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澄柒这样的剑客,收拾行李很快,一身轻松的行走天涯,最是舒适。
嬴政如往常般与澄柒一同用膳,末了还很是自然的用丝帕为其擦拭嘴角,眉眼温和,全然没有下午那般尴尬。
“嗯?”
看着眼前一身宽松白衣的男子,澄柒挑了挑眉,“你今日,不批阅奏章了?”
“不急。”
嬴政淡定的将琴放好,修长的手指梳理好流苏,“送无邪一曲。”
澄柒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嬴政会有这个想法,视线里年轻的帝王淡定的调弦试音,骨节分明的手指多了几分修竹的疏轩感。
当琴音响起时,澄柒目光动了动,眉眼在那瞬间便是温柔下来,纤长的羽睫颤了颤,便是阖上双眸。
御风而行,遨游**。
嬴政所奏的,竟是《列子御风》。
作为道家弟子,澄柒自然是对此曲极为熟悉,而这首曲子中所表达的超然物外的思想,为众多道家弟子所推崇。
指尖颤了颤,澄柒收紧了手掌,放缓了呼吸。
嬴政不是琴道大师,但是,对于二人来说,这已然足够。
澄柒的双手经过一劫,已然是失去了对琴弦颤动力道的掌控能力,在抚琴一事上,已经是走到了尽头。
而嬴政此举,无疑是告诉她,他的手,可以为她抚琴。
一个杀伐果断,胸有大志的年轻帝王,奏响道家的名曲《列子御风》,这显然很是新奇,嬴政却是做到了,还这般享受。
琴声收住的那一瞬间,澄柒似乎听到了心口被撞响的声音。
澄柒眨了眨双眼,敛去眸底的酸涩,歪着脑袋笑了笑,“超然物外,**皆我,这曲《列子御风》,很好。”
嬴政微微颔首,指尖按着琴弦,雪白的衣袂垂下,露出他有力的手腕,“无邪以后若是想听,可直接与我说。”
【你失去了抚琴的手,那便换我为你抚琴。】
昔日她赠他一曲《沧海龙吟》,陪伴他沉潜独行,登临王位;如今,他便送她一曲《列子御风》,祝愿她潇洒如尘,仗剑人间。
互许鸳盟的希望太过渺茫,他希望她无悔此行。
“阿政--”
澄柒顿了顿,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子,眸间闪烁着异样的晶亮,“多谢你。”
秦王嬴政,素来为人称作冷漠无情,但是,在她面前,他终究是一直在破例,似乎从不将自己当做那个冷峻的帝王。
澄柒轻笑,歪了歪脑袋,“你很好,阿政,莫要管外人的评价。”
嬴政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我明白。”
夜风吹来,嬴政抬手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少女披上,坐到她身侧,将小碟推到少女面前,“你喜欢的。”
“多谢阿政。”
澄柒笑的眉眼弯弯,捏起一块点心,却是送到了白衣帝王的唇边,“你也吃呀。”
嬴政细微的勾唇,顺从的张嘴吃下,甜腻在口中蔓延,心头亦是一片甜蜜,他伸手,以指腹拂去少女嘴角的屑末,“无邪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
澄柒歪着脑袋思索一阵,缓缓道来,“我先回韩国,等待突破的契机,以后,我想去游历,看一看外面的山川河流。”
“倒是合你的脾气。”
嬴政抬眼,眸间映入点点星子,“外面的大好河山,自有一番魅力,去看一看,也是好的。”
听出了男子话中的遗憾,澄柒倒是没有直接点出,只歪了歪脑袋,“那等你以后过生辰时,我与你说我的见闻,可以的话,我将一些景色画下来给你。”
“好。”
嬴政温和了眉眼,抚了抚少女柔软的发,“我等你。”
这句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嬴政却是没有给澄柒仔细思索的时间,便是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现在乱世如麻,澄柒行走江湖,应当小心。”
“我明白。”
澄柒垂下眉睫,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乱世之中总是有着很多无可奈何,流离失所比比皆是,众生皆苦。”
顿了顿,澄柒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舒展的眉眼带着几分愉悦,“我等着阿政结束纷争,河清海晏。”
嬴政挑眉,面色诧异,“这般相信我?”
“你不知道吗?”
澄柒眨了眨双眼,语气莫名的笃定,“我一直相信阿政。”
屈指弹了弹少女的额头,嬴政细微的笑了,“现在知道了。”
澄柒捂着额头,扁了扁嘴,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便是自顾自吃着点心,像只气鼓鼓的仓鼠。
嬴政很是淡定的抚着少女的脑袋为其顺毛,看着花架上凝露的凌霄花,一朵一朵紧挨着,栖在竹制的花架上,月色淋漓下,多了几分水色。
“目前七国之中,韩国最为势弱,又有夜幕之辈,算是内忧外患。”
倒了杯热茶递给少女,嬴政温和了声音,缓缓开口,“无邪应当小心为上,不要在身份上与韩国皇室有过多的牵扯。”
“如今赵国已经先一步展示出了吞并他国的野心,无邪游历时,要注意避开一些战乱之区。”
“我明白。”
澄柒点头应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的伸手戳了戳男子的肩头,“突然发现,阿政的话也挺多的,像我大师兄一样。”
每次她下山,逍遥子总要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的说上好久,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就像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一样。
这般调皮的少女倒也是嬴政所熟悉的,他敲了敲澄柒的额头,却是控制好了力道,“无邪应当珍惜自己,毕竟,你很重要。”
不管是作为道家弟子,还是作为卫庄的窈窈,盖聂的阿柒,还是他的无邪,她一直很重要。
“我知道。”
澄柒吐了吐舌,很是正经的点头应下,“你们说的,我都会记住的,不会让你们担心。”
“记住便好。”
嬴政收回手,微微侧过身子,为少女挡住夜间的风,“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写信与我。”
总归,她是他心上的姑娘,即使不属于深宫,便要做个自由的飞鸟,不受任何拘束和桎梏。
若是她心中所想是潇洒江湖,那他便为她除去危险与阻碍,守着王宫,等着她累了的回头一瞥便可。
许是即将离别,嬴政今夜的话很多,澄柒也很是耐心的应着,之后二人陷入沉默,少女本被困意笼罩,便是懒懒的靠在一边阖上双眸。
身侧少女呼吸徐缓而平稳,嬴政顿了顿,还是缓缓倾身过去,长臂揽过澄柒柔软的腰。
熟睡的少女很是乖巧无害,淡色的薄唇微微呡起,像只乖巧的奶猫。
夜风吹来,花架上落下片片落花,缀在二人同样雪白的衣摆。
嬴政目光暗了暗,捻了一瓣落花放于少女唇上,而后俯下身去,凌厉的唇隔着火红的凌霄花瓣,郑重的印在少女柔软的薄唇。
落花的草木清香伴着些许甜腻的气息,应当是方才的点心,少女如兰的呼吸洒在面上,让嬴政不由得收紧了手臂,更加深刻的汲取着落花之上的馥郁。
这样的沉沦不过匆匆片刻,嬴政离开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柔软时,火红的凌霄花也随之落下,点缀在少女雪白的裙摆。
许是月色太过温柔,嬴政将熟睡的少女紧紧的揽入怀里,埋首于澄柒发间,阖上双眸。
“无邪……”
到此,“浮生自有凌云句”这一卷便是结束了,写了陛下执掌大权的一些过程,对他和无邪的感情也做了交代。阿政心悦无邪,无邪对阿政,是有着朦胧的好感的,不可否认阿政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又是刻意的撩她,说不心动,那估计难,这一章写的比较明显,无邪在这一晚,有一次突然的心动。
另外,对于陛下的评价,《秦始皇本纪》有“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而《李斯列传》里有“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主父偃评价他“秦皇帝任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吞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可见陛下是个难以用一言一词来简单评价的人,从六国遗民的角度,确实是有怨怼的,但是从另一角度,陛下确实是完成了千秋功业,是名副其实的千古一帝,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而说陛下残暴的,我举一个例子。尉缭当初拒绝为陛下效力,不仅冒犯了他,还逃离秦国,但是陛下仍旧是重用他,而最后,尉缭效力于他,辅佐陛下,为他统一战争立下汗马功劳,可见阿政的人格魅力。
而当初,尉缭的战争思想是,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货财,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阿政重用他,自然是认可这番言论。
而从史书记载,阿政发动的战争,从没有屠城,烧城,杀降的记录,也没有抢劫货物欺凌百姓的记录。
当初是战国时代,本就是乱世如麻的时候,就算阿政不动手,还有其他君王会发兵攻打其他国家,所以,战乱是必然,而阿政是战乱的终结者,不可谓功不可没。
还有一个例子,郑国献计修郑国渠,后来陛下知道郑国原来是韩国派来的间谍献计修渠是疲秦计,郑国自己为自己求情说,修渠只是可以让韩多活几年,却可以一直福泽秦国。阿政一听的确是这个理,就命他继续修。最后郑国活了下来,也得以善终。
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火到想杀人还能保持理智,以大局为重,知人善任,继续礼待那些冒犯过他的人?
还有那次,泰山封禅被淋了点雨,回来被那七十个儒生博士讥笑,他也没处罚,当时已站天下之巅,尊为始皇帝,仍然有此等胸怀,比起历史上一些帝王,已经好太多了。
当然,陛下修筑长城,确实是耗民伤财的,但是当初匈奴虎视眈眈,长城后来也成为守护中国的巨龙,陛下的深谋远虑,着实是超前的。
我此前与一些秦粉交流过,也有了深刻的理解。说到底,过了千年,陛下的形象依旧熠熠生辉,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客观的角度看,陛下是开辟了新世,自他以后,华夏绵延数代不倒,他功不可没,我曾去听文学院一位教授讲述过始皇,用了辩证的思想,阿政的形象,依旧是旁人所不及的,“过在当代,功在千秋”,只有陛下才当得起这句评价。
最后,在这里做个统一的回答吧,无邪这个时候,是喜欢阿政的,有过心动,但也只是年少时的心旌摇曳,是很美好的年少欢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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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潇洒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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