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晚睡得早,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江容就醒了。
外面灰蒙蒙的,又因为她的寝殿比较偏僻,此时万籁俱静,江容甚至能听到外间青栀的呼吸声。
轻轻的,很平稳,看来睡得正香。
昨晚涂药的时候,江容想起刚穿过来那会儿,是青栀护在她身后,抱着她和她一起被那个嬷嬷扎针。这样一个忠心护主的宫女,让她心柔了几分。
想到青栀身上应该也有不少伤,江容叫她褪下衣衫,果然看到不少触目惊醒的伤痕。之后便不顾青栀的推脱,强硬地给她抹了药膏。
小姑娘当时就被感动哭了,之后却跪在地上说不敢再用那么金贵的宫廷秘药。
她一定要跪,江容眼下这具身体力气太小拦她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司药司的那瓶药膏赏给了她。
青栀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瓶,又抹了把眼泪,抬头小心看了江容一眼,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感激。
如此容易满足,可爱得不得了。
后来江容要睡觉的时候,青栀又说要在床边给她守夜。
江容自然不肯,态度强硬地把她赶去了外间,让她好好养伤,养好了身体才能更好地伺候她。
……
原身的身边本有两个宫女,也只有这两个宫女。
一个青栀,一个青杏。
青杏前几天“病”了,原身不管事,整个宫里也没人管青杏,青杏只和青栀说了一声,就一直“病”到现在。
江容原本还有点担心青杏是不是真的有事,叫青栀悄悄去下人房里看了一眼。
只可惜,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知道青杏此举是为何,江容并不恼,还好心态地安抚了愤怒的青栀一番。
在这之前,青杏是青栀身边唯一能和她说话的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青栀非常珍惜这个“朋友”。哪怕青杏好吃懒做,她也从未有过怨言。
反而包揽下了伺候原身的所有事,得空了才回去找青杏说说话。
对青杏也是百分百的信任。
青杏说自己病了,怕把病气过给她和原身,每天都关着门呆在下人房里不见人,青栀就不去打扰她,只按时把一日餐三送到她的房门口。
也从没怀疑过她。
如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骗了,青栀又抹起了眼泪。不是为自己,而是替江容感到心疼。
——她的公主这么好,单从长相上说,就把二公主和三公主甩出一条街。更别提现在的公主,可以三言两语就可以把自己从危机中解救出来,还把仅有的两瓶药赐给她一瓶。
又好看又聪明,还体恤下人,善良温柔……
却因为不受宠爱遭了那么多的罪。
皇后二公主她们不待见公主也就算了,青杏那样一个小宫女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背叛公主?
实在过分。
江容听她啜泣着说明原委,只觉得以原身这种情况,还能有一个这样忠心的丫鬟实属难得。
而她沾了原身的光,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善意。这种不计任何回报的善意,叫她心里暖暖的,一时间就有了恻隐之心。
“我们在这虽然会受点皮外伤,但至少不会有生命之虞,去了晋国就不一样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说话的时候,江容斜靠在床头坐着,青栀坐在踏板上,轻轻地给她按摩小腿。
她垂眼,看着青栀头顶的双丫髻,轻声问她:“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不用想别的,只管回答我愿不愿意。”
青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宫里的首饰不多,还都是些残次品,甚至当不上‘宫廷御用’这四个字。明日宫里必会派人送来新的首饰,原来的那些,正好可以拿出去典当。”
青栀张了张口,只可怜兮兮地喊了她一声:“公主……”
“我把那些都送给你,放你出宫,你有钱财傍身,甚至还可以请一两个丫鬟照顾你,让你一生无忧。”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青栀母亲早逝的事。之前青栀和青杏聊天,原身正好在院子里晒太阳,无意旁听了几句。
“至于你的父亲,他对你不好,你若是听我的劝,就别去找他了。”江容说:“他和你继母一起把你卖了,就已经是断了父女缘分——”
青栀当时就退了两步跪下,头贴着地面匍匐在地,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只说要伺候公主一辈子。还说江容要是一定要她走,不如直接赐她一杯毒酒。
还说什么“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来世还要做牛做马报答公主”。
江容哭笑不得,只好不再多说。
直到一晚过去,再想起昨晚的事,她还是有些动容。
这也许就是古代的主仆情谊吧。
只是如此一来,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却不想在发生意外后让青栀和她一起死。
她得先去江彩或者江德音那里搞点钱,等去了晋国皇宫,有钱能使鬼推磨,总能想办法给青栀留条后路。
做好这些打算,她心里隐隐舒了口气。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有个一心对她的人作陪,她也不会太孤单。
……
现在天色还早,江容有意让青栀多睡会儿,就只躺在床上思考。
思考除了钱和笔墨纸砚之外,她还有什么需要的。
听说这一路要走好几天,古代的出行代步工具是马车,乘坐体验肯定比不上现代的交通工具,先别说高铁,铁皮火车说不定都比它舒适。
如果那马车的配置稍微差一点,这一路四五天过去,她估计得去掉半条小命。
所以,还要叫他们把马车布置得舒适一些。
她想得入神,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好像不怎么疼了。
就这样平躺着扭了扭肩膀和腰,发现确实不太疼了,她又用手去按了按,被针扎的那些地方还有一点点酸痛。
不愧是宫廷秘药,她想。
药效好得简直就像假的一样。
不一会儿,外间响起轻微的响声,是青栀醒了。
小姑娘还没睡醒,一边揉着眼睛,从屏风后探出个小脑袋往床这边看了看。发现江容竟然是醒着的,睡意顿时被吓飞到了九霄云外。
“公主怎么醒的这般早?”
说完这话,她快步走到床边,似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地看着江容:“可是后背的伤疼了?”
江容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背上的伤可还疼?”
青栀反手摸了摸,摇了摇头:“不疼了。”
但是公主和她不一样,她想。
她皮糙肉厚的,才会恢复得这么快。公主的身子那么娇嫩,用药后的效果肯定没她好。
见她不说话,江容也不知道她在脑补些什么,抬手揉了揉青栀的头:“我已经大好了,不用担心。”
青栀很信江容的话,听她这么说,就露出了“那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不过——”江容话锋一转:“等会儿有人来了,我得装作柔弱的样子,你要配合我,知道吗?”
青栀不太明白,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帮江容理了理脚边的被子,站起身,说道:“奴婢去烧水。”
“去吧。”
江容目送青栀离开,确定她走远了,才忍不住摇摇头赞叹了一声。
主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不懂原因,也会完全照做。
简直就是神仙小丫鬟。
……
青栀烧好水,端了盆温水进来,替江容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
看着那根圆圆的小树枝,江容的心情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东西她昨晚就用过了。这是古代刷牙的工具,名字叫杨柳枝。
这个时期的人们只在早上刷牙,昨晚江容说要睡前刷牙,青栀虽然疑惑,却还是替江容准备好了用具。
记忆中,原身每天早上刷牙都是自己刷的,江容按照记忆操作了一遍,总觉得没刷干净。
可是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就算她能勉强制造简单的牙刷,也没有牙膏可以用,刷牙只能用盐。
如此想着,她强迫自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只能多漱了两次口,聊以慰藉。
今天早上仍是如此,她多漱了好几次口。
等她洗漱完,刚在正厅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见才刚刚跨出大门没多久的青栀,带了一串宫女走了进来。
江容不由放下杯子,看那些宫女们一盘一盘把碟子端上桌。
竟然还来了个司膳司的掌膳。
难道是因为她要走了,给她最后的优待?江容看着掌膳若有所思。
这些人应该是皇后派来的。
后宫一切归皇后管,皇后向来不待见她,没人敢背着皇后给她开小灶,更没有关系好到愿意冒险给她开小灶的人。
既然皇后愿意在最后关头做做戏,她找皇后要钱的成功率是不是更大了?
掌膳向江容做了个万福,说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还请殿下慢用。”
江容拿起帕子掩在嘴角轻咳了两声,柔弱道:“多谢娘娘恩典,只可惜本宫今日有的忙,不能亲自去谢恩了。”
掌膳偷偷看了眼江容的脸色,见她面色发白,唇色淡淡,神采恹恹,虽然有些病态,却仍不失美貌。
她低头回复道:“娘娘说了,殿下只在殿里准备便是,不用去谢恩。”
说完,向江容告了退。
出了芳草殿,她并没有回司膳司,而是转道去了余皇后那里。
好巧不巧,余皇后正好不在。
余皇后此刻正在前殿里,与皇帝一起召见晋国来的使臣。
越皇得知齐国给晋明帝送了个“齐国第一美人”后,就马不停蹄地派人去了晋国,向晋明帝表忠心,除了言明会在江容及笄后把她送去晋国之外,还附上了江容的画像。
越国占地面积不大。
晋国使臣队伍昨天下午才向越国边关递交了通关文书,今天一大早就到了,一到使馆又马上递了求见皇帝的折子,害得越皇早饭都没吃。
不过一想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越皇又有些高兴。
眼下晋明帝如此暴戾,齐皇趁这个关头送美人给他,越皇大概猜出了点他的用意,自己心里也有点小算盘。
晋明帝不近女色且赐死了好几个妃子,可能是那些妃子长得不美,或者不是晋明帝喜欢的类型。
越皇虽然钟情皇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天底下没有不好色的男人。
齐皇好色,后宫妃子数百人。他也好色,他只好皇后的色。
如果晋明帝能沉溺女色,他和齐皇联手攻打晋国,是不是可以趁机占点晋国的城池?
他们越国太小了,弹丸之地,还不过晋国一个主城大。如果能趁机扩大点越国的版图,他也不算愧对先祖。
而且,齐国送美人的时候,晋明帝什么都没说。越国送美人的时候,晋明帝却派了使臣快马加鞭来迎接公主。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晋明帝就喜欢江容那样的啊!
一时间,越皇脑海中闪过无数假设,看晋国使臣的目光就更加温和了。
仿佛看到了晋国的玉玺和美好的未来。
便宜渣爹:马不停蹄表忠心。
暴君:马不停蹄来接媳妇儿。
容容:认真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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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青栀喜提本文第一彩虹屁小天使的称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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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0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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