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洪万珠就冷静多了。他双手插兜,看着自己癫狂的小伙伴裸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赶紧还愿吧。”他对一旁神情担忧的陈俊生说,“天黑了,夜路不好走,今晚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睡一晚吧。”
陈俊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没有否定。虽然他说不同意也没人会听。
洪万珠从胸口取出一只红布袋来,里面是一只蓝绿色的荷包,针脚细致灵巧,勾着一个“顺”字。
前一阵他总是看见脏东西,步行街上都能鬼打墙,觉得四周都长着奇形怪状的东西,折磨得他不敢睡觉,不敢出门,中药西药双管齐下,连烧香的地方都换个三个山头,一点效果没有,还差点叫他爸妈送去精神病院。
这个荷包就是陈俊生给他的,说是亲自在姱姮山的神庙里求的,很灵验。
不管灵验不灵验,洪万珠都得一试。
结果栓在脖子上的第一晚,就效力喜人。时隔三个月,他终于什么鬼东西也没看见,好好睡了一觉。
答应好的,他给了陈俊生100w。他的命很值钱。
家里老人说,愿望实现了,要去还愿的。
所以他亲自前来。因为周围熟悉这座神庙的人就只有陈俊生了,只好叫他帮忙带路。可陈俊生说有论文要写,腾不开时间。
他又给了陈俊生100w,买了他半天时间。
至于疯了的曾子明,那不能怪他,是那人自己听说自己要去神庙,死皮赖脸跟上来的。
曾子明贪财,打得那几粒算盘珠子谁不知道。无伤大雅,带上就带上吧,回不回的去,都看命。
他的命哪有自己好?
洪万珠虔诚的将荷包放上供台,跪在拜垫上,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磕了三个头。
然后往观音像下塞了一张黑卡,顺走了荷包,又揣回了兜里。
一旁刚起身的陈俊生:“……”
“看什么?”洪万珠神情不善,似乎是怕陈俊生来偷来抢,语气也防备了起来,“我买的,不许看。”
陈俊生做了个投降姿势,大约是个“请您明鉴”的意思。
洪万珠放心下来,长腿一迈,跨出了庙,理都没理外头那位伤风败俗的老同学,走进了神庙一旁的小屋。
神树里彻底黑了下来。
赶了一下午路,谁都累了,他们敲晕了野猴一般乱窜乱叫还具有一定伤害性的曾子明,给他绑进了小屋,准备睡觉。
洪万珠拒绝和陈俊生一起入睡,这地方本来就小,还有一长条曾子明,又脏又臭。
哪能委屈自己。于是洪万珠搬走了小屋里所有的稻草,独自睡进了神庙里。
神庙里的观音解救了他,洪万珠很信任这位神仙。而且他那么虔诚,亲自来还愿,还给了神仙花不完的钱,请观音给他当一晚上保安,过分吗?一点也不。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神树里的人就昏昏沉沉,没了意识。
夜里不知几点,洪万珠被憋醒了。
外头淅淅沥沥,听着雨还没停。尿意催生,没办法,洪万珠抓紧荷包,迈着局促的步子跑出去小解。
月关浅淡,不知道从哪儿漏了点进来,那半边神像就这么清清冷冷落进这光影中——
哪里是个观音。
莲花座上的这位泛着青的白,后腰别着黑木笏板,头戴官帽,眉眼昳丽,鲜艳得像是黄泉路口的彼岸花。
同时,与这张脸完全相悖逆的,他神情阴郁,不屑又冷漠,漂亮又恶毒,在那儿一站,明明就是只鬼啊!
神庙里供的是只鬼的事洪万珠还不知晓。
他花钱请一只鬼给自己当保安的事,也没人通知他。
洪万珠正在尿尿。他不敢走远,就在神庙附近找了棵树解决。
或许是他困懵了,还不清醒。依稀的,他听见了脚步声自自己身后走来。
如果是陈俊生那玩意出来吓人的话,自己就帅气的给他一拳。洪万珠盘算着。
还没来得及提裤子,两片屁/股/蛋倏然一冰——
不是什么单纯的冰……他的屁/股连带着大腿后背,都要冻碎了。
洪万珠堪堪冒出一口白气,吱呀呀地扭过了头。
对上一只血红的眼睛。
没错,一只。他只看得见一只眼睛。
这是一只巨大的鸟兽,却长着成人的身体。它有树高,披着一件鬼气森森的白羽衣,长长的黑嘴拖在泥巴地里 ,那双血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脚下的人。
洪万珠厉声长鸣,大叫着“神仙快救我啊”、“观音你在哪里”、“我有荷包护身”这些话,都没有回应。
直到最后,他才想起来小屋里还有个“陈俊生”。
可惜太迟了,他没机会喊了。
这白衣红眼的鸟兽叨出了他的肠子,吃掉了他的眼珠子,然后踩碎了他这昂贵的一身。
“轰隆隆——”
陡然一声惊雷响起,刺眼的光亮将这黑夜划开一瞬,又沉寂下去。
这黑天像破了个窟窿,倾盆而泄的大雨淹没了庞城所有的声音。
直到天色泛白,雨才歇下来。大街小巷,已是不浅的积水。
李婆手里握着阿瞳的手,目送着那抹猩红的车灯彻底消失在水北街,才转身关了大门,带着阿瞳往回走去。
“哥,出来感觉如何?在家都快发霉了吧!”徐瑞泽吊儿郎当勾着方向盘,说着脑袋就要往后转。
“……转过去。”乔云林冷道。
什么作死玩意儿。
还有这种高危杂技到底是哪家驾校教出来的??回收吗?
徐瑞泽盯上了后视镜,问:“不过哥,你去崔奶奶的旗袍店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只是收拾遗物。”乔云林回。
徐瑞泽:“真的吗?我不信。”
乔云林:“好。请随意。”
他这个傻缺弟弟是个碎嘴子。小时候崔思灵怕他在家太闷——本来就又聋又瞎,时间长了怕再给憋哑巴了——因此不知道从哪领回一个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小破孩儿,给他解乏。
所以嘴碎是徐瑞泽的天赋。
不理他,他也能叨逼叨自嗨个十天十夜,全自动的嘴,需要24小时的全职陪聊。
可惜他不行,他很困。
徐瑞泽不消停,还要说什么,眼睛一瞟,他哥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徐瑞泽一脸震惊:“我去……不是才睡了三天吗???”
话虽这么说,小徐还是松了松油门,抬高了些温度,服务意识相当到位。
……
又来了。
那个不知所以然的怪梦。
崔思灵不在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因为这个愈加频繁的梦。
只要他闭上眼,这霸道的梦就好比个只会动手的流氓,卸了他浑身的力气,像是在提醒,在警告,在催促……
四周一片深沉而静谧的黑暗,阴冷又湿寒。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却总觉得无比熟悉。
这梦沉重,他却一身轻盈。似乎是成了哪个无家可还的游魂,一叶看不见渡口的扁舟。
乔云林一声不吭,死了一般,躺在沉浮的黑暗里,熟练地等着梦的尽头。
可不知怎么,今天却奇怪。
他没醒来,却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撞上一口棺。
这是具空棺,不知沉了多长时间,成了一道门。
乔云林看见自己苍白的手指扶上那口黑棺,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门的那边,站着个身影。
不远,好像也不近。
只是安安静静的落在那儿,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你是谁?”乔云林问。
无人应答。
有清雪顺着门的那边拂了过来。
狼外婆,别开(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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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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