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即耸天的斑驳石板墙，每隔七丈便是一座怪异的兽首铜像，裂缝中寻不见一丝青绿苔痕，向左右无限延伸。风都是阴湿的，粗墁地面凹凸不平，风干的血迹与尘土交杂。

叶及雨捻着指腹，沙砾都沾裹赤色。

屁股阵阵作痛，她这是到哪来了？在做梦吗？

打量着四周，建筑和环境如古装剧一般，不过没有飞檐楼阁，没有红砖青瓦，倒萧索得像在冷宫，不对，冷宫也不会只有一抹沉寂的黑色，这更像在哪座废弃宅邸，囹圄的气息难以忽视。

女孩身上还披着挂毯，上一秒刚洗完澡关掉灯急急忙忙跑进房间，下一秒眼睛一闭一睁直直摔到地上。

……

叶及雨懂得这个套路——她应该是穿越了。

最近这几个月一直忙着教资考试，压根没看过一本小说漫画，所以她穿个什么来了，时光机吗。

烈风灌进碎花毛绒睡衣里，虽然连拖鞋都没有一双，叶及雨还是站起身来，决定先四处逛逛再说。

天抹血阳，大抵是黄昏，总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遥看两边路的尽头都有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塔状建筑物矗立着，庄严又令人感到压抑。

一个人也没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从天际传来，呕哑嘲哳。

叶及雨咽了口唾沫，虚扶着墙慢慢走向左手边的塔楼，心里不忘默念：“快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

“什么人？”

寂静之下，突然叶及雨听见头顶响起的清冽男声，顿感毛骨悚然。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不敢抬头，也不敢作声。

“嘁，小贼。”

她听见这么一句后，就没有了动静，能做到悄无声息，连衣摆的摩擦都隐藏到这种地步的，叶及雨心想，她应该是到哪个仙侠世界来了。

幸亏人家瞧不上她这种货色。

莫名奇妙，太莫名其妙了。叶及雨看着怎么都到达不了的终点，竟有股委屈涌上心头，其实她也没走多少步路，只是这一切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她紧抿着嘴唇，杏子眼盛满水光，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始终忍住没有流下。

“姑娘！”

身后又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音，叶及雨暗中咒骂着不公的上天，情绪彻底爆发，眼泪滑下，凝聚在尖俏的下巴。

她抬手抹掉，声线颤抖：“快走开！”

那人果真停下了，有点迟疑：“妹子？”

叶及雨还害怕着呢，这突如其来亲切的称呼让她有些绷不住，哼哼了两声。

“妹子，见你一个人居然走来这里，出什么事了？”

那男人应该是渐渐靠近了，叶及雨深吸口气，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难以控制地全身发抖，僵硬转过头看了一眼，男人极具野性的脸庞上是担忧的神色，他身材敦实，穿着玄武样式的劲装，更为精壮。

面相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哪怕男人脸上还有几条疤痕。

好人相，断定完毕。

叶及雨捏着挂毯一角，不停在心里让自己放松下来，深呼吸。

“妹子？没事吧？”

待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叶及雨才发现他也紧张地一手握着剑鞘，似蓄势待发。

女孩后退两步，应声道：“有事……”

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是大怪人。

“在下褚炀……”

“褚炀叔叔……”

褚炀为了让女孩放下戒备，特意离远了些，奈何她语出惊人，他忍不住上前问：“在下看着年纪大吗？”

虽然的确已经而立，这个时期普遍婚娶都往后稍了稍，他也有了小女儿，但季兄不是说胖子不显老吗。

叶及雨心惊胆战，又说错话了，她连忙哈腰：“没有没有，就是，在，在我家乡那边，这是对陌生男人的尊称。”

“奇了怪了。”褚炀挠着脑袋，“没听说过这个叫法啊。”

叶及雨为了不让他追问下去，走快了几步。

一肚子气，一肚子疑问。自从懂事后搬出孤儿院，她几乎没让自己受过气，现在为了保命，毕恭毕敬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了。

而且这个男的不会就是一开始在墙檐上的那人吧，不是的话他又从哪冒出来的，莫非真是神仙？

叶及雨觉得，如果能回到现代，她再也不抱怨生物学教育学有多难了，相比起来还是学生们更人畜无害啊！

虽然还没有就职。

她吸吸鼻子，默默走着，没有理会后面一连串的问题。她得留点脑容量，待会慢慢编故事。

“敢问姑娘，来无忌阁想必是有事相求？不知何故呢？”

褚炀拍拍大脑门，想起正事，跟上叶及雨。

叶及雨有些迟疑，扯了扯快要掉下的毯子——相比起一开始的防御姿态，她确实安心了一点。

“其实我……”

灵机一动，既然没有什么系统绑定的存在，那她是不是可以直接说自己的身世。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别的朝代，或者也可以说，我是未来的人。”

不确定这是真实的历史环境还是架空世界，她吞吞吐吐地说着。无事发生，看来不但是金手指，连个伴都没有了，在这异世界里，她只身一人漫无目的，又能撑多久。

褚炀眉头紧锁，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道：“噢～”他又走快几步，为叶及雨带路。

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吗？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难道是像日漫那样天人与战国时代的人杂居吗？历史与科幻元素并存？

“这不奇怪的。”褚炀像是后脑勺长了眼，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不用担心，看姑娘没有什么战斗力，在下便知晓是普通平民罢了，不要怕，来无忌阁是想找安身的地方吧，还得长议。”

叶及雨没来得及反应，霎时，本如海市蜃楼般的建筑物迎面而来，距那魆黑台阶瞬间靠近了数百丈。褚炀小碎步踏了上去，虽说体格大了点，身手倒矫健。

“来吧，天也快黑了，一个人在室外晃悠不安全。”

褚炀转身，不知为何，叶及雨觉得他有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叶及雨踩上踏跺，她没有穿鞋，一直赤足，脚掌心都磨得红肿，这实感像不断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哎哟！”一阵风刮过，淡淡的中草药香味扑鼻。男子面容俊美，穿着与褚炀大致相似的鸦青暗纹刻丝窄袖袍，柳叶细甲覆胸背，瀑丝利落以深绿色发带绾起，马尾恣意，气宇轩昂，特别之处是那墨色走线隐约勾勒出饕餮的轮廓。

妥妥的男主穿搭。

叶及雨坐在地上想。

她怎么坐在地上了？

那人深深笑意不达眼底，明明朝气飒爽却总有一股波诡云谲的气息。

“啊，抱歉。”

男子伸出手，他腰间并未像褚炀一样别着剑。

这台阶那么宽，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偏偏把自己给挤了下去，任谁也忍不了！

“没事…”叶及雨为了活多几秒看看情况，把气全往肚子里咽，没有搀他，靠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她不久才哭过，眼尾泛红，外加姿容秀丽，多了几分媚态，竟活像个妖精。

男人依旧扬着嘴角，俯身为她捡起落了尘土的毛毯，上面是她最喜欢的卡通猫咪形象。真奇怪，这里怎么也不会有这种材质的毛毯吧，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没事人一样，难不成怪事见多了？

叶及雨道谢接过，察觉他居然刻意与自己肢体接触，一阵恶寒——就递个东西，他居然还得摩挲下自己的手掌。

男人收手，似乎有些疑惑，笑意敛了几分。

“不是小贼…”

叶及雨和他拉开距离，继续爬楼梯。好痛，好累，好心酸。

“季兄！干嘛呢？”

季寻闻言，又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看着那个明明年纪大多了还管自己称兄的褚炀。

“无事，带她好好休息。”

再一眨眼，无影无踪，空气里弥散丝缕艾蒿清香。

“褚……兄？”垂花门缓缓开启，诡异的是没有老式木材的吱呀摩擦声，“刚刚那人是谁啊？”

叶及雨盯着褚炀的背影，又东张西望看着所谓“无忌阁”的装潢，好奇发问。她保证这种性格怪异长相又诡丽的十有**是这个世界的大男主。

话一脱口，她脑袋一转。

那她呢？倘若那怪人真是男主，那她自己又是什么？女主？女配？反派？炮灰？连男频线和女频线还没弄清呢。

还没等褚炀回答，叶及雨连连叹气。

“总之是很厉害的屠鬼士，不是坏人。”褚炀模棱两可应道，没有详细介绍。

“噢噢……”

榫卯工艺建筑内部阴森幽暗，充满潮湿与腐朽的气息，同外观一致的朴素，没有什么鲜艳色彩。入门是一块空无一物的六边形大平台，内柱雕龙，两侧是拐弯抹角的蜿蜒楼梯，中间烛火摇曳，映着一张坐西面东的玄色宝座。

只见褚炀一个响指，全塔光明，寂静肃穆。宝座后是一幅巨大的草书作品，水墨抑扬：恶鬼须顶礼膜拜。

“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