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领主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差，他比以往更加沉默，紧接着，下了一个相当奇怪的命令。

“召集玩家？”

“‘玩家’是什么东西？”

隐藏在众人之间的佟话挑了下眉，她打开好友面板看了看——她和玄都的聊天框里没有新的留言。

她想了想，并没有给他发送信息询问情况，把兜帽往下拉了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

被召集的玩家们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入宫殿，王座上的人把玩着一个试管瓶，蓝色的液体中沉淀着些许金色颗粒。

眼力很好的血族玩家看到贴在上面的便签上零星的几个文字，那是用圆钝的字体写着的“眼”“十年”和“魔药”。

这位和他的兄弟一起统一了狼人和血族的玩家，和女巫集会也有所联系？

他自以为知晓了郎星朝的目的，搓着手说：“您是想要统一这整个副本世界吗？在狼人与血族之后，要把女巫和人类也归于麾下？这可真是伟大的理想，我愿意追随您，我很有用的，杀人放火都不在话……”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身体。

“你，你做了什么！”系统面板在眼前弹出，然后一点一点，像是雪花一样溶解。

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俊美的血族将视线投向另一名玩家。

那人下意识地想跑，跑到门边的时候，原本敞开的大门毫无征兆地闭合起来，蛇一般的暗影与操控它们的主人一样沉默，像忠诚的骑士一样守住唯一的出口。

郎星朝从王座上走了下来。

他披肩上的金属锁链摩擦着与他的眼睛一样红的宝石胸章，漆黑的皮靴敲击着地面，在玩家们的心中奏起了一首名为恐惧的乐曲。

郎星朝刚才利用自己的权限查阅了这几个玩家在现实世界中的生平简介，在确认他们几个全都符合玄都对恶人的定义后，下手便毫无顾忌。

十几分钟后，郎星朝摘掉白手套，斜靠在墙上有点颓废地垂下头，头顶的狼耳朵也耸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通过夺走玩家手中的系统的方式，让自己也成为一名“玩家”，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不用这样变相地囚禁玄都，能够和他一起离开，去往他的现实。

但很显然，这个法子行不通。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飞鸟，玄都曾经在他们的纠缠下陪着他们做了学校的作业——

在你的人生中，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写出五个，重要程度依次递减），对方首当其冲写下的词语就是“自由”。

暗戳戳期待他写下自己名字的狼崽子一脸懵，玄都还以为他们是不懂这个词的意思，耐心地对他们讲了“自由”的定义。

他说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因为对每个个体而言，自由的含义都不尽相同。

而对他来说，自由就是选择的权利。

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粉色还是蓝色的权利，是选择留长发还是短发的权利，是选择吃草莓味的冰激凌还是巧克力味的冰激凌的权利。

……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的权利。

如果是玄都主动地走进狭小的橱柜，那他并不觉得这是禁锢，而如果无视他的意愿，强行把他囚于某处，那哪怕那人给了他宇宙一样大的空间，他也并不会觉得这是自由。

玄都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在面对一些触及他底线的事情上，他会表现出某种惊人的偏执。

而对他百依百顺的双子，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的离开。

他们各自都会为了自己所执着的东西……而不择手段。

————

郎星朝今天有“班”要上，所以目前陪在玄都身边的是影。

变成狼形的他小心翼翼地趴伏在玄都脚下的地毯上，并没有遭到拒绝，于是开心地摇起尾巴。

“这个字该怎么读？”玄都捧着被他们遗留在这个房间里的那本用血族的语言写成的书，指着序章里的一个字符问他。

黑狼的脸变得有点红，无他，这本书从书名到内容都相当不堪入目，香艳地记录了血族领主与被他囚禁的人类的这样那样故事。

他变回人形，盘腿坐好，结结巴巴地告知那个符号的读音。

“这个字呢？”

影的脸更红了，他指的这个字符刚好混杂在一段不可言说的文字之间，“汐汐，你想学血族的文字吗？我去拿另一本书教你好不好？”

“我不想学，只是觉得这几个符号很漂亮，想知道怎么读而已，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我之后去找朝……找你哥哥，让他告诉我。”

“不许！”影凶巴巴地扑过去，把他圈在了怀里，但很怂地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你还想知道哪个词的读音？”

玄都指给他看，影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告知了他所有字符的读音。

在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之后，玄都对他笑了笑，露出了左边脸颊上的小酒窝，当场把影甜的找不到北了。

“谢谢。”玄都真情实感地对他说。

与此同时，正准备回家的郎星朝穿过广场，听到了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还夹杂着奇怪的笑声。

他走了过去，其中一个人看见了他，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掉了。

“领，领主大人！您还没走啊！”

“在看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血族硬着头皮说：“只是一些画而已。”

“喂！你们快来看，佟老师出了新作，你们绝对想不到尾巴还有这种妙……”

“用。”跑过来的狼人看见郎星朝，目光呆滞。

在郎星朝目光的注视下，她如丧考妣地把本子捧在了手上，毕恭毕敬地把它献了出来。

皱了下眉，郎星朝向她走近了一些，等到看清本子封面上的内容时，他耳朵和尾巴上的毛毛一齐炸起了一瞬，立即向后退了几步，还踉跄了一下。

他迟疑片刻，像是拿什么危险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本子给捏了起来。

“领，领主，您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

————

郎星朝的头发比平时更乱一些，服帖的礼服中也有一些褶皱。

他站在玄都的房门门口，房门被反锁了，看来影突然有事离开，没有等到他们“交班”的时候。

他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又隐约闻到了玄都的血的味道，于是便焦急地开锁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死死的，壁炉也熄灭了，视野里一片昏暗，他一时没有看见人，“哥哥？”

躲在门后的玄都目测他走进了自己画下的阵法里，于是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动物一样猛地向他扑了过去。

闻到熟悉的清甜的味道，郎星朝瞬间放松下来，捞住了向他背后扑过来的人的膝弯。

夹在臂弯里的书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但郎星朝没有心思去管——玄都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闷哼了一声，缓缓放松了肌肉任他去咬。

玄都右边的那颗虎牙颇有几分锋利，他又用了十分的力气，很快就尝到了血的味道。

他舔了一下染血的唇瓣，生涩地用血族的语言念诵起了咒语。

因为只听影读了一遍，他的发音其实相当不标准，腔调也很古怪，和标准读音南辕北辙，听起来相当可爱。

只是这人的目的却并没有那么可爱。

被世界眷顾着的人即使发音相当离谱，宇宙也回应了他的请求。

两人脚下被他用血画成的阵法亮了起来，繁复的线条旋转交叠，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见咒语奏效了，玄都便从郎星朝身上跳了下来，来到他的面前一把薅住他的项圈，强迫他低下头来与自己视线平齐。

“跪下！”

郎星朝顺从地单膝跪地。

“握手！”

他顺从地把手递给玄都，注意到这人的手心处一道已经结痂了的划伤，皱了皱眉。

得意地勾了下唇角，玄都松开扯着他项圈的手，向门外走了过去。

最近他想起来了一个血族出品的建立主仆契约的咒语，于是就实践了一下。

如果能让两只狼崽子成为自己的仆从，他就可以指挥他们做他想让他们做的事，摆脱现在的局面了。

看郎星朝的反应，他这个尝试应该是成功了。

现在还剩下影，同一个阵法没有办法使用两次，他需要重新找个地方画，希望累加下来的出血量不会让他在中途昏倒。

玄都走出房门，听见身后有悉索的响动，转头一看发现郎星朝跟了上来，顿时有些迷茫。

他不下令让他起来，他不应该就一直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不动吗？

“停下！”

对方顺从地停下脚步，但在玄都往楼下走的时候，他又跟了上来。

玄都：？

郎星朝：？

犹豫着把放在下一节台阶上的长腿收了回去，郎星朝试探着问：“你不下命令让我动，我就不可以动，是这样的游戏吗？”

搞什么啊！原来咒语根本就没有成功啊！可是阵法都亮起来了啊……搁这儿混淆视听呢？！

气鼓鼓地从郎星朝的身边走过，玄都又回到了房间里。

郎星朝在原地站定，拿不准这个游戏结没结束，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跟过去，发现玄都已经拉开了窗帘，正靠在门边的墙上翻着某本之前散落在法阵里的书。

“每天都闷在房间里很无聊吧，所以我买了一些书给你——”

注意到了玄都正翻看的那本书的内容，郎星朝的声音戛然而止，毛绒绒的狼耳无措地炸了起来。

神明大人，今天收藏会涨吗。

以及，营养液天使，你到底是谁！让我亲亲好吗！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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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双月之夜（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