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厕所

这篇报道标题非常吸睛,但完全违背了新闻的三要素。

是典型的五六年前那种,为了吸引读者,而模糊实际情况的写法。

这里面所谓的知情人,说的话根本毫无依据,更妄论,有没有这个所谓“知情人”都不一定。

我翻了翻后面的报道,没看到其他的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在文章的末尾,看见了这篇报道的作者名字。

何之秋。

我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我继续翻找剩下的报纸。

当年那一起车祸造成的影响实在恶劣,报道不计其数,但那辆肇事逃逸的白车,此后却再无消息。

为了这辆车,出动了大量警力,那段时间,全城的白色桑塔纳都被重点观察,可那辆车,却迟迟没有被找出来。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收子说,之后又发生了几起诡谲离奇、或许与这一起车祸有关的案子。

于是我按着时间往后翻,还真发现了几个至今尚未找到凶手的悬案。

这几个案子的共同点,就像是收子所说的那样,死者的死因全都是撞击碾压,在死亡现场周围,出现了车辙。

经痕迹鉴定,这些留在现场的车辙,与当年那一起车祸的车辙,来自同一辆车。

那一辆不知所踪的白车,还在继续作案。

我又往后翻了一页。

《震惊!知名记者于家中二楼惨遭车祸!》

晴天霹雳!知名记者何之秋,竟在自家别墅二楼惨遭车祸,车辙一路蔓延入墙体!是鬼神作怪?还是另有隐情?!

……

何之秋?

是写那篇冷血车祸的记者!

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实在是太低了,我浑身都冷透了。

莫名的,我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伸向下一页,手指微微颤抖。

在下一页上,是一张黑白照片。

何之秋的家,当年的案发现场。

两道车辙一路蔓延进墙底,好像有一辆车,无视墙体,冲进了别墅二楼,撞死了何之秋。

我死死盯着照片中何之秋的书桌,书桌上,有一个烛台摆件,模糊的黑白照片也遮不住华美的雕刻。

就是昨晚,我在梦中见过的……阿加雷斯。

梦境变成了现实?

不,应该是,我看见了过去。

在下方,附着这位“知名记者”的照片。

正是梦里的男人,我不会认错。

毕竟在梦境最后,他惊恐扭曲的脸,与我贴的那么近,几乎要撞上。

……撞上?

我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我曾看过一个推测,据说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频率,当你的频率与某地的频率重合,就有几率看到过去的人与事。

那么我,是与谁的频率重合了?

梦境中,我是站在谁的视角上看到的这一切?

回忆中,何之秋那张惊恐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是谁的视角?

是……车。

是那一辆,撞死何之秋的车。

所以,那一辆车,就一直一直徘徊在何之秋的周围,静静地等待着凌晨一点三刻的到来。

……

直到晚自习,我仍有些恍惚。

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太大了,直到现在,我身上依旧一阵一阵发冷,还没有缓过来。

天空还是是阴沉沉的,没有放晴,而天气却没有凉爽半点,反而格外潮湿闷热,天地像一个大蒸笼,将人闷在锅里。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烦闷,像是人变成了蒸锅里的食材,不知何时就要被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班主任去隔壁班了,同学们都在埋头写作业,我看着练习册,印刷的字体仿佛扭曲成了怪异的符号,无法静心。

一个纸团突然跳到了我的桌子上。

我打开一看,是同桌的纸条。

【陪我去厕所?】

我们中间的一排是四人同桌,我坐在最右边,纸条是最左边的同桌丢过来的。

我侧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

初三的桌子上,堆着厚厚的书,翻找起来既方便,又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变成“顶风作案”掩体。

余光注意到窗户那边有什么东西,我警觉地看过去,松了一口气。

同桌探出一个脑袋趴在脏兮兮的窗户上,两边嘴角向上翘起。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班主任。

这小子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

我猫着腰从后门出了教室,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好兄弟,陪我去厕所,我快尿了。”

我白他一眼,“你不敢自己上厕所?不是半夜翻墙出去买烟的时候了?”

同桌双手合十讨饶,“哎呦,这不是今天走廊的灯坏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走廊的灯忽亮忽灭,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还真有几份恐怖故事的氛围。

“行了,走吧,速战速决。”

我俩往厕所走。

厕所在走廊的最尽头,和我们的教室刚好在走廊的两端,不用担心雨天厕所反味,但相应的,上厕所也很不方便。

现在正是晚自习,走廊安静无比,我们不敢交谈,生怕惊动了巡逻的老师。

就这样一路无话,沉默地走到了厕所,同桌往隔间一钻,接着就传来了一阵雷鸣声。

我连忙往外走了走。

我们学校的厕所很大,分内外两层,也幸亏厕所够大,否则以我们教室到学校的距离,到下节课上课,都不一定能上的了厕所。

我很快解决了,去洗手。

洗手池正对着一整块大镜子,倒映着整个厕所。

厕所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整个厕所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浅黄色的滤镜,或许是镜像颠倒的缘故,镜子里的厕所,显得有些怪异。

余光闪过一点暗色,我定睛一看,看见了肩头的污渍。

我皱了皱眉头。

是错觉吗?

我怎么感觉,这块污渍好像变得更大了?

难道是被我的汗水晕开了?

我用手指比了比,又用卫生纸用力地擦了擦。

擦不下来。

回去得好好搓一搓才行。

正是夏季,厕所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我往里喊了一声,就往厕所外走去。

我等在厕所外面,百无聊赖地抱臂靠在墙上。

人闲下来,脑子就会乱想东西。

比如,白天看到的报纸,与那一枚血手印。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轻声哼一首小调。

这是幼时外婆哄我入睡的时候唱的,每次哼起,都会让我感到平静,就像外婆还在我身边一样。

树上的蝉一声接着一声叫,夏末的蝉鸣比不上盛夏时响亮,带着有气无力的嘶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永远安静。

在我将这一只小调哼第三遍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不对。

这只小调大概五分钟长短,这是我哼的第三遍。

我上厕所,加上等待的时间,已经接近二十分钟,同桌还没有出来。

该不会没带纸吧?

没带纸喊一声不就行了,现在在上课,又没人。

我走进厕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怎么还不出来?掉厕所里了?”

他没有回答。

我皱了皱眉头,一边喊着他,一边挨个隔间找人,“你人呢?想躲起来吓我?”

我警惕着每一个半开的厕所门,防止他从门后扑出来给我来一个惊吓。

我找了一扇又一扇门,一直找到了厕所的尽头。

应该就在最里面这一间了。

我看着半开的厕所门,心跳开始加快,缓缓握住把手——

我猛地拉开了门!

里面却并没有预料中的人。

厕所是空的,还堆放着清洁工人打扫用的拖把。

奇怪?

那我同桌呢?

该不会是趁我往里走的时候,从另一边绕出去,已经回到教室里了?

我陪他上厕所,他吓唬我是吧?

我气笑了,想着回教室等下课,一定要“让他好看”,把他挠到笑着求饶才行。

我转身就往教室走去。

往走廊一看,却见整条走廊已经全黑了,刚才闪烁不定的灯终于全部宣告阵亡,唯有教室的光,透过脏脏的玻璃,能照亮一点视线。

回到教室里,果然,同桌已经坐下了。

我朝他丢了个纸条。

【你小子下课等着,我陪你上厕所,你倒是先回来了。】

过了会,纸条丢了回来。

【什么上厕所?我根本没出去啊?】

还想整我?

下课铃打响,我当即起身来到他身边,两手抓住他两边腰侧软肉,“你叫我陪你去上厕所,结果自己先回来了,现在不认账了是吧?”

同桌一边笑一遍挣扎,“不是环子、你先把手拿开、什么上厕所?我根本没出去啊?不是你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半天没回来吗?我们还以为你忘带纸了。”

另一个同桌接过话茬,“是啊环子,他没去厕所啊。”

我一愣,松开了手,“不是你说,走廊的灯一闪一闪的,觉得害怕,所以叫我陪你去吗?”

同桌诧异地站起身,往外一指,“走廊灯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顺着他的动作往外看,发现刚才还漆黑一片的走廊,灯火通明。

我的目光落在窗户上。

我猛地转头,看向眼角还带着笑出来泪花的同桌。

我又看向窗户。

背后的寒毛,一点一点地竖了起来。

窗户很高,就算是班主任,也只能探出一双眼睛。

我的同桌,个子比班主任足足矮了一头,他刚才是怎么做到,把整个脑袋露出窗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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