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灾

说实话,慕青竹会问这个,完全在慕沅浔的意料之中。

毕竟寒疆雪下意识躲避寒朝曦躲避的太过于明显。

“那是疆雪三岁时候的事情了……”

当时正值大寒,霜倾是出了名的雪之城,可却反常的出现了干旱。寒疆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病倒了,请了很多名医,其中就包括慕沅浔的师父——易归神医。

那是慕沅浔第一次见到寒疆雪,整个人瘦小可怜的躺在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白布,衬着面色更加苍白。

却让人感到恶寒的却是他异色的眼睛,如同冰川深处的寒气,显的冰冷又薄情。

现任宗主的弟弟是寒疆雪的父亲,叫寒千杼,跟他们说了一场有征兆的梦。

在一年前,夫人傅水怡刚怀寒疆雪的时候,他梦到了老祖宗寒星洛,说此娃身上带有天劫,会连累整个霜倾,让他务必护好。

众长老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传闻颇为耳熟,但更多的是害怕,倘若真是千百年前遗留下来的诅咒,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易归神医多次实验发现雪莲有此功效,不过想完全压制,还得存活千年的冰山雪莲。

在众人商议下,派了许多人前去寻找,日复一日过去都没有结果,反倒是靠着药强撑十几天的寒疆雪要坚持不下去了。

压抑焦灼的情绪在寒千杼失踪于雪山三日后爆发,有人对着寒疆雪发火:“从他这怪物的眼睛就知道是个祸害!为什么不在娘胎的时候就打死呢?搞的现在因为他死了多少人啊!”

傅水怡本沉浸在丈夫失踪的痛苦中,听到这话就忍不住起身回怼:“呵,你风凉话倒说的好听,这诅咒是他想要的吗?疆雪要是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傅水怡是外族少主,性格强势又固执,那人不敢跟她对峙,气呼呼的摔门出去了。

场面陷入僵持。

“那怎么办?千杼也没了,我们霜倾千年难不成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

“要不再多派点人手去找吧。”

“那么大个千药宗连颗冰山雪莲都没有,还能指望谁呢?”

突然,傅水怡问:“千杼当时去的是哪座雪山?”

“就西边那座万封雪,因为常年大雪封山,去了基本都没有能回来的。”

“哎。”

傅水怡转身就走:“我去一趟。”

旁边的寒垂询眼疾手快的抓住她:“你疯了?千杼已经在那失踪过一次了,你这是要去送死吗?”

傅水怡眼神坚定:“大哥,疆雪的病不能再拖了,既然这一趟有去无回,那更应该是我去。”

寒垂询皱眉:“千杼已经出事了,我作为大哥更应该要照顾好你和那两个孩子,你要出事了,我以后去地下怎么跟千杼交代?”

争执许久,没有人劝得动傅水怡,在离别之时亲了一下寒疆雪的额头,抱了一下哭泣不止的寒朝曦,对寒垂询说:“大哥,朝曦和疆雪就拜托你了。”

寒垂询抱住挣扎的寒朝曦,难过道:“水怡,你真的要自己去吗?”

“嗯,我看不得霜倾就此灭亡,还有疆雪。”傅水怡摸了摸寒朝曦的脑袋,寒朝曦张牙舞爪的去抓她,把她的手臂抓出一道道血痕,而她温柔的笑了,“朝曦,你作为哥哥,要保护好弟弟,要怪就怪娘亲,对不起。”

“娘!娘你别去!”

最后只能看到傅水怡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师父去了趟千药宗拿药,想着为这位伟大的女子多争取几天时间,让慕沅浔留下来照看寒疆雪。

慕沅浔发觉寒疆雪全身冰冷,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发抖,立马起身去外面把热的药袋拿过来。回来却看到寒朝曦站在床边,手里举着匕首就要往下扎,吓的快速挥出白绫打掉匕首,扔掉药袋就跑过去将高自己半个头的寒朝曦扑倒,大喊救命。

寒朝曦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推开慕沅浔还想去扎,又被扑上来的慕沅浔阻止,气的一掌打在了他心口。慕沅浔忍着心口的疼痛抱住寒朝曦,一个用力带着他摔出门口跌落台阶。

守夜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按住了嚎啕大哭的寒朝曦,嘴里骂着寒疆雪就该死。

慕沅浔被人扶起,第一时间不是看自己的伤口,而是跑进屋里去看寒疆雪。

寒疆雪直面了这一切,整个人缩在墙角发抖,漂亮的湖蓝色眼眸溢满泪水,第一次像孩子般哭闹起来。

慕沅浔扑过去抱住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惊魂未定的哄他:“别怕,疆雪别怕,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寒疆雪抓紧他后背的衣服,冰凉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寒气控制不住的往外蔓,又被慕沅浔温柔的压制回去。

闹到了天亮才安定下来,寒朝曦哭了一夜,谁也不肯见。

而寒疆雪再也没有和人说过话,除了慕沅浔谁的靠近都会失控。

最后冰山雪莲被取回,而傅水怡却不知所踪。

所以这一切都该怪谁呢?

慕青竹沉默片刻:“那个传闻,是万窟月家吗?”

慕沅浔点头,起身:“行了,我真得走了,你早点休息。”

“嗯,路上小心。”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慕青竹独自一人前往月下菊,出门前看到寒疆雪的房间黑着。

白天看不见,夜晚才发现,竹林周围还有不少金菊,像一盏盏灯,在寂静的周围散发出浅淡的光芒。

细碎的雪花在天空飘落,在手心很快就融化了。

确实很美,慕青竹收回手,看到了前方不远有蓝色光亮,蹙眉走近。

走近一看,是一圈泛着蓝色光晕的漩涡,能清晰的感觉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

“白天路过还没有呢。”

旁边的竹子还有剑痕,慕青竹谨慎的伸手碰了碰漩涡外的寒气,正思索着,没想到漩涡突然跳出来一个人,直接把他撞到了地上。

“嘶!好疼!”

慕青竹连人都没看清,屁股着地的疼痛让他脑子麻了一瞬间,下一秒就被人压了上来。

熟悉的寒气围绕上来,大概猜到是谁了。

即使寒疆雪反应再快,也只来得及在压了慕青竹胸口一下,就双手撑住两边和他拉开距离。

四目相对。

距离太近了,连各自加速的心跳都听得见。

寒疆雪被蓝色光芒笼罩,细长的睫毛上凝了一层冰霜,眼眸中的湖蓝色光晕比那日见的要更盛,半截湿漉漉的长发呈现出纯白色,半个身子都是湿的。

纯净的瞳孔缓慢的眨了一下,冰霜碎裂掉落,慕青竹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清晰的身影。

“寒疆雪……”带着不易察觉的软乎和胆怯。

寒疆雪回了神,快速起身,不太熟练的把慕青竹拉起来,转身对漩涡挥了一下手,漩涡随之消失,又对着下半身一挥,瞬间干净。

慕青竹看着他的发色和瞳孔都恢复正常,好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修炼。”寒疆雪看着他,“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能修炼什么?”见寒疆雪不回答,慕青竹只好回答,“我想去月菊挽风处看看,毕竟来都来了,总要看一眼。”

寒疆雪看了眼天空:“今夜雪落的会很重。”

“看出来了,我就去看一眼,不耽误事的。”

“我带你去吧。”

慕青竹明显一怔,他还以为寒疆雪会很难相处,看着都不怎么搭理人。

没有多余的话,寒疆雪转身往凉亭那边走去,慕青竹连忙跟上去。

比起白日,夜晚的金菊会更加明亮虚幻,凉亭上有一整个圆月,细碎的雪花在金菊的光芒中若隐若现,伴随着风铃晚吟。

“真漂亮啊。”

慕青竹看呆了,跟着寒疆雪身后,快步在铺出来的石路上面走。

寒疆雪轻车熟路的在凉亭下坐下,看着慕青竹睁着深邃又明亮的大眼睛东瞅西望,右手轻轻一挥,桌上的茶水冒出热气。

“如此美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竟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接过寒疆雪递过来的热茶,慕青竹道了声谢。

他注视着眼前低垂着眉眼的寒疆雪,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有层浅淡的湖蓝色水波,不似霜雪那般寒冷,却又实在淡漠疏离。

嘴唇很薄,眼睛很漂亮,身形也比同龄人要高些……

正想着,他和寒疆雪对上视线。

“……”

慕青竹低头喝茶,企图蒙混过关,就听到寒疆雪说:“几次见你,都是这般盯着我。”

慕青竹:“……”

慕青竹抬头微笑:“有吗?”

寒疆雪看着他:“有。”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放下茶杯,右手撑着下巴,慕青竹百无聊赖:“因为你长的就让人很感兴趣。”

寒疆雪微微蹙眉,似有不解。

而慕青竹忍不住的笑了,拿起茶杯和寒疆雪碰了碰。

他就是料到寒疆雪不懂才敢这么说的。

“对了,你刚刚在那里做什么呢?那个漩涡通往的是什么地方?”

“冰池。”

“那是什么地方?”

“霜倾的禁地。”

慕青竹一怔:“你在禁地做什么?”

寒疆雪回答的态度很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修炼。”

轮到慕青竹蹙眉了。

究竟是什么人的人,才会选择在禁地里修炼?

他好像隐约猜到,寒疆雪身体里挥不散的寒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没得慕青竹问,寒疆雪起身打断,看着飘扬大雪,冷漠地说:“该回去了,明日上课别迟到。”

“哦……”

卯时三刻,天空如黑夜。

一向不认床的慕青竹看了眼天色,理所当然的继续睡下,直到门被敲响。

“谁啊?”

这个点就是慕沅浔都不会来叫他,慕青竹带着起床气起来开门,看到洗漱打扮好的寒疆雪一顿:“这天还黑着呢。”

寒疆雪扫了眼慕青竹乱糟糟的头发和睡歪的衣领,脸上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和被吵醒的不满,淡定道:“慕沅浔说了,这段时间的卯时三刻,你都要早起和我练剑。”

“……”

慕青竹抬手就要关门,被寒疆雪更快的拦住,低头看了眼稳如泰山的一只脚,认命的转身。

走到竹林的这几步路,慕青竹总共打了五个哈欠,而寒疆雪就像看不见一样,完全没有早起犯困的感觉。

在昨日那片竹林停下,寒疆雪转身面对慕青竹,右手化出带着霜花的蓝剑,一副认真的模样。

而慕青竹慢吞吞的又打了个哈欠,指尖出现浅绿竹叶渐显青剑。

寒疆雪垂眸看了会,问道:“此剑何名?”

“只有习剑的人才会给剑取名。”慕青竹很随意的挥动了几下手中的青剑,青色剑气激起小片雪地,“不染,不染是与非。”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与心。”慕青竹很轻的笑了一下,学着寒疆雪解释他的剑名:“是花将色不染,水与心俱闲吗?”

寒疆雪不语,抬剑踏步朝慕青竹飞过去,身体内的寒气瞬间在周围扩散,霜花同一时间在竹叶上形成。

慕青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在面对即将刺过来的剑,还有闲情去捏竹叶上的霜花。

寒疆雪原以为他是那种不爱修炼,颇有点剑术天赋的人,真正对上才发现,慕青竹不是不爱修炼,且不止是颇有点剑术天赋的人。

手中的青剑很随意的挥动,就挡住了寒疆雪强势的剑道,同时打破了聚拢过来的寒气,耳边传来很轻的一道道冰裂破碎声。

与寒疆雪有自身寒气相辅相成不同,慕青竹是纯靠剑术和天赋,别人练十天半月的招式在他这里不堪一击,打法轻盈的同时又带着无法压制的力道。

兴许是太久没碰到这么好的对手,寒疆雪比平日认真了许多,两个人的速度快到看不见身形,霜花夹带着竹叶飘在半空落不下。

在又一次的被打破聚拢的寒气,青剑破雪而入,架在了寒疆雪的脖子上。

寒疆雪难得的抿唇不语,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显出了几分委屈。

慕青竹笑弯了一双眉眼:“不怪我太强,只能说慕沅浔的剑术我太了解了。”

寒疆雪和慕沅浔的剑术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力道足够强势,能够用法力强行压制对方,但在慕青竹这里,弱点也很明显,不够灵活,压制不住就容易反被压。

“嗯,你确实很强。”寒疆雪收了剑,看了眼天色,“走吧,该去学堂了。”

俩人肩并肩,前往学堂。

“你和沅浔天天在这边练剑吗?”

“没,他很忙,有时候十天半月都见不到。”

“确实。”

“你的剑术……”

“嗯?什么?”

寒疆雪抿唇别扭了一下,继续问:“你的剑术都是自己练的吗?”

慕青竹伸懒腰,随意道:“对啊,你跟他练感觉怎么样?”

寒疆雪面无表情:“他会耍赖。”

慕青竹笑了。

作为神医,大多数都是请他去医治,有时候对方还会夸张的派一群侍卫护送,所以用剑的机会不多,又想给人当练剑对手,时常以锻炼对方剑术为由耍赖,打不过他的慕青竹就会偷偷生闷气,然后偷偷把慕沅浔养的植物给浇死。

虽然每次都会被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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