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忘尘剑一出,不就是昭告六国,昭和帝姬还活着?我费劲吧啦带你来昙中,是为了医好眼睛,绝对不可以横生枝节。”张幼陵给她烦的只想把耳朵堵起来。
“师父,我不用忘尘剑,就随便用一把破铜烂铁打也不行吗?”秦楚去拽张幼陵的袖子,撒娇道,“师父呀,你回头看看我,多可怜?就同意我也试剑罢。”
张幼陵说什么都不为所动,进了屋,摘下面具,愁眉不展,“你说破天也没有用,我不会答应的。”看看挂在胳膊上的一人一鸡,又补充道,“美人计也没有用!”
秦楚拍拍怀里抱的母鸡,“我给师父炖鸡汤,黄金般色泽的鸡汤汁,浅尝一口,唇齿间荡漾着一种土鸡难以言喻的美味,还带着大料的药香。”
张幼陵差点给她说的心动,不过还是忍住诱惑拒绝道:“不行,什么都不好使。”
秦楚有些泄气,摸怀里母鸡的毛,“小花呀小花,可见你长的实在太瘦,勾引不了师父肚子里的馋虫,咱们一个瞎子一个瘦子,美人计美食计都不好使,实在是太可怜了。”
张幼陵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拎着鸡翅子把小花从窗户里扔出去,关了窗回来坐下,自己给自己倒杯水,摸摸手,“萧道隅来昙中了。”
秦楚捏捏耳朵,“他也是来参加试剑会的么?”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更麻烦的事是,江月白也来昙中了。”张幼陵眉头几乎锁在一起,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南歧神宫随便编的由头,江月白居然真的会跑去找血灵芝,还找到了相里迦这里。
秦楚捏耳朵的手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了,今次只看热闹,我与那承影无缘,罢了罢了。”
她只愿躲着江月白,这个人住在她心里头半辈子了,每次想起来都是痛,原以为跳了崖后,什么都放弃了,看开了,可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会很难过,很伤情。
可见有些东西,真是至死都放不下。
江月白是她连死过一次,都没能放下的,她自叹气,有时候这人真是没出息,不过,如今这样各自安好,此生就此别过,余生看山看水看风景,也是桩美事。
张幼陵起身,去床头处抱过来个木匣子,从里面拿出把琴递给她,“摸摸看。”
她接过来,手指在弦上划过,琴音袅袅绕梁,高兴的不得了,“这是古琴绕梁,师父哪里得来的?”
张幼陵叩叩桌子,“老友相赠,说是拿来给你做个玩意儿,怕你在昙中太闲闷的慌。”
她托腮,“师父,你哪个老友会关心我闲闷?还送一把如此名贵的琴来,该不会是我那燕国国君的爹爹罢?”
张幼陵没搭这个话茬,岔了话头,“三日后试剑会,届时昙中人多眼杂,萧道隅和江月白都在,你避一避。”
她苦闷,作为死亡人口,白天出门怕吓到人,晚上出门怕吓到人,天天出门天天怕吓到人,有些烦道:“我总不能天天躲着呀,我又不是黑户,我不是您云游捡回来的小媳妇么?没脸见人呐,我想凑热闹的,不然您把面具借给我,我把脸一捂,我不说话,成吗?”
张幼陵看看桌上的面具,再看看她,认为此计可行。
相里贺布置的试剑会别开生面,祭花,试剑,试剑安排在祭花之后。
祭花是为六国各大名门闺秀比试琴棋书画和美貌设立的集会,相里迦手里握着她们的生辰八字和品行手札。
而试剑,则是比试六国各大名门世子公子的武艺和德行,同样也记录在册,由相里迦保管。
说白了,昙中试剑会,就是一场六国大型相亲会,方便皇室权贵们在此借由婚事达到强强联手的目的。
秦楚参加试剑会那年,是女扮男装,比到最后,和萧道隅在台上打的不分伯仲,萧道隅无意摸了她一把,识破她是女儿身愣了一瞬,才被她偷袭成功,夺了忘尘剑。
今年新人胜旧人,秦楚坐在下头边剥橘子,边同相里贺陈述自己的见解,“是不是你家老头儿拿昭和帝姬做前车之鉴了?搞这个八十斤重的承影来,不是孔武有力的人,真拿不动。”
相里贺没回话,她叹口气,继续陈述,“其实比蛮力实在也没什么意思,要靠脑子的。”
相里贺还是没接话。
秦楚正正面具,狐疑,“相里贺,你哑巴了?”
她拧下来块橘子瓣递给相里贺,“是不是台上很热闹?你快同我说说,谁赢了?”
对方轻咳两声,“姑娘,此时正好是燕国帝姬和赵国郡主在比画,尚未分出胜负。”
秦楚默了会儿,不确定道:“江弗?”
江月白嗯一声,“姑娘,是在下。”
“哦,咱们还真是有缘,说起来,燕国还有帝姬么?”她拍拍脑袋,并不知道她爹爹什么时候又给她添了个妹妹。
江月白说是,“燕国的合德帝姬秦琬。”
秦楚愣了下,“祭花不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才能参加的么?她不是已经嫁了陈国君主江月白为后了么?”
江月白皱眉,表情极度痛苦,“没有,并没有立秦琬为后,江月白他只爱慕一个人,是他的先王后昭和帝姬。”
秦楚默了好一阵儿,继续扒手里的橘子皮,“大侄孙,你在天岁足不出户的?六国如此地大物博,你合该到处走走,六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陈国君主江月白,他明明爱惨了合德帝姬。”她闭闭眼,“你不知道三月前赵国世子宋文成挟持秦琬,逼迫陈国割地的事儿么?傻子。”
江月白给她突如其来的大侄孙叫的没反应过来,接过她递的橘子瓣,呐呐,“大侄孙是?”
“你我是本家,按辈分你爹爹秦安是要同我叫一声大姑的,你自然是我的大侄孙,有什么不妥吗?”秦楚嚼着橘子瓣,有些无趣,台上若比琴,她也是能饱饱耳福的,可惜比的是画,她想,真欺负人。
江月白明了,秦楚是错认了他。
“姑娘不必论辈分,在下不介意的。”他抬眸,正瞧见萧道隅和张幼陵往这边来,便拉起秦楚的手,道:“姑娘,这里人多,可否同在下去二楼小坐?”
这会儿有些热气上头,又听说台上比试的是秦琬,她就没什么兴趣继续坐下去,本就打算溜走的,这个提议提的正是时候,深得她心,便随手抱起桌上的橘子盘,回道:“好呀好呀,反正我也看不见,这个比画就很不适合我观赏,走走咱们去楼上喝酒吧。”
江月白拉着她,一路上手都在抖。
她还很担心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比如羊角风什么的。
他摇头,说没有,解释只是因头一回拉姑娘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他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若不是怕她知道他是江月白,若不是怕她不会原谅他,他只想现在就带她回陈国去。
秦楚在心里暗笑,还是个纯情的哥儿,便问他,“你爹爹没给你房里塞晓事的丫头?天岁秦氏没落的够彻底呀。”
想她爹爹在娶妻纳妾这种事情上,就很出息,自她母后仙逝,燕国的后宫夫人如夫人数不胜数,现在的燕国君后秦琬的生母,后位做的辛苦,要打理偌大的后宫里几百个女人,十分不容易。
江月白没有接话,自顾拉她到小楼上来,贴心的替她安置好椅子,问她,“姑娘,你今天怎么带面/具出门呢?”
秦楚摸索着把橘子盘放在面前的桌上,略有些惆怅,“你不觉得带个面/具显得很有神秘感么?”她撑起下巴,叹气,“其实,今天有我不想见的人来着。不说我了,倒是你可想开了么?”
江月白在她旁边坐下,觉得她说的不想见的人极有可能是说的自己,欲言又止,只得摇头,“没有想开,我有负于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求得原谅。”
秦楚不禁有些怜悯,心道他小小年纪就要为情所伤,实在是个可怜,自己也是经历过热脸贴冷屁股的,对情这种事情体会深刻,爱这东西太累人,不是你爱他,他就会爱你那么简单,她爱江月白爱到骨子里,卑微的不行,也没换来江月白对她半分的怜香惜玉。
她说,“情爱这事上,姑奶奶我是有经验的,若那姑娘心里头爱慕你,你且还是有机会,听姑奶奶一句劝,若那姑娘心里头没有你,就早早收手罢,别互相耽误。”
话说的很伤情,免不得叫人听了难受,江月白握握她的手,“天岁秦氏同燕国确然同源,倒也不是真亲近,姑奶奶的称呼就免了罢,论年纪我比你还要大些的。那姑娘她很爱慕我,爱慕了好些年,小时候就满心都是我,只是我不好,气她恼她,还伤过她。”
秦楚啧啧,“这是青梅竹马了,顶好的感情,真可惜。”
江月白看着她,指尖滑过秦楚的面具,忽然发现她离开自己,竟过得更随心随意,可他不愿意放弃她,想用剩下的生命来补偿,就连死都想好了要同穴合葬。
“阿楚……”
秦楚迟疑,竟突然觉得这两个字,这个声音,十分熟络,叫的她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个寒噤,手里的酒盅差点没拿住,忙道:“江弗,你还是叫我别的称呼罢,这么叫我很不适。”
这个语气,这个声儿,简直同江月白如出一辙,天晓得她听到就头皮发麻,她闷闷地想,江月白真是刻到她骨头里去了,想遗忘这样艰难,可能果然是伤痛会让人记忆更加深刻,回头她得找相里迦问问,有什么可以吃了选择性失忆的药没有。
江月白回说,“他们都这么称呼你,我要叫你什么呢?阿楚。”
秦楚默然,“就叫姑奶奶罢。”
江月白苦笑,捏她肩膀,呐呐:“阿楚,我会护着你,会在你身边的。”
他让临江去打听过秦楚的夫君是谁,眼下就不得不去找张幼陵坐坐。
秦楚受宠若惊,“啊,大侄孙不必这样孝敬呀。”
江月白摇头,看一眼窗外,张幼陵和相里贺正在楼下,他起身拂拂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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