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坐落在城西郊区,门前就是这泉海。
泉海其实是个大的内陆湖,因为很大,站在这头看不见那头,所以叫泉海,不叫泉湖,也有可能叫泉湖不是很好听。
几百年前因为一次地震,盆地被震成了大湖,底下还存着当时在这盆地生存的村子遗迹,北边儿还被震出了一处温泉。
雁城得益于这一美景,吸引了很多游客。有了游客,便有了客栈、名宿、酒店。
围着这湖,陆续建了起来。
院门外,紫藤爬满墙,秋天落了一地的秋黄,堆在了门墙边。大门由原木组合而成,两旁柱子上面刻了苏东坡的诗。
左边刻了:何时共乐升平事。
右边刻了:风月笙箫坐等闲。
门牌:山有鹿鸣
围着这泉海的住宿几十家,好几家后面都有些小山坡,谭易花钱打造了一番。
青石板路一直修上了山顶,山顶修了观景台,凉亭,让前来住宿的游客可以登高看海。
客栈住宿分A区B区,建筑均是半圆形状,修在左右两侧。
院子中间装饰了直直的一条花路,中间有棵桂花树,高达12米。
花路的尽头是一栋三层建筑,一楼餐厅,二楼员工宿舍,顶楼建成了观海的花园,还有露天酒吧。
整个客栈远远看起来像个圆形。
至于为什么这个客栈叫山有鹿鸣?
阿桂端着菜给餐厅客人上菜,谭易正在和旁边的一对小青年聊天。
他一边儿抽着卷纸烟一边儿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出自诗经。”
一女子在旁附和。
“诶,对了。”谭易吐了一圈儿烟,“我们客栈后面靠着一座山坡,所以叫山有鹿鸣。”
“山坡爬上去久吗?”
“不久,一个小时。”谭易又吐了口烟,“你们来玩儿几天?”
“三天。”另一男子吃着菜问他,“老板,雁城有什么经典的景点吗?”
“穹顶山,温泉,环海,中间还有个渔村,可以划船上岛。要是你们还想深潜下去看看那遗落的村庄,行程就有些赶了。”
“那有什么好吃的吗?”女子问。
“有啊,烤猪儿肉、卷粉、荞面、苹果干儿…”
阿桂上完菜回厨房,欢声笑语渐渐消失在身后。
何景明带何向暖进餐厅吃晚饭。
刘凯给谭易和何景明弄了麻辣火锅——牛肉、毛肚、鱼丸、蔬菜摆了半桌,拌了鱼腥草,上的桂花米酒。
“我一直吃不惯这个味道。”
何景明用筷子指了指那鱼腥草。
“那你可没有口福。”谭易夹了一大筷折耳根包在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响,“这可是雁城的灵魂,卷粉包折耳根、臭豆腐放折耳根、折耳根炒腊肉、街边烤土豆都是辣子加折耳根……”
“那完了,我岂不是感受不到你们雁城的灵魂了?”
何景明跟谭易闲聊,目光望向了自己女儿那边,她正和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聊着天。
女孩儿穿一件圆领小毛衣,牛仔裤,粉色娃娃鞋。
“你叫什么?”何向暖问她。
女孩儿抬头观察这个看起来比她小半个头的女孩子。
她长了张圆脸,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黑,皮肤像牛奶一样白得可口,身穿一身尼龙深蓝娃娃领小裙子,圆头黑皮鞋。
见她走过来坐在了自己旁边,回她:“我叫王念念,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向暖,你在弹什么?”
“弹一首儿歌,”王念念拨弄尤克里里上的几根弦,“可还没学会。”
“也是你爸爸让你弹的?”
两只小腿来回摇晃。
“不是啊,我自己想学的。”
“我爸爸逼我学小提琴,我不喜欢小提琴。”
“小提琴?”王念念想了想,“为什么不喜欢?不好听吗?”
“好听是好听,就是太累了。”
“一定是你拉得不好,所以不喜欢。”
“才没有,”何向暖跳下座椅,“我拉得可好了。”
“那你哪天拉给我听听,我看好不好听。”
“哼,没有问题,你就等着惊呆吧。”
“是等着被惊呆吧。”
“……”
“谁家女儿?”何景明问谭易。
“阿桂,吶,”谭易拿下巴去指,那边阿桂正背对着他们收拾客人吃完饭剩下的残羹碗筷,“一年前来的客栈,什么都会,为人也和善,就是自己带个女儿,有点幸苦。”
“也是离异?”
“没问,我不好打听人家私事儿,”谭易说着话又给何景明斟了满满一杯酒,“你说,万一探得他身世经历很惨,我是报之以同情啊?还是该当什么也没听过?”
“同情心谁人都有,不过也有可能别人觉得你的同情是种藐视呢。”
“是啊,感觉你比别人幸福多少似的,可能人家听你那点破事儿,也反过来同情你呢。”
“谁说不是啊。”
何景明拿起酒杯一仰头又喝了杯酒,目光停留在阿桂身上,见他收拾完碗筷进了厨房区域。
厨房帘子落下,何景明陷入了一种回忆。
员工吃完饭,扬大姐回了家,陈楚楚在前台值班,王越去了男朋友那里,剩下的就跟谭易他们一起去了楼顶帮忙。
还没到国庆,客人也就10几个,有些去了泉海边散步。
“给暖暖的特质饮料,喝完好睡觉。”
谭易在吧台那边给人调酒,递给了吧台边上的何向暖。
“唔…”何向暖喝了口,品味几秒,“是香蕉牛奶!”
“暖暖最喜欢了对吧?”
谭易又调了杯琥珀之梦给何景明。
刘凯厨房忙完上来接手他的酒吧台,问他:“陈鹏他们往上抬架子鼓,问你抬上来放哪里。”
“放那边,”谭易指了指,见刘凯给人拿啤酒去了,对着何景明抱歉地说,“我去帮忙,你自己先待会儿。”
“你忙。”
谭易下楼,在二楼遇见了正往上抬鼓的杨子齐,上前帮忙。
“谢谢。”扬子齐忙道谢。
“陈鹏他们呢?”
“准备歌单,国庆他想每天唱不一样的歌。”
“自己写的吗?”
“不是,写的几首都不是很满意。”
来回几趟,嚓和通鼓军鼓搬完,最后搬地鼓,两个人搭手往上抬。
秋天虽然有风,但是温度也不低。
杨子齐里面套了件白色T恤,外面穿了件灰色长袖衬衫,来回几趟,出了些汗。
谭易见他额头到脖子都有些小汗珠,脸上显出些绯红,呼吸也有一点急促。
“你平时不常运动吧?”
“恩,不太运动。”
杨子齐回他话,气息确实有些弱。
“那怎么能行,需要体力的时候女朋友都会嫌你。”
谭易开起玩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哈哈,”杨子齐笑回他,“也不一定需要体力,技术也是一项指标嘛。”
“哦?意思是你技术不是一般的好?”
“不敢不敢,只是比一般人要好。”
地鼓也抬了上去,杨子齐开始组装。
楼顶四周围了玻璃,东边弄了个露天吧台,西边搭了竹棚框架,由北到南的中间,放了简单的桌椅,方便顾客坐着喝酒。
周围堆满了许多绿植,阔叶的,细碎的,还有几颗很大的仙人掌,颇有点儿热带风情。
楼顶酒吧除了节日会搞一搞,平时都是看海用的区域。所以每次都要往上搬酒,这都是刘凯和阿桂的任务。
阿桂正站在梯子上给竹棚弄些装饰,王念念在下面给他传递。
何向暖看见也上去帮忙,何景明自然也跟了来。王念念和何向暖正在为两根彩色灯泡缠在一起而苦恼,在那慢慢找线头。
“这里需要小红旗,念念。”阿桂说着转头要接,见是何景明递过来的忙说,“谢谢。”
“不客气。”
何景明蹲下帮何向暖她们解开了彩灯,又递给了阿桂。
“麻烦你拉着这头,去那边等我。”
阿桂指了指棚子边缘。
何景明听见“等我”两个字的时候怔了怔,往后走了几步。
王念念跟何向暖跟着也往那边走,三双眼睛都去观看阿桂挂彩灯。
阿桂伸手,腿笔直地站在梯子上,身材更是显得修长。
里面穿了件白色连帽卫衣,外面穿一普通牛仔外套,灰色工装休闲裤,白色球鞋,手指贴着创可贴,慢慢将彩灯固定在了竹棚外侧。
何景明一手拉着彩灯,一眼将阿桂看进了眼里。
阿桂弄好后下来,搬着梯子走到何景明身旁:“给我吧。”接过另一头彩灯,挂好后去一旁开了开关。
黄色灯光闪闪亮起,形状有球形、有星星、有月亮。
王念念和何向暖欢呼蹦哒了两下:“亮起来了!”
两个人手里拿着小红旗,开始在棚子周围欢闹。
“弄好了?”陈鹏扛着键盘上楼来。
“好了,”杨子齐将最后一个节奏嚓安置好,“你们呢?”
“也差不多。”
乐队成员之一黎歌,调着手里的贝斯。
“那我们试试吧?”
“恩。”
三人都试了试乐器、话筒、音响。
谭易招手让何景明他们到这边坐,这边景色不错。
“喂喂,大家晚上好,我们先试试音。”
陈鹏说着话,朝另外两人示意,两人点了点头,敲鼓、拨弦、感受。
缓慢音乐响起,大家边喝酒边让音乐传进自己耳朵里。
“好了,接下来带来我最喜欢的歌手,许巍的歌,《那一年》。”
黎歌贝斯给了些节奏,目光看向陈鹏跟杨子齐,三人点头后,吉他弹起,鼓点擦声传来。
听众跟着节奏微微点头,手指在酒瓶上敲敲打打。
陈鹏弹着吉他,开了嗓:
那一年,
你正年轻,
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
那理想世界就像一道光芒…
……
谭易抽着烟,目光望向认真敲鼓的杨子齐,见他身体跟着节奏微微晃动,刚刚还没干的汗随着他的律动,沿着脸颊滑过下巴,滴了几滴。
见他嘴巴缓缓张开,附和唱: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声音较陈鹏的大烟嗓,显得清凉透气。
何景明见阿桂在旁边检查给这个小舞台要打的灯光,王念念身后跟着何向暖,拉着阿桂一起跳舞。
阿桂一边一个,牵着她们的小手让她们在那转圈圈,脸上挂着笑。
笑容清朗,淳朴,心无旁骛。
黎歌的歌声也加入了进去,三人高昂地唱:
你曾拥有一些英雄的梦想,
好像黑夜里面温暖的灯光,
怎能没有了希望的力量,
只能够挺身勇往直前,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