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很快来了肆月轩,“小姐,可是树缺水了?”
“不是,我常让小满浇水。”黎栀微微摇头,没事的时候她自己也常拿着水壶给花花草草浇水。
夏季草木易缺水,若不是这个原因,可能是树根腐烂了。
不过,小厮刨开流苏树根,并没有看到腐烂的迹象。
仔细检查一番,小厮奇怪地摇摇头,“小姐,未有害虫,也没有腐烂,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黎栀暗叹口气,看来这棵白流苏树是救不活了。
心烦意乱的时候,她会坐在白流苏树下发呆,天热的时候,她会在树下乘凉练大字,无聊的时候,她会来树下找闻寂说话,虽然回到黎府不过几个月,这棵流苏树却在黎栀的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只有黎栀种的栀子花开了花,她猜测是受到了白流苏树灵气滋养的缘故,因为院子小花圃的花花草草也很是繁茂,再者,锁魂镯上的花纹,也是白流苏花,她昨夜还莫名其妙梦到了一棵流苏树。可以确定的是,黎栀和这棵白流苏树有渊源,只是她暂时不知道是什么罢了。
小厮离开后,黎栀没法子,只得先去慧芳书院,好在黎府还有一辆马车,沈氏今日不出去,黎栀便乘了这辆马车去书院。
不过,这么一折腾,到书院的时候她迟到了。
除了登记迟到名册的许婉,书院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看到黎栀,许婉犹豫要不要冒险一次给黎栀放水,对于闻宁和黄瑶那种人,许婉自然不会这么做,但黎栀对她有恩,还是天大的恩情。
黎栀挤出一抹笑,“没事,你记我的名字吧。”
包庇了她,被人告到院长那里的话,许婉会受责骂的。
许婉在名册上写下黎栀的名字,“各班夫子都进学舍了,只只,你今天怎么来这么迟?”
黎栀道:“不太舒服,起晚了。”
许婉不放心地道:“课都开始有段时间了,你来的实在太迟了,若是夫子训斥你,你千万别顶嘴。”
黎栀“嗯”了一声,朝学舍走去,慧芳书院规矩严苛,学生迟到一次要抄写院训,迟到两次会被打板子,若是迟到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就会请父母来书院训话。
黎栀是第一次迟到,只是不巧的是,今天给丙班授课的张夫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见黎栀姗姗来迟,竟罚她站了一个时辰。
刚入学时,黎栀的基础比不上其他贵女,但她很是勤奋,每次月考名次都有提升,很少被夫子训斥,今天当着这么多同窗的面被罚站,黎栀脸皮薄,等张夫子离开,她低头擦了擦眼角,很是难过。
见黎栀闷闷不乐,陈薇过来安慰,“只只,别哭了,你就是脸皮太薄了,看我经常被夫子训斥,我都习惯了!”
黎栀抿了下唇,把眼泪憋回去,因为这种事情哭也太丢人了。
陈薇又道:“不过你也是有点倒霉,我听说张夫子她小儿子闹着要把平康坊的一个歌姬带回府里,张夫子气得不行,把火气全发你身上了。”
难怪张夫子要罚她站了那么长时间,黎栀心情不怎么难受了,她惊讶地道:“张夫子她小儿子还未弱冠,就要纳妾了吗?”
陈薇笑了一下,“这多正常啊,有些纨绔子弟十一二岁就有通房了呢。”
十一二岁?黎栀难以接受,黎栀的亲弟弟黎让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幸好房里没有女人。
提到这个话题,黎栀突然想到了闻寂,闻寂还未弱冠,但比她大上四五岁,闻寂是不是也有通房了呢?
见黎栀不说话,陈薇以为好友还在难过,“只只,你想什么呢?”
黎栀回过神,问道:“陈薇,那些世家子弟都有通房吗?”
“十个人九个都有吧,剩下一个没有的,要么是身子有问题,要么是家里太穷了。”陈薇道。
黎栀觉得这话有道理,不过,黎栀的表哥沈鹤年也没有通房。
听黎栀这么一说,陈薇摆摆手,“你表哥那是例外!我哥和你表哥也认识,我听我哥说你表哥那是一门心思都扑到书本上,一看见书,别人和他搭话他都听不见。你表哥这样的人太少了,我哥房里也有女人呢,当时我打趣了他好久。”
黎栀深以为然,鹤年表哥确实不近女色。沈鹤年属于那种性子,和女子相处倒不会冷场,可在他面前摆一本书的话,他一定更愿意独自看书。
这么说,依照闻寂的出身和皮囊,他房里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黎栀抿了抿唇,不再想这件事。
下节是算学课,看到陈锦厘趴着在睡觉,夫子让她站起来,提问了她问题。
让一个锦鲤精回答笼子里有几只鸡几只鸭确实不容易,陈锦厘掰着手指头怎么也算不出来,鉴于她不是第一次在课上睡觉,夫子气得用板子打了她手心。
几板子下来,左手肯定会肿的,但从讲台上下来,陈锦厘没事人似的,眼眶红都没红一下。
看着陈锦厘,黎栀心想自己的心态还是太差了,她应该多向陈锦厘学习,偶尔丢一次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注意到黎栀的目光,陈锦厘看过来。
见状,黎栀对她笑了笑,陈锦厘也看着黎栀笑了一下。
望着陈锦厘嘴边的泡泡,黎栀脸上的笑意更浓,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陈锦厘平常并不会吐泡泡,只有情绪有波动的时候才会这样,比如对着人笑或者生气。
陈锦厘此刻嘴边起了泡泡,说明她是真心实意在对她笑。黎栀想,这个锦鲤精还挺可爱的。
中午离开书院前,犹豫一下,黎栀特意叫住陈锦厘。
看了看陈锦厘红肿的手掌,黎栀道:“陈小姐,你的手疼吗?回去擦些药油才能尽快消肿。”
陈锦厘平常都是一个人来书院,她的身边没有丫鬟,也没有其他陈家人,担心陈锦厘一个锦鲤精不懂这些,黎栀想着提醒她一下。
陈锦厘不在意地道:“谢谢黎二小姐,不过我不疼的,估计睡一觉就能恢复了。”
她可是锦鲤精,岂会像凡人一样弱不禁风。
听到这话,黎栀明白自己提醒对了,夫子的力道很大,陈锦厘的手肿成了砖头高,若是一夜就能恢复,那也太吓人了!
黎栀笑了一下,佯装惊讶,“陈小姐的恢复能力这么强吗?陈薇前段时间也被打了手心,过了两天才痊愈呢。”
陈锦厘一愣,一串泡泡吐了出来,幸好这位黎二小姐提醒了她,不然她就要露馅了,“敢问陈二小姐,哪里能买到药油啊?”
黎栀道:“你们府里应当备的有的,若是没有,可以去医馆买。”
陈锦厘点点头,平日里两人的交流不多,不过,学舍里这么多同窗,她最有好感的就是黎栀,因为黎栀性格很好,帮过她,还经常对着她笑。
*
“世子,您终于醒了!”
耳边传来近侍的声音,闻寂睁开双眸,望着熟悉的宫殿,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这是他幼时在宫里常住的宫殿,闻寂动了动手指,从榻上坐起来的时候,腰腹处传来阵阵疼痛,像是伤口被撕裂开来。
闻寂低头,望着腰间沾了血渍的纱布,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距离他受伤已过去几个月,按照常理,伤势应当已痊愈,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许是魂灵离体的缘故,他的伤势恢复得很慢,只是坐起来便会扯到伤口流出鲜血。
幸好他平安回来了,否则,便是他的魂魄不会消散,他的□□也撑不住的。
近侍担心地道:“世子,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闻寂被侍卫护送着回到长安,就被皇上下令接进了宫里。皇上寻高人做法破解了施加在闻寂魂魄上的禁制,他得以魂灵归体。
昏迷几个月,闻寂的身体远不如从前,他皱着眉靠着床头,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不急,给我更衣。”
大同赋税出了问题,和朝中几位军功赫赫的大将军有干系,他必须尽快把探查到的消息全盘告诉皇上。
*
回府后,想起要给柳氏、沈鹤年和沈秋秋送栀子花的事情,黎栀亲自挑了几盆,让小厮送到了忠勇伯府。
这时,沈氏身边的丫鬟找到她,说沈氏要见她。
沈氏关心地道:“只只,我听下人说你今日去书院迟到了,没有和阿蝉一块走,这是怎么回事?”
黎栀咬了下唇,默了片刻,“娘亲,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身子不太舒服,然后又看到院子里的那棵白流苏树枯萎了,心情不太好。”
沈氏清楚黎栀的性子,不可能因为一棵树而耽误学业,不过,女儿不愿意说,她也不多问,“草木总有枯萎的时候,你别太难过,若是咱们府里的小厮治不好,我把你舅舅府里的小厮借来,他们府里的小厮最是擅长侍弄花草。”
黎栀露出笑,“谢谢娘亲。”
黎栀回了府,但黎蝉还没有回来,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黎蝉的马车才在府门口出现。
沈氏问道:“阿蝉,你这是去哪里了?”
为了讨好闻宁,黎蝉陪着闻宁买首饰去了,不过,她可不敢告诉沈氏,“和同窗去书肆买了些书罢了。”
担心沈氏继续打听,黎蝉忙不迭道:“母亲,您别关心我了,还是多关心关心二妹妹吧。二妹妹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不和我坐一个马车,还去书院迟到了。”
“二妹妹刚去书院的时候倒是勤奋,现在看起来懈怠了些呢。”
沈氏皱起眉头,“阿蝉,你这是在关心只只?”
黎蝉道:“自然是。”
沈氏沉声道:“若是在关心只只,那你为何不问缘由,而是说这种话?”
如果黎蝉真心把黎栀当妹妹看待,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趁机给黎栀上眼药。
黎蝉没想到这一次沈氏的反应会这样强烈和明显,慌乱了一瞬,“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氏的年龄摆在这儿,是不是误会,她最是清楚。
沈氏沉声道:“阿蝉,都是一家人,为娘希望你和只只能以姐妹相处!当然,若是不能,为娘也不希望你们心里有怨!”
等黎蝉离开,沈氏长叹口气,许是她太大意,竟然直到今日才发现黎蝉对黎栀抱有恶意。
这天,黎栀来到书院,就看到许婉激动地跑过来,“只只,大周的律法改了,以后再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定案了。”
巨大的喜悦在黎栀的心头滋生,“真的?”
许婉喜极而泣,“真的。”
不光许婉,整个书院都在讨论这件事,去到学舍,黎栀从消息灵通的同窗嘴里得知,这次律法的变动好像是京兆府其中一位少尹提出来的。
黎栀也很是激动,不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定案,意味着不会再有许明昊那样的受害者了。
黎栀弯了弯眸子,“那个京兆府少尹是个好人!”
陈薇道:“他可是镇国公和长公主的儿子,皇上还是他的亲舅舅,这两年才去了京兆府,听说好多女子都爱慕他!”
黎栀想,这样的出身,有许多女子爱慕不奇怪,可贵的是那位京兆府少尹如此为百姓着想,令人钦佩!
黎栀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明昊,和她与许婉一样,许明昊同样很高兴,“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就是疑罪从无了,冤案会大大减少!”
黎栀柔声道:“许明昊,谢谢你!”
许明昊道:“黎二小姐为何要谢我?该是我谢你才对。”
黎栀摇摇头,“若不是你还有其他人,大周的律法可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动。”
正是许明昊以及许多像许明昊那样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推动了大周律法的进步。
当然,起作用的人不止一个,黎栀并不认识那位京兆府少尹,但黎栀很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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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寂醒来,当今天子松了口气,不等闻寂强撑着身体面圣,皇上来了宫殿,“幸好你没事了,不然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母亲交代!”
自得知闻寂遇刺昏迷的消息,皇上一直揪着心,直到几个月前他收到了闻寂托京兆府尹王大人送进宫的信。
皇上又道:“寂儿,你魂灵离体,这段时间去了何处?”
闻寂身上的伤势很重,方才又止血换了药,不过,想到黎栀,他腰间的疼痛好像轻了些,闻寂薄唇轻启,“去了…一个姑娘家里。”
皇上“哦”了一声,“哪家的姑娘?”
闻寂勾了勾唇,“舅舅,您别问了,侄儿到时候会告诉您的。”
闻言,皇上朗声笑起来,“你小子这是开窍了,有心上人了?看来朕得给你母亲写封信让她从五台山回来了,再让钦天监给你挑个黄道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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