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王总管的两个丫头一并回来,其中一个说王总管出去采买,要隔日才回得来。
去找殿下的婆子这时候也气喘吁吁一瘸一拐跑回来,说是在路上遇到门房的,确定殿下还未回。
调香等不及,拉住一个小丫头,往院门外跑:“走,去找皇子妃。”
调香带着小丫头跪在正院门前,特地强调了良夫人病得尤其重,想请正妃差人去御医院请御医过来给良夫人瞧瞧。
玄珠出来回话:“正妃说了,良夫人病拖不得,她自会派人去御医院请医女,你们且回去等着吧。”
医女?医女只不过是给太医打下手的,顶多和自己一样把把脉,出个最常见的药方而已。调香即可反应:“不行啊,我们夫人已经探查不到脉搏了,是真的病得很重。医女看不了,还请皇子妃娘娘务必请个御医过来。”调香匍匐在地。
玄珠心想只不过是个侍妾,有资格请御医吗?让正妃出面,她好大的脸。嘴上却道:“良夫人毕竟只是一个夫人,我们娘娘恐怕是请不动御医们。这事恐怕还要殿下出面才行。”
调香知道再说无用,她一谢再谢后起身匆匆离开。调香让小丫头去门房候殿下,也不用寻机会找幺平,直接和殿下禀报即可。
调香回到菡萏院,春雨一脸狼狈跑出来,跳脚吼:“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都这么久了,你们四皇子府怎么会区区一个大夫都请不来?”
调香揽住她肩膀,让她冷静,说:“皇子后院是不能请民间大夫看诊的。我已经去找了皇子妃,皇子妃会进宫请医女过来,你放心吧。”调香劝人放心,实际上自己都还如热锅上的蚂蚁。
春雨不傻,不用调香说,也能明白一些事。然而她想不到其他办法。
午时,医女才赶到四皇子府菡萏院,调香见人提着药箱,缓步轻移的模样,她看不下去,直接拽着医女的手进屋。
医女不满眼前婢女的粗鲁,只是表面不显,给床上的良夫人把完脉,她淡定收拾药箱,头也不抬说:“你们夫人已经不行了,还是通报皇子妃,准备后事吧。”
春雨不敢置信,抱着医女的手不撒开:“你是御医院的,一定有法子的,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
医女平常要么给御医打下手,要么就是被请到宫外给一些贵人家的后院姬妾瞧病,她见得太多后院女子的生死,那些无名无分的女人生病或者死去时,身边几乎都没人。
医女觉得这小丫头还挺衷心,她有点被感动,不经意就说了句实话:“我只是一个医女,治不了夫人的病。”见小丫头难以置信伤心欲绝,她又艰难补充,“我有一个办法。你们去跟府上管事或者正妃说,就说夫人死了,让人抬出府,再去找大夫。”
她说最后一句时,看着春雨说的。她的方法也是因为从前碰到过。一次工部侍郎府的姬妾被诊断染了急症,侍郎原配夫人怕传染就让人裹了抬出去,结果那姬妾命大,碰巧遇到一大夫,给救活了。
调香坚持要等殿下回来,春雨自己去抱床上的姑娘,调香一咬牙,冲到门口让人禀报正院,就说良夫人去了。
正院。
正妃听到菡萏院婢女的禀报,手一抖,头上还未插稳的步摇就掉落在地。玄珠捡起来,擦拭干净,想亲手给正妃戴上,正妃扬手阻拦。
正妃是害怕的,但很快喜悦之情盖过了害怕。良夫人又不是她害死的,她为何要害怕?
得知良夫人生病,她也即可去御医院请了医女,算是尽了皇子妃的本分,最终还是死了,怪谁?
门口有话传入:“菡萏院说,是良夫人生前亲口要求的,她死后不要在皇子府,想出宫去。”
正妃想,死人的遗言她当然是要照办的。
...
今日四殿下早朝后,又和大殿下被叫进了御书房,等出来,郁闷的大殿下想四殿下陪自己一醉方休,四殿下刚好也不想回自个的皇子府,于是欣然答应。
接近傍晚,守在酒楼包厢门外的幺平接到了府里传话,他听到的一瞬间,觉得是自己耳鸣听岔了。等到确认说良夫人连人都被抬出府去时,他面色郑重,心知出大事了。
幺平推门进去,大殿刚好和四殿讲二殿那些不为人知的笑话,四殿见幺平突然出现,严肃道:“谁允你进来了?”
幺平顾不得许多,站在原地说:“夫人没了。”
四殿一时没听明白说谁,只皱眉看着他。幺平咽了咽唾沫,才又重复一句:“是良夫人,没了。”
四殿语气从容,压根没往那想:“没了,什么意思?”
幺平:“死了。”
四殿觉得自己喝多了酒,有些醉了,所以“死了”这两个字他都有些无法理解了,他不觉低喃,“死了?什么意思?”
大殿下当真以为四殿喝醉了,担心问:“四弟还好吧?今日怎么没喝多就醉了?”又问幺平,“良夫人?是四弟府上的侍妾?不过一个侍妾罢了,四殿下喝多了,让他先在此地休息会儿。”
大殿下手还搭在四殿肩膀上,然后大殿下诧异看着四殿下一头冲出了门,要不是幺平眼疾手快拦的那一下,恐怕要翻下走廊边的围栏,后果不堪设想。
大殿下看呆了,马上想到刚才提起的良夫人,心想要不是四殿真的喝多了,那就是良夫人在四殿下那份量不低。
“死了……”四殿下如穿了百斤盔甲般四肢无力往前挪动,他无法想象“死”这个字会和那样活力淘气的女子有关。
四殿下瞬间抓住幺平手臂:“本殿昨晚还见到她好好的,如果不是你听岔了,就是禀报的人恶意假传。知道后果吗?”
幺平从未见殿下露出过如此骇人的神情,他连忙跪下,回话:“来人是正妃身边的,说是良夫人一早发热,请宫里医女来时,已经不行了。”
四殿下爬上马车时脚打软,膝盖磕在车辕上,好不容易进了马车,令幺平回府。
幺平杵着不动,没一会儿才又跪地道:“良夫人生前表示死后不愿呆在府里后院,是以她身边丫头春雨将她送出府了。这会儿应该已经不在府上了。”
她不愿呆在他的府里?她竟小心眼到此种程度。四殿不由冷笑。果然某个女人规矩永远学不好。
有人来报良夫人下落,幺平登上马车前室,不经意一眼,竟看到殿下眼眶里泛着的泪。
殿下……为良夫人掉眼泪?从小到大,殿下有哪次掉过泪?
这个认知,吓了幺平好大一跳。他知道殿下喜欢良夫人,但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宽大的主街道上,幺平将马车赶得飞起。
四殿下的马车在离四皇子府不远的西福街岔路口停下。幺平迅速跳下马车,向被他逼停的马车车夫报了自己身份。
车夫亦是四皇子府奴才,连忙下车磕头行礼。
四殿下不敢面对。
他还想,会不会就是弄错了,只要等他回到菡萏院,她又会拿着牡丹花送给他。
可,她,万一真的在马车内,他要怎么办?
很快,四殿下又觉得荒谬。
这不过只是个侍妾,他为何要为了一个侍妾不管不顾跑出来,还在此处丢人现眼。
“殿下。”幺平提醒。
四殿下僵着身形跨下马车,他一步步冲身后那辆普通狭小的马车走去。他冷着脸停在马车前,不敢揭开那蓝色陈旧的绸布帘。
街上百姓打量着两辆马车,打量着眼前气势逼人的年轻男人。大家看到男人的表情,于是都好奇那辆普通马车里究竟藏着什么。
还是春雨急着从里边掀了帘子,看到是四殿下,一脸惊异。
四殿下顺着掀开的帘子,就看到躺在马车里的女子。
“小女心仪殿下,哪怕做侍妾,小女也愿意的。”
“可我欢喜殿下,不舍得怎么办?”
“小女想和四殿在一起。”
“殿下,良儿还是第一次进宫,宫里的花好美。原来良儿也能进宫吗?”
“殿下,侍妾的相公那也算是相公,对的吧?”
“我不想今日的殿下碰我。”
“我看到好多穿着漂亮衣裳梳着漂亮头的美人,殿下对她们笑,殿下一定很喜欢她们。殿下看良儿,是不是也长得还行?”
“我梦到殿下很生气,说永远不会娶我,不,是纳我。殿下有这么讨厌良儿吗?”
他怎么可能讨厌她。可是她好像还不知道。
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失去她了?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他想。
他就这样瞧着车内女子毫无生气的面容发呆,有泪在他发红的眼眶中凝聚。
明明只是一个侍妾而已。
明明就只是一个侍妾而已。
幺平从另一边不容拒绝将春雨拉下马车,好给四殿和良夫人道别的时间。
再无法忍,四殿下一跃而进车厢,他搂紧良夫人恸哭。
“良儿……”
“良儿,本殿是不是要永远失去你了?”
“可是真的舍不得,你说怎么办?”
“大皇子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子。那良儿也会有吗?”
如果有,他愿意拿他所有的东西交换。
“可是不会有的,本殿知道,不可能有了……”
车厢狭小闷热,似乎还有难闻的菜腥味。角落里印着两个泥土脚印,还有蚂蚁在座板上爬行,四殿下怎能忍受他的良儿待在这样的环境。他抱紧怀里的人,一跃而下马车,大步朝前面的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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