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她会付出什么？”

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穆以画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而她的同桌胡佩佩此刻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女人的肚子。

“她的生育成本、她的工作机会、她的原生家庭、她的朋友，她的美貌，她的能力，甚至是她的自我，这些都有可能。”

“那她会得到什么？”

胡佩佩皱了皱眉，“未知，男人的爱未知、子女的孝顺未知、情绪价值未知、生活财富未知，这些都是未知的。”

穆以听着笑了，然而还没笑几下上课铃就响了，她只好先坐好。

上课的时候，穆以的脑子就在想，虽然胡佩佩的爸爸脑子有些不太好用，但是他这个女儿的脑子倒是挺灵光的，或许是遗传了她的妈妈。

但是穆以从来没有听过胡佩佩说过关于她的妈妈的事情，穆以也从来不会去问，因为她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下课的时候，穆以又给胡佩佩递了一个草稿本。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胡佩佩半信半疑地打开草稿本，穆以的字写的不错，但是开头的一句话简直是暴击：“女人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之后在产房生下四胞胎男孩。”

胡佩佩很是烫手山芋似的地把本子丢开，脸上都是嫌弃：“你写的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四胞胎，很合理啊，”穆以给她解释，“这个女人一直生活在以生出男孩为荣的环境里面，生男孩对她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国家的政策咱们又不能不当回事，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她怀了四胞胎而且都是男孩。”

胡佩佩撇了撇嘴，一时不知道是谁在走火入魔。

“然后呢？”但她还是继续问。

“后续就是这个女人的老公做生意失败之后到处在躲债主，女人在怀孕的时候跟着他从天堂到地狱的日子都经历了个遍，最后进产房的时候男人都没有露面。”

“真可怜啊，然后呢？”

穆以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胡佩佩的神态，看她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心里也很自豪。

“然后就是她想回到娘家坐月子，但是娘家的弟弟不同意，她的亲妈特别听自己的儿子的话，就没同意她回来。所以她只好带着四个孩子去租最廉价的群租房。”

胡佩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然后呢？”

“然后我还没写。”

“那你是打算写什么的？”

“我就是打算写这个女人有多惨多惨，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女主角有多惨多惨一样。”

胡佩佩眨眨眼，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所以呢？童话的结局是女主角和男主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你的故事的结局呢？”

“我暂定是女主一边带孩子一边打工创业，毕竟她之前做过一些小本生意，然后男的回来找她被她一脚踢开。”

“哦哦哦，”胡佩佩接上她的话，“踢走渣男，走向事业巅峰？”

没想到穆以却摇摇头，“不是，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写。”

“唔，”胡佩佩翻开练习册准备终止这个话题，“什么样的结局都在你的一念之间，毕竟笔在你的手里。但是当你告诉我结局是什么的时候，这个故事只会有一种可能性，这就叫薛定谔的结局是不是？”

穆以的物理不好，懒得和她掰扯这个。她独自靠在窗边，想着上次和林小梅说的话。想着想着，视线里出现班主任的身影。

没多久，班主任走到窗边，朝着穆以招招手。

穆以不知所以，但是下意识地就起身跟着班主任走。

班主任不说话，穆以也不好说什么，她不是那种十分外向的人格，和谁都能聊几句。她只是默默地跟在班主任的身后，在心里盘算自己最近有没有犯错什么的。

班主任的办公室和教室就隔了一个走廊，穆以刚转过弯就看见两个身板很正的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前，看着他们来了之后对方就朝着班主任点点头，然后穆以就被带进了一间空的教室。

穆以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穆以是吧？”

穆以点点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在对面的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其中一个男的还叫另一个人万队。

如果平常穆以再走远一点，就会发现在自己家东边的八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派出所，派出所的后院墙上长满了爬山虎，地上种的是鸡冠花。

而万卓则是从市里面调下来配合扫黑除恶的专项行动，派出所里的老人有些排外，觉得上头多此一举，所以心里不把万卓当一回儿事。但是万卓心里却不甚在意，做警察的嘛在哪里不是做。

他也是从乡下考上警察学院的，当初一个班的时候就他成绩最好，分配的时候也没往经济发达的地方走，而是选择来到了这里，总觉得这里能让自己有用武之地。

结果来了这么长时间，打架斗殴的都抓了不少，那些□□头子一开始猖狂现在也老实了，但是命案还是第一次让他碰到。

也是因为正巧那个时候派出所就剩他一个人能主事的。

“你认识林小梅吗？”

另一个警员掏出纸笔准备记录，穆以一听，安分的眼珠子第一次露出别样的神情。按照她饱览港剧的判断，这句话一出就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穆以听见那个万队长又说：“林小梅的尸体被人在工地上发现，理发店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穆以脸上的肌肉僵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万卓，她的嘴巴上的死皮在一起的黏在了一起让她很难开口。

“你说什么？”

万卓盯着穆以神情的变化：“你和林小梅很熟吗？”

在万卓的眼里好像并没有把穆以当做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看，问询的语气带了一些严肃，让旁边的警员都不由得向他投去一个惊讶的眼神。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穆以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还沉浸在林小梅的死讯当中难以接受。

她想象不到一个前两天刚和她说过话的人今天怎么就不在这个世界上，她发尾留下的温度明明还那么真切。

“还可以，”穆以这个时候不太想表明自己和林小梅有多熟悉，因为警察嘴里的那句“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林小梅的人”，她不知道警察为什么这样说，是怀疑到她的头上了吗？

所以穆以坚定地开口：“我没有理由要杀她。”

杀人不都讲究动机吗？穆以自认为她没有任何动机。

万卓听她这么说话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上学的时候犯罪心理这门课学的还不错，一个小女孩着急撇清关系的伎俩还是稍显拙劣，但是他也没有揭穿，毕竟这是正常人下意识的反应。

“没说你是凶手，只是想问问你那天晚上你们两见面的时候都聊了些什么？”

那天只是一个寻常的一天，穆以在心里盘算，她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只是路过理发店的时候觉得里面的人少现在理发不用排队，所以她就走进去了。

“就这么简单吗？”

“警官，”穆以突然有些怒意，人死了不去找凶手，在她身上浪费什么时间，“你剪头发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那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理发店的？”

“大概在八点左右吧，因为我从理发店走到家大概需要五分钟，我那天晚上到家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八点零五。”

时间和得到的线索差不多能对上，万卓知道这点穆以并没有撒谎。

“那你到家之后呢，还有再出去吗？”

“没有，”穆以摇头，“我一般会看一会儿书到九点半，然后去洗漱，这个大概要花二十分钟，最后准时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这是学校为我们制定的作息时间，我可是严格按照这个来执行的。”

警员的笔记得飞快，穆以觉得他的笔尖都快冒出火星了。

“之后你就没有再见过林小梅了吗？”

“没有，我都剪过头发了还没事去找她做什么？我们高中生也不是很闲的。”

……

简单例行问话之后穆以就回去上课了，班主任将万卓他们二人送下楼。

“穆以这孩子平时成绩不错的，人也比较听话，她和这件事应该关系不大。”

“我明白，我们只是正常的问话而已，你们都别太紧张。”

“那行，”班主任送到楼下之后就不打算再往前送，“那我就送到这儿了，我下边还有课，警官你们就自己出去吧。”

“麻烦了。”

楼下天井的路边的告示牌上贴着上个月月考的表彰名单，万卓路过的时候停了下来，看见里面穆以的照片。

“万队，她这头发的确是比现在的要长不少。”

万卓自己也注意到了，穆以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在那一天正好走进了理发店，正好被马路对面准备收摊的卖菜的男人看见。

如果和穆以无关，那之后又有谁进了理发店了呢？

在摄像头还没完全普及的年代，这个缺口无疑给刑侦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接下来的几天万卓又带着人走访调查，排查人际关系，然后等待尸体的检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