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声似笑似嘲的声音传入空气中，萧禾笑着把打火机放进衬衣上方口袋，细散的碎发落在硬朗的眉骨上，清墨般的桃花眼深邃似潭，嘴唇颜色淡淡的，扯着不咸不淡的笑。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明白这条裙子的意义。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司月特意买的。

司月平常很少穿裙子，那天却破天荒为萧禾穿了一次，后来这条裙子被她藏在了衣橱最下面，再没穿过。

李桐关上门，感觉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好像夹着火药似的，随时都会炸。

难道他们以前关系不好？李桐这么想着，也就没多问，将一叠资料放在司月面前。

“司小姐，这是近期发生的一宗连环杀人案，根据案发现场留下的痕迹和作案手法，以及我们接到举报，跟你写的小说《雨夜》高度重合。”

“高度重合？”司月接过。

“你可以先看看资料。”李桐看出司月眼底的疑惑，“凶手每作案一次，就在现场留下一句《雨夜》里的经典台词，‘十年戏台画小丑，无人知晓陈岳楼’。”

陈岳楼是《雨夜》的男主。

司月翻开资料，这是一份关于这宗连环作案的记录，上面的推理逻辑清晰，从5月5日开始，至今已经有三个人遇害。

第三个正是昨晚刚被害的女人，大腿部纹有蓝色玫瑰，脖颈有明显掐痕，生前大幅度挣扎无果，匕首插在肺部，窒息性晕厥后失血过多身亡。

三个人身上都带有蓝玫瑰纹身，被害的手法和细节，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熟悉。

可小说毕竟是虚拟的，怎么可能真的有人会去模仿小说作案？

疯了吧。

“你们该不会以为，凭借一句台词和模仿作案，就判定我跟这起案子有关联？”司月觉得好笑，冷冷看向萧禾。

萧禾抬了下手，手臂的线条流畅有劲，“不排除一切有可能的可能，这是办案的宗旨。”

“未免太荒谬了。”司月一张一张翻着资料。

萧禾坐直了身子，手肘抵着桌面，认真说：“我知道你觉得这很荒谬，但凶手昨晚作案后，在书评区下留言，你看了吗？”

“留言？”

“就是这个。”李桐从手机相册调取最新截图，“凌晨一点，凶手在书评区留言，内容是‘实践是唯一的真理，作者让我们来玩一场盛大的老鹰捉小鸡游戏吧’。”

司月对这条留言没印象，“我已经很久不关注书评区了。”

李桐左滑下一张图片，又问：“这个纹身图案你见过吗？”

图片里是一朵妖艳蓝玫瑰的纹身，上面像是特意撒了细粉，灯光下格外闪。其中一个花瓣上加了单词。这种蓝玫瑰在大自然根本不存在，市面上的也大多是上色，或人工培养。

“没有。”司月顿了顿，转折道：“这种纹身我倒是在书里写过。”

李桐表示了解，说：“我们不确定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你，所以近期最好减少外出。”

提到这，司月脑海里再一次浮现昨夜回家时，那盆无缘无故坠落的花，以及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司月看着放下资料最下面的照片，李桐正想拿走，却被她抓住手腕，“等等。”

“画面有点……”李桐眼底流露出一抹担心，“司小姐还是不要看了吧。”

“李队，你这担心就有点多余了。”

萧禾重新靠回椅子，修长的双腿翘着，目光落在认真看照片的司月身上，“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律师，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这么点照片她可不怕。”

司月闻言精致的眉眼蹙起，萧禾这番话阴阳怪气的，听上去不像是夸她的。

李桐倒是忘了这个，收回手，扶额解释：“我只是没想到司小姐生得这么漂亮，看上去弱不禁风，很难不让人生出怜爱之心，下意识想保护她。”

“差点忘记了，论推理司小姐也是其中行家。”李桐走到旁边坐下，继续道：“不如你给我们说说，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司月看着手里的资料来了兴致，对照着三名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死因和案发现场。三人之间并不相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身上的纹身。

“凶手如果是模仿作案，那么下一次行凶的时间应该是6月21日夏至，也就是今天。”司月边研究边说，漂亮的眸中闪着光，“小说里的第一个案件是二十四节气，如果你们要抓到这个凶手估计没那么简单。”

李桐托着下巴，“这点在你来之前我们也考虑到了。”

萧禾眸光聚焦在她身上，眸光晦暗，一旦提到案件推理，司月总会表现出异常的兴奋。

司月继续说：“这三名被害者的死亡时间线参差不齐，但作案手法与书中吻合，凶手并不在乎她们是否当天被害，只确保在节气日的那日尸体被发现。”

“凶手做到如此缜密，现场不留任何痕迹，同时具备反侦查意识。不过，现在你们更应该做的是，在今天天黑之前抓到凶手。”司月自信合上资料，将照片一并收进去放好，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她接着往下说：“按书中剧情走向，第四名受害者死于高山处，死法与这三名不同，且身上没有纹身，但依旧是年轻女子。按照京州地形来看，最高点便是谭山公园的顶峰，你们只需要在这附近排查可疑人员即可。”

话落，空气安静了一瞬，响起了萧禾的鼓掌声，壮作一副感慨的样子，“不愧是著名律师，推理案件逻辑清晰。”

下一秒，他眼底一暗露出微笑，质问司月：“但如果凶手就是你呢？”

司月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坐在旁边的李桐也愣住了。

萧禾说：“三年前你创作出《雨夜》后，却苦于找不到好的结局迟迟没有第二季，也不排除你会为了找灵感，从而模仿自己书中的剧情进行犯罪。”

“推理的这么有条不紊，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就是凶手吧？”说这句话的同时，萧禾嘴角噙着得意的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逮捕归案。

“如果我是凶手，我还会坐在这里自投罗网吗？”司月反问，声音中透着坚定。

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呵，司月冷不丁看着他，“萧少的反推理我很喜欢，但我只不过是根据书中剧情做出该有的判断而已，你们要是信不过也可以派人盯着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多余的警力。”

萧禾转了转拇指上的戒指，似笑非笑看着她，“这个，就不劳司小姐费心了。”

李桐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下一秒询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警察气喘吁吁，看上去很急，汇报道：“李、李队，谭山公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李桐和萧禾出现场的同时，派了人送司月回去，叮嘱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离开京州。

-

司月和艾瑞克商谈案子结束时，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天色混沌，风卷残云，再一次飘起了雨，雷声似要把天空炸出窟窿。

司月刚踏出电梯间的门，走廊的灯并没有如往常亮起，而是一片漆黑，窗外闪电铺满了整条走廊，风吹得人汗毛直立。

停电了？

司月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走到旁边的电闸处，出于谨慎，她先回家拿了一双事先备在家里的绝缘手套，推上总闸，松手又掉了下来，旁边的红色小方块弹出来，提示是漏电了。

既然是漏电了，那就只能交给物业来处理。

司月走回家，阳台的门开着，雨下得很急，有些飘进来，挂在阳台的衣服被吹得摇头晃脑，铁锈的衣架剐蹭着晾衣杆，发出“当当”的摩擦声，她走过去关门，看到了被游佳放在台面上的盆栽。

有两秒的愣神，司月抱着盆栽放回室内，才发现茶几上还有一张纸条。

游佳在上面写着：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栀子花，要细心培养哦，我晚上回爸妈家吃饭，后天记得来参加婚礼～

司月浅笑了下，光着脚回房间，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她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房间内阳台的门大开着，白色窗帘被风撕扯，激烈地拍打着窗棂，发出“噼里啪啦”嘈杂的声响，电脑桌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轰——”

司月内心像是被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冻结，心跳在胸腔中狂乱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在强调眼前的现实。

思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每一个可能的解释在脑海中快速闪现。

司月首先排除了自己记忆的错误，确认这不是她家里的物品。接着，她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性——

有人闯入了她的家。

不可能！

绿欧小区都是按照电梯卡去固定楼层，不可能会有人……

“轰——！”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司月顿时感觉耳边响起了空鸣。

看着凭空出现在桌上的匕首，司月努力保持着镇定，可还是被吓到了。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手电筒的光斑也随之摇晃，映照出匕首上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

手边不小心推翻了陶瓷杯，啪一声碎了一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司月顾不得那么多，拿起被匕首压着的纸条，上面的字体是印刷体，内容是——

准备好了吗？游戏开始了。落款是一简笔的一个笑脸。

哗啦啦的雨点疯狂砸在玻璃上，像极了一张张恐怖的笑脸印在上面，司月攥皱了纸条的一角，呼吸急促。

是谁？

到底是谁！

她跨过陶瓷碎片走到阳台，又跑到卫生间，客厅，客卧，厨房，都没有寻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咚咚咚——”

雷声落了下去，一道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时刻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