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张兄此话可真?”

“真真的,当时我二姨家的表兄正是陈国随军的步兵,亲眼目睹,哪能有假?”

桌上一阵唏嘘,“没想到啊没想到,若江月白爱的人不是合德帝姬,那这昭和帝姬死的也未免太冤枉了些。”

“可不是么,怪不得昭和帝姬都过世这么久了,江月白仍然没有立合德帝姬为后。”

“我还听说,江月白同南歧神宫国师张幼陵,是情敌,当初两个人为了昭和帝姬水火不容,江月白竟然能放下帝王之尊,跪在情敌面前七天七夜,啧啧,真让人佩服。”

一青衫男子折扇一摇,在人堆里坐下来,“我说,咱们是来参加试剑会的,你们在这儿说这些儿女情长的八卦,也不觉得掉价。”

一桌人立马打哈哈,转了话头,“少主人说的是,说起来这次试剑会呀……”

秦楚搁下酒盅,心里有点难受,江月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就连她的死也要拿来利用一番。

他会跟着她一起跳崖?简直就是大白天做梦吧,更别说会为了她,在南歧神宫跪七天七夜这种事儿,六国的人就是会以讹传讹,助长这种谣言盛行,简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她腹诽一番,倒酒才发现酒壶已空,不知不觉喝完两壶了,脚底下有些发虚,扶着桌子起来,留下块银锭子唤小二,“结账。”

摸索着下楼来,因为看不见,出门的时候被门口一张木椅拌了下,差点摔倒,幸好有人扶了她一把。

触手是云锦料子的衣裳,有练武之人绑臂用的皮革,手也很有力,她想应该是个有些身份的贵公子,便退后两步抱拳致谢,“这位公子,多谢了。”

公子没说话,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她皱皱眉,补充道:“想来,没有砸伤这位公子才是,奴这小身板,还挺娇弱来的。”

公子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好听。

公子说:“敢问姑娘芳名,家住哪里?可有伤到?”

她隐约觉得这个人有些登徒子,贸然就问人芳名,家住哪里,实在不妥,不似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只得委婉道:“昙中人,公子唤奴阿楚便是,也并无伤到。”言罢,掏出几块碎银子递出来,“这是谢礼,奴告辞了。”

江月白嘴唇动了动,还是把碎银子接了过来,“姑娘,我看你眼睛不方便,我送你回家好吗?”

秦楚立时警惕起来,“啊,不用不用,我夫君就在此处不远,就不劳烦这位公子了。”

虽然她也是有功夫傍身的,真打起来对方肯定讨不着便宜,可是来昙中做客,在大街上打打杀杀的忒丢相里迦的人,何况方才人家还扶了她一把,没对她动手动脚的,她也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胖揍一顿,只得客客气气的找个由头搪塞过去。

公子就跟个迟钝一样,又是好半天才回她话。

“是吗……原来姑娘已有夫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公子的语气有些失落似的,她清清嗓子,“这位公子想来也是个伤心人,嗐,公子别看奴眼瞎,奴听声儿就能听出来公子有伤心事,所谓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公子何必忧伤呢?公子瞧瞧天上,风轻云淡骄阳当空,忧心事儿就能忘却大半,少年不言愁,诗酒趁年华,公子想开点儿。”

江月白抬头看看天,“姑娘,今儿阴天……”

秦楚委实被噎了一噎,“这个……公子你瞧我是个瞎子,阴天就阴天罢,公子即是来吃酒的,食邑的酒菜很是鲜美,奴就不扰公子雅兴了,公子请便。”

她做揖,转身欲走,覆眼的白绫子松了,掉下来。

其实她眼皮已经被元水烧伤了,就算看不见她也知道疤痕很难看,蒙块布出门,好歹不吓人,白绫子一松,她心里就跳了一下,果然听见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她蹲下来,摸索着找白绫子,摸到一只手,不好意思笑了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月白把白绫子给她系上,扶她起来,有些哽咽,“你……他们不好,我去赶走他们。”

她摇摇头,“用不上的,因世人总是以貌取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他们不知道我,凭看到的来说我也不是他们的过错。公子是来参加昙中试剑会的么?”

江月白抿抿唇。

他对试剑会没兴趣,那日沧澜山上跟着秦楚跳崖后,他没死成,却也没找到她。

迎亲时见到她,第一次觉得偌大的陈宫不再冷冰冰的,禁锢许久的心有了丝光亮,他想他也不是不会动心,只是没遇上让他动心的人,往后这个笑起来甜到心里的姑娘,就是他的君后。

他一定待她很好很好。

赵国的战书在洞房花烛夜递进陈宫,战书上说拿他救命恩人换陈国三千里山河。

战书附带着一封合德帝姬的亲笔书信,说当年从沧澜山如何救了他,又说被昭和帝姬用计替代,偷走了黑曜石镯子的信物,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既然爱上了阿楚,就不会轻易放手,可是秦琬也不能不救,恩怨这事上,他是个很分明的人。

既然阿楚嫁给他,那这债,他替她还,遂派亲兵去救人。

秦琬救回来后,他说只要不伤君后性命,怎么都好。

阿楚便这样没了一双眼睛,可是只要她活着就好,没有眼睛也没什么,他会一直在她身边的。

她却这样弃了他,跳下沧澜山。她一定恨透了他,对他一点儿希望都不抱了,才会那样决绝的跳下去,不给他任何挽回的余地。

云州传说南歧神宫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秘术,等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上的骨头,他便去南歧神宫求张幼陵动用秘术,希望能复活秦楚。他想了,只要她活过来,就是拿陈国的江山来换,拿他的命来换,他也愿意。

可张幼陵闭门不见他,他自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双膝一弯,就在神宫外红木棉花树下跪了七天七夜,终于在第八天的早晨,张幼陵见了他,告诉他起死回生是禁术,需找到云州仙草血灵芝才行。

他回到陈国四处打听,才打听到相里迦这里来,藉着试剑会递上拜帖。

方才他瞧见秦楚,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她死了,早就粉身碎骨了,甚至留着秦琬一条命,就为了做她复活时用的容器。

可她好好的站在这里,听不出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是谁。

是张幼陵骗了他,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血灵芝,压根就没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秘术。

她站在他面前,可他却迟疑了,不敢走近她,不敢告诉她,他害怕,害怕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她知道了他是谁就会决绝离去,沧澜山那一幕,简直叫他撕心裂肺,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江月白竭力克制着想把秦楚拥进怀里的冲动,脸色苍白的捂着心口,“姑娘真聪明,小生确然是来参加试剑会的,只是人生地不熟,姑娘既是昙中人,可否给小生做个引荐?”

相里贺忙完了手里头的活,到食邑来接秦楚,大老远就看见秦楚正在同人谈笑,急忙挥着手跑了过来,大声喊她“阿楚,阿楚。”人到了跟前,他看看江月白,冷着脸警惕的把秦楚拉到一边,小声道:“这人是谁呀?年纪轻轻满头白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不见,不要乱跟不认识的人搭讪。”

秦楚点点头,颇为赞成他的建议,“相里兄说的对,就刚才我出门差点被椅子绊倒,是这位公子扶了我一把,我正打算同他道过谢就走的。”

“扶……他扶你了?”相里贺不敢置信,痞里痞气的盯着江月白,猛地拔高个音节,“哪只手扶的?要不要我帮你给他砍了?”

江月白茫然看相里贺一阵儿,皱眉头问秦楚,“这是你的夫君么?”

秦楚忙解释,“不不,不是。”

此时拉相里贺作挡箭牌倒是也好,不过相里贺人家还是个黄花大伙子,玷污了人家清白,回头讨不到老婆就是罪过了,何况这位公子着实也不是个坏人,秦楚一琢磨,干脆坦白说了。

“这是药师相里老先生家的公子相里贺。我夫君今儿去会老友了,并未在此处,对了,还没问公子尊姓大名,敢问公子是哪国人呀?”

听她说相里贺不是她夫君,江月白心里头还开心了那么一下,可她真的有夫君了么?

他长长出一口气,就算她嫁了人也不能怪她,谁让他伤透了她,伤了她的身子,伤了她的心,是他活该。

“小生是从天岁来的,小生……小时候曾有幸得过一串佛珠,是以起名秦江弗。”他对着她作长揖,忽然一阵咳嗽。

身边伺候的侍卫忙帮他拍背,递给他快白帕子,他接过来,捂嘴咳嗽一阵儿,止咳后,把染了血的白帕子掩进袖子里,藏了起来。

相里贺盯着他看了半天,捏着下巴思考事情。

秦楚略笑了笑,“真是巧,公子同我还是本家呢,天岁秦氏是燕国皇室分支,你是秦安家里的?”

真是无巧不成书,按辈分,这位秦江弗还要尊称她一声姑奶奶罢,没想到在辈分上,她竟也有赚大便宜的时候,不禁心中开怀,摸索着去拉江月白的手,“你是个小辈儿,既然是秦家的小辈儿么,理应这场酒菜我来照顾,来来来,我带你进去同酒楼老板说一说,老板看在我的面子上,酒菜能给你打个九折的。”

相里贺挠挠头,过来拉她,阻止道:“不行啊,阿楚,你忘了你夫君不让你总在外头乱晃,试剑会在即,他说你被人瞧见了会生出事端的。”

秦楚松开江月白,凑过来跟他咬耳朵,“我在这里吃酒好些日子,银钱总出不进,酒店老板同我打八折,我去露个脸,给他打九折,这样我能吃一折的回扣,便省下一壶酒的钱,你说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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