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长公主

午后春光泄了一地,屋子内静悄悄的。陆鹤林从往日回忆中抽离出来,他放开她的手腕,退后一步,叉着手站在门外俯身道:“是陆某僭越,请长公主责罚。”

启月眼中划过伤心,瞧着眼前疏离陌生的他心里难受的紧,想上前抓他衣角,然,她往前一步,他便退后一步,没几步他就站在离她叁尺远的距离外。

她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春日午后的风对于病弱的她还是太凉,启月站在门槛吹了一会便受不住的捂嘴咳嗽起来,可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依旧叉手向她俯身行礼。

“公主……”贴身侍女夏荷终是看不下去,她上前搀扶着启月便想把她扶回内室,可她不愿走,反而皱眉赶她。

“下去。”

夏荷颤着手有些难以置信的抬眼去瞧长公主,在看她苍白虚弱的脸时竟说不出半句话,只低声喊道:“公主……”

自从陆公子被净身送入公主府后长公主也跟着病了。

陆公子不肯喝药,长公主也不肯喝药,院子里也不知打碎了多少个药罐。

两人就这样较着劲,久而久之,陆公子的病倒是好了,而长公主却病的越发厉害,甚至开始卧病在床。

夏荷也开口劝谏过,可只要一说起陆公子,长公主便像变了个人。

动辄发怒,打骂下人,即便是自幼跟着她的夏荷也难以幸免。

可从前她并不是这样的。

启月怎会看不懂夏荷眼中之意,可她不需要她的可怜更不需要她的同情,怒吼之下抬手扇了下去:“你如今竟连本宫的话也不听!”

脸火辣辣的疼,夏荷不敢捂脸立即跪地:“公主息怒。”

“下去。”启月颤着双手再次下令赶她。

夏荷走后,屋子又恢复了寂静,启月紧抿着唇瓣,垂在两侧的手指用力抓紧身上的罗裙,一时间又陷入默言。

她又没控制住动手打了夏荷。

她慌张抬眼去看陆鹤林的神色,便见他还是立在哪,不听,不看,不管。

他总是这般竖起所有冷漠对她。

启月失望的看了他多久,陆鹤林便俯身行礼了多久。

终究是她败下阵来,启月苦笑开口:“你明知,明知我不舍罚你。”

“陆郎,你何时才能回头看看我。”因她生病又站了这么久的缘故,启月开口说的话已沙哑无力,眼眶微红。

“你难道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她抬眼望进他古井无波的黑眸,想要从中找寻一点她的身影,然,什么也没有。

陆鹤林面沉似水的看向她,淡漠出声:“公主言重,陆某不过一具残缺之身,怎可劳公主惦念。”

“公主还是放过陆某。”

“放过,你居然用放过二字……”启月愣住了,随后便是大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他不在意转身离去。

“陆郎!陆鹤……”

启月刚跨步追上去心口便疼的不行,她只能捂着疼痛胸口蹲下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留下悔恨的泪水。

启月怎会不知陆鹤林恨极了她,她也后悔为了自己的私欲便毁了他的一生,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却毁在了她的手上,是她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然,世上没有后悔的良药。

虞清音回了长宁宫没多久,启宴便带着舒太医踏进了寝殿。

“娘娘恢复的很好。”舒太医给她检查完伤口又诊完脉,裂开嘴角真心笑了。

虞清音见舒太医眉目舒展,没给她写药方,她彻底放心下来不经意问:“那我何时能恢复记忆?”

舒太医被她这话给僵住了,不由看向一旁的嘉兴帝,见嘉兴帝没所表示只开口道:“时间到了娘娘自会恢复记忆,娘娘不必太过着急。”

虞清音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对于还没恢复记忆一事也没有很失望。

下一瞬她又微蹙着黛眉,道:“舒太医,你上次开的那副药膳别给我开了,太苦了,我喝不下。”

话落,殿门外忽地想起侍女求见的声音,启宴沉下眉,虞清音茫然疑惑:“是何人求见?”

高成玉见状赶忙出门查看,而又匆匆进来,他附下身在嘉兴帝耳边小声道:“皇上,长公主府上来人说,说长公主晕了过去……”

启宴一听倏然拧着浓眉,语气不善:“她又想闹什么?”

这样的事,自陆家谋逆之事判决下达后,启月每日都会派人进宫闹上一下,不是晕了便是病了,更甚着连自戕之事也时时上演,一刻不带消停。

自那之后,启宴一听到她的事就会头疼不已。

启宴不耐开口:“你去告诉她再胡闹下去朕就要治她罪。”

见嘉兴帝脸色不悦,高成玉只好下去通传,然那侍女闯了进来,脸上挂着泪水,她一下跪地磕了下去。

“皇上,求你去公主府看看公主吧,公主她自见了陆公子后便吐血晕了过去,求皇上救救公主……”

见是昭元身边的丫鬟,启宴才信此事似有几分真,他又不能不管她,只好烦躁的罢手:“行了,朕待会就去看看。”

夏荷听到嘉兴帝的承诺后再不敢要求什么,她压抑哭声失魂落魄都退了下去。

她走后,虞清音便忍不住的眨着眼睫问:“太子哥哥,长公主是谁?我从前认识吗?”

锦书也没给她说过长公主的事,她一点也不知启月的事。

启宴转眸看向她淡定开口:“她是先帝和谢贤妃的女儿,自幼在皇庙长大,是朕同父异母的妹妹。贵妃从前不爱出门,自是没见过长公主,你与她也不曾来往。”

这话启宴不假,谢贤妃早年是轩武帝身边奉茶的侍女,因有了二皇子和长公主才得以封妃,然,二皇子突然暴毙,谢贤妃大受打击带着年幼的长公主去了江都皇庙,直到谢贤妃死后长公主才被接回宫中。

轩武帝为了弥补这个女儿,早早便准许她开了府邸住在宫外,虞清音进宫自是没见过长公主。

启宴拍了拍她的手道:“朕去去就回,贵妃不必等朕用晚膳。”

他起身,虞清音匆忙拉住启宴的衣袖,怯懦道:“太子哥哥,我能去吗?”

启宴看着她清亮的眸,有一瞬间还真想答应,最终理智占上方,他微弯下腰对上她的眸色,轻勾嘴角,尽显温柔:“天色太晚,朕不放心,改日朕再带音音一同前去。”

目送他离开后,虞清音才回眸问锦书:“你说太子哥哥为何不让我去见长公主?”

她是失了记忆但不傻,她明显能感受到启宴根本不愿带她去见长公主府。

说什么下次也只是在搪塞她罢了。

她只是不明白长公主府是有什么她不能见的人吗?

锦书当然知道长公主有谁在,不过她也不敢私自透露,只笑着回道:“娘娘别多想,兴许皇上只是担忧你的身子。”

锦书也知这样瞒她是不对的,可她不想娘娘在似之前那样伤心难过,娘娘晚一天知晓就能多一天开心。

李行之在外唤着锦书,锦书明白他的意轻声去问贵妃:“娘娘,可要传膳。”

虞清音瞧了眼窗外欲落的太阳:“那便传吧。”

……

启宴出宫时,舒太医刚下值正**宫外走,得高成玉提醒启月吐血一事,他索性把舒太医也带上马车一同前去长公主府。

嘉兴帝到后院时,下人们早已忙成了一团,他蹙着眉踏进室内,待越过屏风便看见见三四个小侍女哭哭啼啼的跪在榻前。

他听的头疼,厉声喝道:“都下去。”

一屋子的人走后,内室才回复静谧,嘉兴帝才垂眼看向榻上躺着的启月,脸色灰白,毫无生息,哪还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仅两月不见她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鬼样子,启宴最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他吩咐道:“舒太医,给长公主看看。”

舒太医把完脉后叹息摇头,只能先给她开点补药和治风寒的药膳,当务之急要先补回身子。

她如今的身子亏空的厉害,加上两日不曾进食,情绪又太过波动,心里郁结才会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把舒太医送走后,启宴才凝眉出声:“他呢?”自始至终他都未瞧见陆鹤林的身影。

有皇上做主,她家公主受的委屈都会还回来。这样想着夏荷有些喜然,立即道:“陆公子在书房作画。”

“作画?”启宴冷哼一身,往外走去:“他倒挺有闲情雅致。”

书房里的陆鹤林的确在作画,他也知嘉兴帝下临公主府一事。

可这些与他何关。

没一会,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傍晚的余晖伴随着嘉兴帝长长的身影一同进入书房。

“昭元因你卧病在床,你到好躲在这里作画,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启宴冷声道。

陆鹤林抬了眼,随后放下笔不卑不亢的上前向嘉兴帝行礼:“草民叩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他还是这样。

嘉兴帝瞧着他如今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慢步至陆鹤林眼前,喊着他的小字,叹了一声:“官鸿,你若真的恨昭元,朕放你出府让你远离京都,对外朕会说你缢了。”

至于昭元,时间一长总会忘却的。

陆鹤林一时静默。

之后,他才开口:“谢陛下好意,草民不愿离开京都。”

启宴一听想到她,立即沉下脸:“你是不愿离开京都还是有放不下的人?”

如果是前者他无话可说,可若是后者……他绝不允许。

陆鹤林怎会看不懂嘉兴帝的神色,他心下冷笑,他们兄妹二人还真是如此的好笑。

“陛下曾说许我一个承诺,如今草民想兑现承诺,陛下可允?”陆鹤林抛开道。

启宴看着他,点点头:“朕金口玉言。”

陆鹤林认真开口:“草民想进宫服侍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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