情景,“我粗略试探过他周身,灵压并不稳定,以这种实力不见得能令月雚疏这等高阶灵兽心悦诚服地相伴左右,如有强制,也要以骨哨相引方算稳妥,而他身上并无此物。”
“兴许是聆风君体质特殊,自能引得灵兽倾心?”
“嚯,照此说来,老身也该倾心于他?”
秦川识趣地闭了嘴。
兽类天生比人类修行缓慢,这天地间恐怕只有江梦归这等本身寿数绵长的物种可达到大能之境,绝大部分野兽虽得开化,却还是要与人缔结灵契,彼此辅助,才能更加进益。
所以即便曾经有过仇怨,却也是千百年前的旧事,对于眼下而言,大部分出生起便被豢养训练的灵兽都自觉成为了人类的从属,早已没了反抗之意。
旧事沉浮,天地周旋,总有人宁愿简单的活在当下,不再纠结是非,也有人抓紧着过去的弦不肯放,直到拼尽了力气做出铮聩之音。
随着话音落下,擂台之上胜负已定,左肃羽以飞霄落羽之势漂亮的胜出,优雅的身姿配上凌厉的琴音术法,一招一式展尽了法修之精髓,一曲落下,台下看客已是如痴如醉,起初那几位只惊呼其美貌的男修脸上也多了敬佩赞赏之色。
“可惜。”江梦归远远看过擂台,脱口而出,却引得旁人不满。
“你这小姑娘懂什么,就在这评判起来了?左仙子的琴音之术在同辈里已无人可出其左右,何来可惜。”
江梦归闭了眼,脑海中又将方才的琴音仔细品味,慢吞吞地总结:
“她若是心无旁骛,专修琴法,水平可不会简单止步于此,所以我说,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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