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起吧,大早晨的,不这么伤感了。”王妃自己擦了擦泪,把女儿推起来说着,看着她半是认真警告着,“回来可就别发生什么意外了,可不许走了。”
王妃拍拍她的手,最后说一句,“只要看着你平安,便是母亲心愿。”
焉得,这话出得沈箐慈心底一软。
她看着王妃眼睛,眼眶红红,脸上还有泪痕。她所见的母亲似比前年来庄子看自己时廋了,也苍老……。
她恍然一想,是啊,原来王妃也曾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她不知自己的女儿早已经不在了。是自己占了别人的身体,毫无顾虑地接受了这具身体的母爱,却忘了偿还这位母亲无私注与自己的爱。
早先刚到这几年,对这位母亲,沈箐慈始终不敢敞开心扉,规规矩矩地问好,搭话。
所以,三年前,她才会毫不犹豫去外庄。如今,她突然想补回来了,所幸,不迟。
“不走了,母亲。”沈箐慈也红了眼眶,哽咽着点头,扑在王妃怀里,“母亲,我再不走了,就赖着你。”
回长安已是月余,渐渐入夏。
沈箐慈天天跟在母亲和大嫂身后学习如何理家中实务。
母亲笑她焉了,便放她一日假。
今儿沈箐慈好容易得了闲,乐得欢,喝小酒听小曲儿去!
长安城中繁茂中心之一东市,在来往人群中缓缓走着,左右有小贩吆喝,在边些还有铺子里伙计招揽客人。
沈箐慈从庄子带回来的酒小心藏着,不敢随意拿出来,要是被那些侍女婆子知道了,若去母亲那嚼舌根子,自己也少不得被骂。
“郡主,这样是不是不好啊,王妃特意嘱咐要早些回去呢。”墨竹跟着自家郡主,发觉这不是回去的路,走了一会儿百姓渐多,街道也愈来繁华,她心中就知晓郡主要去哪里,忍不住担忧道。
“有什么不好的。”沈箐慈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咬了一颗,甚是甜腻,喜滋滋道,“母亲准了我半日出来,等到午时回去就好了,急甚。”
“可是郡主,你若是喝了酒,待会儿回去怕是王妃责怪下来……”
“墨澜,快把你手中的糖葫芦给你姐姐一串,有好吃的就不说话了。”沈箐慈转过身,对墨澜朗声说着。
“郡……”墨竹还未说完话,就被一旁的墨澜塞了一颗糖葫芦在嘴里。
随后找了位于东市有名的琼华楼,由店小二引着上了二楼。
琼华楼虽不是东市最好的酒肆,但胜在从任何一处窗户看下去,能看到长安的繁华……适合一个人发呆。
在庄子上三年,附近农户里有一位会酿酒的阿婆,沈箐慈总喜欢去蹭酒喝,久而之,她更喜欢喝酒了。不过在府里,被母亲发现过一次,要不是撒小谎说只有一坛,那她从庄里带回来的十多坛酒差点被母亲都砸了。
刚上了楼口,往前走了几步,一小股力道冲来。沈箐慈毫无防备,往后退了一步,惊呼一声。
“郡主!”
“郡主!”
沈箐慈站定后,顺着她视线往下,看一个梳着总角发髻的小娃娃扯着自己的裙角,圆嘟嘟的小脸,水汪汪的小眼睛看着自己,脸蛋圆圆,粉雕玉琢的,活脱脱一个玉童子。
只见他朝沈箐慈伸手,笑嘻嘻软糯糯道,“美人姐姐,抱~”
这小郎君丝毫不怕生人。
墨澜一看是个小娃娃,莫名冲撞自家郡主,冲着旁边的小二就是一吼,“小二,你怎么做事的,要是撞了我家公子,你这酒楼还想不想开了!”
“这……”店小二在一旁点头哈腰,他就是一干杂事的,这位郎君衣着看着就非富即贵,但这小孩子他也不敢惹啊。
沈箐慈止了墨澜再说,环视一周。此时二楼上只有零星几位宾客,听到动静也没个人过来,遂对小二道,“带他去找他家人吧。”
说吧边要走过去,结果这小娃娃拉着她衣裳,水灵的眼睛怜兮兮望着她,“美人姐姐,我想吃马蹄糕。”
这小娃娃衣裳华丽,眼睛亮亮的,看着就是个机灵模样,一看是富贵人家养的孩子,可身后缺没跟个照顾的人。
“姐姐抱~”他还努力垫脚,朝着沈箐慈伸手。
小二不敢说不知,只得弯腰说道,“已经差人去找了。”
“那你快些去找。”这下委实脱不开了,沈箐慈弯腰抱起这小娃娃说着。
这小娃娃看着约莫三四岁,抱起来却是实甸甸的。沈箐慈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抱着他过去,叫了马蹄糕和一坛子清酒。
酒糕上来后,沈箐慈递给小娃娃一块马蹄糕,糖水拌合荸荠粉蒸制而成。其色呈半透明鹅黄,入口后,一丝丝甜意接而化开,甜而不腻,这类糕点是小孩子极喜欢的。
双手捧着糕点朝沈箐慈抱拳作揖,道:“谢谢美人姐姐。”
这副装着大人老练沉着的模样憨态可掬,逗得沈箐慈笑出声来,她用手帕轻轻擦去小娃娃嘴角的糕渣,问道,“小娃娃,你可知你家人哪去了?”
“阿兄办事去了,等会儿回来找我。”小娃娃咬了一口糕点。
“那为何要把你留这啊?”沈箐慈继续问着,这家里人也太粗心了吧。
就在这小娃娃把一碟子糕点吃得只剩一块时,他家人才出现。
小娃娃坐在沈箐慈旁边,朝他招招手,叫了一声,“五哥。”
接着又伸手去扒拉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去了。
沈箐慈来不及抬头,怀里的小娃娃要去扒拉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她抱着小娃娃往前倾,伸出手快小娃娃一步,拿了盘子里的糕点递给他。这才抬头看去,一眼就认出了是隔壁庄子沛安姐姐的弟弟。
最先是对上一双清润的眸子。
他身着天青色圆领袍,面容俊朗,儒雅风简,手中的折扇往掌心一拢,双手合供,微俯身,“郡主安好。”
沈箐慈敛了神色,但笑不语。对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奇。
转而她对旁的小娃娃说,“好啦,现在你阿兄到了,快回去吧。”
小家伙不情愿跟这姐姐说,“美人姐姐再见。”而后蹬蹬的跑到自己阿兄那去了。
沈箐慈也站起来,还是忍不住对那人叮嘱一句,“小孩子还是小心照看为好。长安诺大,人多,恐踩伤了小郎君。”
“是,”那人正经弯腰供手一礼,“劳烦郡主了,多谢。”
沈箐慈含笑应着,随后她微微下蹲,朝那小郎君温柔道,“你以后也不可乱跑了哦。”
看着小娃娃乖巧点头后,沈箐慈方才站起身,福礼,“那便告辞了。”
说完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颔首告辞。
看着人背走远,阮靖羽刚刚吃了人家送的糕点,现在记得人家的好,牵着哥哥的手,昂头说着,“五哥,那就是我未来的五嫂吗?”
这方,回府路上,墨竹一向谨慎,在一旁道,“郡主,我们回去要不要告诉王妃?”
毕竟,自己不知对方身份,对方倒知道自己身份得清楚。
沈箐慈摇头,“不用,以后不来这就是。”
回长安后,她曾试着给沛安姐姐写信,按照方才那人说的地址寄出去,但杳无音讯。
所以,刚刚她也没问他沛安姐姐是否安好。
隔日,沈箐慈一大早去了母亲院里,布店的裁缝会过来给母亲量身,再修改一下五日后母亲宴席上的衣裳。
她撑着脑袋看着自个儿裙摆上的绣纹,静静听着母亲说话。
“我与他母亲是手帕交,不过她自成婚后随夫家去了襄州。
她是个性子极好的,生得孩子也必是不差的。你及笈那年,满长安的勋贵子弟你也没一个看得上,这也正和母亲心意。”王妃凑近女儿,慢慢小声说道,“只有那阮家郎君才配得上我女儿。”
沈箐慈点头,随口问着母亲,“阮家?是哪个阮家?”
“还能是那个阮家。”王妃拍着女儿的手,说着,“当然是言侯府阮家了,其老侯爷可是替先祖三次平定突厥的阮大将军。”
过半月,便是母亲四十一生辰,虽是小寿,可长公主,镇国王妃尊贵的地位在那,及时是小宴会也比寻常人家隆重些,要做的事更是多。
此处宴会一应大小事宜,母亲非要自己跟在她和大嫂身边学习。
大嫂卢氏知道婆母有意教小姑子,得了清闲不主动多揽差事。大多是沈箐慈一人在忙活,常常自己院子——大嫂——母亲三头院里来回走。
自从她回来时便开始准备,每每回到院里,沈箐慈都不禁暗叹,本以为都是贵夫人享福的,结果私底下还不如那些小老百姓轻松。
一干奴仆的生活虽不需亲自过目,但许许多多都得当家主母来拿主意,府中人人四季衣裳,开销用度,事虽小却是一样也不得少。
这次,除了请客宴帖不是沈箐慈写的,宴会上的物品采办,菜品,歌舞,乃至宴客花厅中花盆摆放位置都是沈箐慈敲定。
真到母亲生辰那日,沈箐慈天未亮就起来,在府上一具安排好后回院稍作休息后,再去给母亲院里。
从用完早食,便陆陆续续有客人来。
作为女儿,沈箐慈自当跟在母亲后面。
沈箐慈素来不善与人交谈,听着那些夫人们说些漂亮的官话,她也是跟着应和笑笑。
着实无聊……
“母亲,我想起我屋子里的花还没有修剪,我回去看看。”去前厅路上,沈箐慈半路想开脱。
王妃一把拉住她,笑着,“今儿可别走,好多夫人可是专门来看冷美人的。”
“母亲……”
沈箐慈拖长尾音,一旁嫂嫂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她懊恼着跺脚,任王妃拉着她往前花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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