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当空,一处荒废古寺。寺门半掩,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更显破败。
符向辰坐在火堆旁,头痛欲裂,满心急躁不安也只能怔怔的看着那跳跃的火舌 。
他让李帅去接封班回来,也不知封班此时如何了。
符向辰又仔细想想,驱动令牌只唤来了一个人,这也有些奇怪。
一阵夜风吹过,寺门“吱呀”一声被吹得半开,符向辰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目光警惕地投向门口。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符向辰正要起身,就听到来人发出声音:
“此庙是我家,我没有驱赶你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已是仁慈,你竟还要刀剑相向?”
符向辰一愣,“敢问阁下是?”
“贫僧慧明,在此修行多年。”就见一个灰袍和尚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只见他面容祥和,年龄不算大。
“是在下唐突了,”符向辰这么说着也没放下戒备,“就是不知这庙如此破败,阁下为何说此处是家?”
灰袍和尚轻轻一笑,将手中端着的陶罐稳稳搁在一旁,“家,并非由屋舍的破败或华丽来定。这古寺虽残败,却承载着我诸多回忆。”
符向辰眯了眯眼看和尚的手掌,不是握剑之人,但会些拳脚功夫。
“原来如此,”符向辰环顾四周,这个庙供奉的是一尊地藏王菩萨像。
这座庙虽破败不堪,可那尊地藏王菩萨像却被照料得极为妥帖。“这庙是为何变成如此模样的?”
慧明目光缓缓扫过古寺的断壁残垣,神色间闪过一丝怅惘,轻声叹道:“说来话长,约莫十年前,这周边兴起一股盗宝之风。听闻寺内藏有稀世珍宝,一伙歹人便趁夜闯入,我那日正巧外出化缘逃过一劫,可寺中僧众奋力抵抗,却怎奈寡不敌众,最终……皆圆寂于此。”
符向辰一愣,“十年前?”
这庙离皇家城不算远,但实属偏僻,他的确没有来过。可这十年里,就没人发现皇家城外有这座还算不小的破庙吗?以老皇帝的性子,知道有这座庙,不给安置修缮好,就是给踏平了,绝对不会让它就这么无人问津到十年。
慧明和尚似乎看出了符向辰心中的疑惑,缓缓说道:“这古寺位置不算太过隐秘,从前香火供奉是不断的,先帝在位时也来过。事发后我便去了官府,官府的人也只是草草调查一番,便没了下文。贫僧只好四处云游为同门超度,一走便是六年,待到贫僧回来后,见古寺破败,菩萨像却完好无损,便决心留在此处,守着这最后的清净之地。”
符向辰微微皱眉,他思忖着,若仅仅是普通的盗宝事件,以老皇帝的行事风格,定会彻查到底,怎会如此轻易罢休?
慧明将陶罐拿起,揭开盖子,传出隐隐的药香味。符向辰看去,就见慧明皱眉,似是不适。
“怎么了?”符向辰问道。
“此药味道甚是浓烈,贫僧一闻到苦味就头疼,让施主见笑了。”慧明从中拿出两颗药丸,递向符向辰,“我见施主面无血色,冷汗直流,眼中无神,口吐暗血,已是行将就木之势。这药是我云游时偶然得之,说是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效。不知能否让贫僧号脉?”
符向辰看了眼那药,点了点头。
慧明笑了笑,搭上符向辰的脉搏,“我略懂医理,这药是不能起死回生,但可续命一二。若是施主不服此药,今夜是挺不过去了,只是这药性刚烈,能不能挺过这药效发挥也是施主的命数。”
符向辰自是清楚自身的状况,发热一直是没消的,他甚至开始浑身颤抖了,咳血也快没力气咳了,但他只道谢,强忍疼痛接过丹药。
“寺中可藏有珍宝?”符向辰突然问,他觉得甚是古怪,盗宝之事定有隐情。
慧明面露思索之色,“从前贫僧只是一名小僧,实在不知寺中可有珍宝。”
符向辰搓了搓手指,“多谢大师了。”
“施主不必客气,贫僧只是渡世人罢了。”慧明起身端着陶罐从后门出去了。
后面应该是禅房,李帅带他来这时草草勘察过,只是李帅还没仔细看就被符向辰赶去支援封班了,竟不知还住了人。
符向辰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歹人住在此处,不然就交代在这了……符向辰低头看着丹药良久,便随手揣进怀里了。
符向辰知道元向光本就知道他定会与任卓婧协商谋逆一事,符向辰也是掉以轻心了。以为元向光只想要一个质子去花田国,谁知他只要郁蹊。也不是什么任卓婧泄密,元向光那边有什么动静任卓婧定会知晓,她只能先发制人。
符向辰是因为想要花田国的通行证,成为质子前往花田国更为方便。只是元向光的做法让他着实不懂,难道不想做皇帝是装出来的,油尽灯枯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无论谁去当质子对他都是一样的,这么执着于让郁蹊去花田国当质子是为何?如今没法得到名正言顺的通行证,只能从狸猫换太子处想办法了,也差不多。
符向辰这回是彻彻底底放弃用直觉判断事物了。
此刻已过了子时,白日里元向光还未登基,已竟能宣旨称朕了,免不了被大臣一顿上奏。那白景与他说的登基后可离开皇家城,原来是这么个离开法。
符向辰此时脑中混沌,已经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了。
他突然间想起了有一年月夕,他和一位友人逛灯会的情景,那时候他好像落水了,又好像没落,他那时好像还找人算命来着,后来一转眼大火燃烧……
符向辰突然回神,他已经开始记忆混乱了。
他看着火堆,视线越发模糊,符向辰急忙运气,却是无用功。
他张了张口,也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听不见了。
符向辰忽然猛的咳了几下,他就像被抽空浑身力气般倒在地上。
他努力驱动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脸朝着地面,挤压着他的口鼻,让他呼吸也愈发困难了。头发散开落到火堆旁,只要风轻轻一吹,火星便可燎着符向辰的发丝。
就在符向辰意识即将消散时,有人一把捞起他,隐约有浓梅香味。
呼吸到空气的符向辰努力想告诉来人,他的怀里有药,符向辰不知那丹药是否有用,但如今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封班将符向辰抱进怀里,微微一怔,他何时这么瘦了?
封班运气给符向辰,拿出了符向辰怀里放着的丹药。
封班不知这是什么药,味道如此浓烈,这药不小,有鹌鹑蛋那么大。
符向辰如今呼吸都算困难,咽下这药也是艰难。
封班不假思索,将药掰成小块,送进符向辰的嘴里,可符向辰迟迟不咽。
封班将药放入自己口中,微微俯身,一只手轻轻托住符向辰的后颈,让他的头微微仰起,自己的唇缓缓贴上了符向辰的唇。
封班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符向辰的身体似有一瞬微微一僵,封班无视,将碎药推送至他舌根处,并用手轻轻顺着符向辰喉咙,助他吞咽。这么两颗皆是这么喂下去的。
封班又渡了几次呼吸让符向辰更好受些。他方才也尝出了丹药成分复杂,虽没毒性,但药性估计也是很强。
没等封班再多想,符向辰突然浑身颤抖,冷汗一瞬间便湿透了衣衫,双手紧紧抓住封班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符向辰觉得浑身有如同刀绞般的剧痛,他紧紧咬住嘴唇内侧,试图让痛感转移。
封班注意到了,捏住他的下巴,只瞧见里面已经被咬出血了。
封班将手伸过去让符向辰咬住,封班的手背上很快渗出殷红的血珠,顺着手臂缓缓滑落。
他只轻拍着符向辰的后背,掌心真切地感知到了符向辰每一节脊柱。
月光衬得符向辰脸色愈发没有血色,皮肤白得透明,他双手腕间的皮肤近乎透明,脆弱而显眼。
封班叹了口气,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一滴水珠沿着封班的下巴,重重地砸在符向辰的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
符向辰缓缓睁开双眼,双目有些许刺痛,他看向周身环境,似乎是在哪个客栈里。
视线对比以往有些不清晰了,喉咙依旧很痛,他尝试发声,发现说话还是可以的,听到的声音大小也和以往无异。
符向辰支撑着自己起身,看向窗外,人群络绎不绝。他看到对面的茶楼,知道此处是宣凌偏南。显然此时国丧已过了,自己昏迷至少有一日了。
他看了眼床边摆放的长听和削冤,这才发觉一旁挂着的行头已经换了一套了。符向辰查看了一下屋内只有这一套,确实是自己的码数。他皱眉,看这衣袍是夹棉的,料子是上等的,且还纹了金丝。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客官您醒了吗!”声音有些大,那人扯着嗓子喊道。
符向辰开门,见那个小二笑眯眯的道:“客官您醒了呀,需要帮您沐浴吗?”
符向辰觉得有些奇怪,“我没说我要沐浴。”
“哎呀客官,是另一位和您一块的爷叮嘱,若是您醒了就让您泡泡热水。”
符向辰脑中浮现封班的脸,他笑了笑问道:“他人呢?”
“一早便匆匆离开了。我这底下热水刚烧开,就来看您醒了没。客官您稍等会,我这就下去拎水上来。”
符向辰点了点头应下。
小二麻溜地跑下楼,没一会儿,便提着两大桶热气腾腾的水上来。这小二刚要踏进符向辰的房门,突然有人叫住他。
“小二,可还有热水了,我也想要沐浴。”
就见隔壁的门半开着,一个头戴帷帽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小二一愣,“这位客官真是不巧了,白日里少有人沐浴,热水就烧了这些。等我下去让人再烧一些,晚些再给您送来。”
“不行,我就想要现在沐浴,”那人语气中带着傲慢,似有咄咄逼人之势,“这些热水先给我如何?
那小二有些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符向辰眯了眯眼,看向那人扶在门边的手,说道:“既然这位公子着急,那便将热水给他吧,小二。等热水再烧好送到我这即可。”
小二感激地看他,符向辰无所谓的笑了笑。
突然那人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我说笑的,小二不必了。这位公子如此大度真是让我钦佩。”
符向辰愣了愣,“不过是一些热水而已,何必钦佩。”
那人不再回话,笑着摆了摆手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符向辰侧身让小二进到房中。
他留意到那人每一个指甲都带有橘黄色,指缝干净,手掌并不粗糙干燥,所以不是染坊之人,只是染甲了。从他脚步、转身姿势来看,他会武功。住客栈都戴着帷帽,说明有不少人都认识他。
武林大会时间近在咫尺,有奇怪的人会武功并不稀奇,但此人莫名搭话来戏弄他人,着实奇怪。
30章了!!!快了还有三十多章就完结了呜呜呜要圆梦了吗[爱心眼][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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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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