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冷宫内的七年,卫庄不曾教过容窈这世间的黑暗与险恶,所以,在卫庄不在的第三天,容窈便遇到了对于女孩子最为可怕的事。
粗糙的墙壁将容窈的脊背磨出了血痕,少女似乎是知道自己不能逃脱,便是强行去运转内力。
剧痛蔓延至全身经脉,容窈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那些拉扯着自己的手停住。
然后,有黑色的外衣将自己包裹住,视线里出现漫天的黑羽。
容窈醒来时,入目的是靛色的帐顶,身上的伤痕已经被包扎过,房间内燃了安神的暖香。
“这是醒了?”
清澈的少年音传来,有力的双手扶着容窈坐起来。
眼前的少年生的一双狭长的眸,眼角处有着神秘的纹路,容窈动了动唇角,微微俯身道谢,“多谢相救。”
“小事,无妨。”
少年随意的摆了摆手,给容窈递来一杯热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死了活该。”
“对了,我叫墨鸦。”
容窈饮了热茶,嗓子才好受些,“我叫容窈。”
“我看你的衣着,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墨鸦懒懒的倚靠在床头,“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我……”
容窈咬了咬下唇,白嫩的小手不安的扣着棉被,脑袋不自觉的低垂下来。
墨鸦“啧”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坐到床榻边,拿过床边刚买的小披风给容窈披上,漫不经心的开口,“可有家?”
容窈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没有。”
墨鸦挑了挑眉,“可有亲人?”
容窈顿了顿,继而摇了摇头,手指揪紧了棉被,用力到苍白,“……没有。”
“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墨鸦轻笑一声,伸手将容窈快要埋到被子里的脑袋挖出来,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烧退了啊。”
容窈继续咬着下唇,一双水润的眸不安的看着四周,视线游移。
“既是如此,那我便是你哥哥了。”
墨鸦伸手,似是好奇的戳了戳容窈眉心的朱砂,“来,叫声哥哥听听。”
墨鸦是一个杀手,自小进入训练营,从血腥杀戮中脱颖而出而受到重用的杀手。
起初,墨鸦明显还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只会每天结束任务便回家陪她,哄着容窈叫他“哥哥”。
后来,墨鸦开始教容窈轻功,教她干脆利落却一击致命的杀人方法。当然,容窈实战的对象,是他主动去接的一些简单的任务的对象,还是他先去踩个点,把人搞个半死不活,再扔给容窈练手。
墨鸦教会了容窈很多生存之道,容窈在这段时间,也学会了简单的医术,实践对象是墨鸦。
容窈知道墨鸦在他那个组织里地位极高,也知道他时常在生死一线,所以,她很努力的去学习医术,虽然磕磕绊绊,但墨鸦也乐见其成,觉得自己带个小医女也不错。
然而,事实总是与想象中的美好愿景,有着不小的出入。
那是灯火摇曳的一个晚上,上元节是众人结伴游玩的好日子,墨鸦也是难得的没有任务,便将自家的小妹好好梳妆了一番,带出去遛一遛。
墨鸦有着比同龄人更为明显的成熟,他会耐心的给容窈讲如何观察周围人的面色神态来辨别是非。
当然,上元节的夜晚,墨鸦不会去说这些。
容窈被自家新上任的哥哥牵着,走过灯火幢幢的道路,手里被塞了不少玩具,嘴里还有着松软香甜的点心。
行至河边,席卷而来的杀气将二人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那些人的目标,是容窈。
容窈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杀了自己,但是,看着浴血奋战的墨鸦,容窈知道,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墨鸦会死的。
他救了自己,教会自己那么多东西,给了自己一个家。
容窈不想他死。
卫庄曾教给容窈一些简单的阵法,只是容窈一直没有成功过。这是容窈第一次成功,困住的,是墨鸦。
而后,容窈用起苦练多日的轻功,引着那些人,远离了这个美好的地方。
躲躲闪闪间,阵法用的磕磕绊绊,容窈最后逃到了冷宫。
印象中,娘亲给过自己一本书,里面的内容,容窈都铭记于心。
清冷月色下,当冰冷的利刃刺入身体时,容窈的脑海忽的捕捉到了一丝清明,内力运转一周天后,便是如汹涌的潮水般排山倒海的铺开。
利刃折断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擦过耳畔,一阵眩晕后,容窈扶住花树的树干堪堪站稳。
模糊的视线中,一柄长剑带着刺目的寒光快速刺来,容窈艰难的提气,侧过身子,却还是被贯穿了左胸,距离心脉,仅有半寸。
容窈眯了眯眼,反手将锋利的内力挥出,依照着墨鸦教她的,声东击西,一击致命。
那人那一瞬间气绝,容窈也因为反作用而身形飞出,坠入冰冷的湖水。
强行调用内力的后果开始显现出来,容窈费力的抬手,也只是拽下腰间卫庄送她的玉佩,用尽全力,将其抛出水面。
身体不断下沉,彻骨冰凉间,容窈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而后,黑暗降临。
一点光亮撕裂了沉闷压抑的黑暗,光影缭乱间,容窈费力的睁开双眼,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自己,身上痛的几乎麻木,伤痕遍布了她所有的视线。
视线里出现繁复的裙摆,轻纱簇拥着身段玲珑的女子,巧笑的立在自己不远处。
明珠夫人伸手抵在自己唇边,而后,侧了侧耳,示意容窈先听。
极寒的冰层笼罩着朦胧的雾气,容窈眯了眯眼,看到了黑衣的少年,手中鲨齿滴着血。
而他身后,韩非揽着明显受惊的红莲,张良护在一边,百越的几人站在对面,呈现明显的对峙状态。
容窈听到了白亦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几位,是不打算救出另一位姑娘了?”
卫庄回以一道毫不留情的剑光,接着,是容窈所熟悉的冰冷:
“流沙不需要无用之人,更不需要弱者。”
接下来的一切,容窈没有去看,白亦非与明珠夫人也没有让她继续看的意思,反正,百越对上流沙,红莲与太子获救,是必然。
军靴踏上冰面的声音响起,有冰凉的手指抬起自己的下巴,红袍白发的男子微微皱眉,“你的幻境,似乎没有用,她还是很清醒。”
“她心法修炼卓越,自然能够直面当初的绝望。”
明珠夫人微微一笑,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但是,我需要的,便是这份清醒。”
“还有什么,比现实正好契合了自己潜意识里的清醒,更让人绝望的吗?”
白亦非挑了挑眉,没有多言,只耐心的等待着。
容窈垂下脑袋,染血的发丝遮住她的双眼,沉默片刻后,那没有血色的薄唇蓦地勾起明显的弧度。
忽的,容窈费力的伸手,拽下腰间碧色银纹的玉佩,随意的砸到地面,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玉佩碎裂。
“你们赢了。”
少女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带着几分异样的凉薄。
明珠夫人轻笑,声音妖娆而酥软,“看来,是补不好了。”
白亦非伸手,抬起少女的下巴,看到那沾着血色的面上,缓缓滑下清澈的泪。
而那眸底曾闪烁的璀璨光亮,彻底的,熄灭了。
容窈其实心里清楚卫庄的脾气,她知道他肯定会嘴硬,她始终是清醒的,但是,她终究还是希望他会说一些能够让她生起希望的话的,但是他没有。
这是一个清醒与希望的矛盾,也是清醒与现实的契合,明珠夫人和白亦非把容窈折磨到重伤,为的是后来的心理战。
好吧,今日份的讨论是:
卫庄单身的各种原因╮(╯▽╰)╭欢迎大家发言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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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始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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