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不睡觉跟人聊天至深夜，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学迟到。

樊林没醒，天天赖床的程小宇自然也没起，宿舍两人集体飞奔去教学楼。樊林急急忙忙边穿外套边狂奔上五楼，累的呼哧带喘地赶在老师到前一分钟到教室坐下。他们坐最后一桌倒是不容易引起前面人的注意，只有隔壁桌那俩边补作业边好整以暇地看他俩笑话。

王镜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事实证明生动的表情是真的可以代替人嘴说话的，樊林看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唉？怎么回事呀，怎么迟到了呢？”，相信跟他更熟的程小宇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关系更熟一点的程小宇干脆利落地给王镜比了个中指。

迟雨则是直接开口问好:“哟，好学生。”

樊林:“……”

樊林坐好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扯扯衣领，拉拉衣角，跟程小宇被睡得翘起来的头发相比，他的头发倒是不怎么需要操心，因为他自然卷的头发不管再怎么梳理依旧卷翘，随手扒拉两下收拾收拾别看起来太乱就行。

讲台上语文老师已经在已经在发昨天摸底小测的卷子了，几个同学一起帮忙发，很快樊林就拿到了卷子。程小宇探头一看，由衷感叹道:“嚯，大学霸！”

王镜好奇地问:“多少？”

樊林拎起卷子给他看:“124。”

王镜接过来，直接翻到后面开始看作文，一边还说:“大雨，你看人家，再看看你的60分语文。”

樊林可算逮到机会，对着迟雨邪魅一笑:“呵，小笨蛋。”

迟雨:“……”

下堂课是走班课，樊林和迟雨一起去走班教室上地理课。

说来也巧，三门选科的副科里，他们有两科是相同的，这两科还是同班。更巧的是，在樊林的第一堂生物课上，他找到的空位除了窗边没人要的看黑板反光神座，就只剩下了迟雨旁边那个位置。当时他俩还没打那相见恨晚的一架，于是还跟他不熟的樊林硬生生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友好表情跟迟雨打招呼，然后被面无表情地回以一声:“啊，是你啊。”

好在他们现在变得挺熟了，临走班前樊林就只是往迟雨那边看了一眼，迟雨就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单肩背起书包，立在他旁边对他说:“不急，外面堵车，我等你一起走。”

走班时最常见的就是“堵车”了，一堆人堵在楼梯口或者过道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谁也别想走，后面的人就只能跟着堵。

“啧。”迟雨不耐烦地往上提了提书包肩带，但其实包里也就那么两三本课本，一点重量都没有。樊林看他一眼，不得不说，一个皮肤白长相好个子高的帅哥单肩背个包，皱起眉，周身都像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看起来就是很拽很酷。

又帅又酷的拽哥目不斜视地观察着前方“路况”，一边开口找他搭话:“唉木木，你各科成绩都这么高吗？”

樊林认真地回答:“也不是吧，满分一百的最高记录是九十五，满分一百五的也最高一百三。”

迟雨:“……啧。”

他摇摇头，自嘲地说:“天才和凡人之间有壁，我算是懂了这是什么意思了。反正我是不可能考这么高分的，没那脑子。”

樊林乐了，说:“那不一定，傻子不也能上学吗？”

迟雨:“……你骂我？”

樊林:“哈哈。”

这两声棒读毫无感情，迟雨只从里面听出了无限的嘲笑。

他只好无奈地笑笑，借着身高优势摸了把他的头发。樊林发现他的意图时急忙忙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一边扒拉开他的手，一边问他:“你干嘛啊？”

迟雨意犹未尽的拿开手，说:“看你的小卷毛很好摸的样子，试试。”

这一下摸的樊林浑身不自在，这种状态具体体现在他的专注力大幅降低，一节课下来光走神了。

樊林觉得这真不怪他，主要是连他爸妈都没怎么摸过他头，这个动作是在太亲密也太陌生，他实在一时适应不了。

直到晚修在学校画室自习时，樊林再次见到迟雨才不纠结于这个，转而给迟雨投去一个又一个的眼刀。

迟雨其实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但是他自知多半是自己的问题，所以选择对那道视线视而不见。反倒是王镜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笑呵呵的问他，语气颇为温柔:“人家在那边要跟你眉来眼去呢，你怎么不理他啊。”

迟雨白他一眼:“你正常点。”

“好好好。”王镜在迟雨的死亡注视下连连摆手，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问:“你又怎么他了？”

这回轮到迟雨心虚了，他支吾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

他愣了下。

其实他也并没有很了解樊林的脾性，哪怕他们最近走的挺近，那也只是一小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能在这么短一段时间内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就像是救助一只流浪猫，迟雨想要了解他就只能是慢慢来，一点点接近，一点点地被信任。

“……不知道。”

这天晚上一整个晚修樊林都没怎么搭理迟雨，倒不是因为生气，主要还是别扭。他昨天刚跟人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今天又被人家呼噜了脑袋，亲昵的很，一时就让樊林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迟雨了。

樊林心想，虽然是迟雨先吓唬他的吧，但再怎么说昨天也是自己先动手打他的，这事是有点不厚道，那要不去给他道个歉？

第二天的晚修，老林正好买了一袋橘子顺路就带了过来，樊林一看，也顺手拿了一个自己剥了吃了，还挺甜。

“大雨，大雨！”

迟雨听见樊林叫他，转身朝身后的画架后面那人看。人没看着，就看见一个橙色的影子朝他飞过来。他本能地接住，一看，是个大橘子。

樊林从画架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迟雨指指橘子又指指自己。樊林理解的意思大概是:给我的？

于是樊林给他回了一个没出声的响指，意思是:对，真聪明。

迟雨看笑了，打了个很响的响指表示收到，转身回去了。

樊林觉得没有比他更体贴的了，苟富贵勿相忘，“抢”个橘子来吃还不忘记带上兄弟。他欣慰的为自己点点头，还打算再拿俩给程小宇和镜子，就眼看着前面的迟雨慢悠悠剥开橘子皮扔一瓣进嘴里，然后一顿，浑身抖了个机灵。

迟雨猛的转过身，幽怨的看着他。

……手里还拿着半个橘子。

樊林:……懂了，惹祸了，这能怎么解释啊。

晚修下课后他俩是一起回的宿舍，程小宇拉着王镜去食堂买夜宵吃去了。迟雨的胳膊搭在樊林的肩膀上，勾肩搭背的带着他走。

“坦白从宽，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迟雨皮笑肉不笑，咬着牙说出来，显得怨气十足。

樊林有点心虚:“哪有这么夸张，一个橘子而已，不至于吧。”

迟雨叹道:“不懂情调，这样不是显得咱们关系好吗。”说着，他把胳膊放了下来，两人并肩走着。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十点半的校园是很美的，教学楼内的灯光透过窗子让外面的人看见，为城市内看不见星星的夜晚点缀上点点光亮，不是星光，胜似星光。从教学楼往宿舍楼去的这条路上，两边都是草垛和绿植。被修剪的规规整整的小树桩这个季节开出了一簇簇小白花，花还没有大拇指指甲那么大，花香却能从这里一直飘到宿舍楼底下。

樊林很喜欢这种花的味道，可惜樊林不知道它叫什么，不然他应该会考虑在家里养几盆。花的味道闻起来很清甜，像是能净化掉一天的疲劳。

花桩后面的大树在这个季节开始有些落叶，路灯的光从分出的树叉中穿过，在地上投射出一丛丛树影。他们踩在树影上走，偶尔几步就能踩到落叶，发出“莎莎”的声音。

“我以为它也很甜。”樊林为自己辩解道。

“偷吃了？”

“我拿的另一个。”

迟雨沉默两秒，忽然猛的抬手大力胡噜两把樊林的头发。纵是这不是第一次被迟雨揉脑袋，樊林也还是小小被吓了一跳，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摔一跤:“草，你干嘛啊！”

“你这平衡能力不行啊。”

“喂！”

他们跟大部分的普通高中生一样，会在下课后的闲暇时间玩闹，两个人或者更多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着就度过了还算不错的一天。

樊林忽然间想到这里，觉得其实转学来这里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他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他也不需要为这样平静而舒适的生活做多少努力，这是他可以轻易得到的，他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的人。

他有了新的朋友，生活……好像也真的有在变好。这是樊林来到这里以后最大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