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走开一会儿，这边就又有不省心的到处乱跑！送走一个鬼又来一个鬼，到底有完没完！！
导演很快喊了“咔”。
紧接着，一个留着包耳短发、戴着鸭舌帽的女人从导演棚大步走出，徐副导小跑着跟在她身侧，身后三四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抱着器材和剧本。这宛如皇帝出征的阵仗，任谁看了都能猜到女人的身份。
孟千山心里一紧，赶紧跟了上去。
女人在宋晴澜跟前站定，一看就不好惹的面上满是严肃。
片场霎时鸦雀无声，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喘。整个剧组里腕儿最大的就是这位金鹤奖最佳导演得主，偏偏这位总导演还是个暴脾气，组里大半人都挨过她的训。
看来这位新人要倒霉了……众人同情地想。
然而导演与宋晴澜对视几秒，开口竟出乎意料地温和：“你漏了两句词，应该是‘今日我等便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人’，之后才是大家一起喊‘替天行道’。还有，表情可以再义愤填膺一点，现在情绪给得太少了。”
宋晴澜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问道：“她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徐副导接过话茬：“忘了你不知道剧情。是这样的，田恬演的是女主嘛，女主小时候来青云宗求学，但是身负魔骨修炼没有成效，被同门排挤，师傅收她为徒也只是为了拿她的金丹做药引，总之就是特别惨。
后来女主改修魔道，实力暴涨，回来复仇灭了整个门派，成为天下之主。”
挺老套的故事，估计观众看到“魔骨”两字时就能猜到后续发展。
宋晴澜却是头一回听这类故事，她睫毛轻颤，垂眸思考几秒，直言：“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徐副导当即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周围若干抽气声此起彼伏，被呜呜风声压盖。
她焦急地朝对方挤眉弄眼。
孟大师怎么回事，说好只是来看看，怎么自己还换上戏服演起来了？演就罢了，当着总导演的面在说什么啊？！总导演虽然是她学姐，可这位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完了完了，孟大师要挨训了。
导演沉声问她：“为什么不喜欢？”
“这不公平。”宋晴澜眸光清澈：“门派里不可能人人都罪该万死，她却要了所有人的命。只因为她是主角，那些有罪但罪不至死的人就成了死得其所，这不公平。”
徐副导惊讶地张大嘴巴。周围偷听的群演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着她。
田恬抿紧唇与身旁赶来的助理飞快交流着眼神，现场是比方才更静的死寂，空气都要凝固一般令人喘不上气。
站在人堆后的孟千山脑子都麻了，她现在只想立刻把这个祖宗拉到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去。她迈出一步，拨开两个愣神的工作人员，正要上前圆场。
却见导演面色阴晴不定，突然抬手，重重拍了两下宋晴澜的肩膀。
“你，很有想法。”一向暴脾气的导演竟一点没有要生气的迹象，甚至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我从未想过的方向。不过这是原著改编，原著里是这样写的，读者们也都认可这个设定。虽然它可能是个问题，但很遗憾，在文字层面，小角色的生命确实意义有限。”
导演居然没发火？！徐副导劫后余生地抚着胸口，再次拼命给对方使眼色，希望孟大师不要再说更多。可惜对方完全没有接收到信号，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倒是导演给了她不轻不重一肘子：“干嘛呢？眼睛不舒服就边儿上歇着去。”
徐副导一个激灵：“我、没有不舒服。学姐，咱们继续拍？”
导演点点头，再次给宋晴澜嘱咐了一遍台词和要点。
宋晴澜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一幕重新开拍，田恬在威亚的帮助下重新悬上半空，字字泣血念出同样的台词。
守在人群后的孟千山紧张地背上全是冷汗，好在这回宋晴澜规规矩矩按照导演说得台词做完了全套，虽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至少没再出什么岔子。
这一幕戏顺利结束，开始转下一个场。
田恬卸下威亚装备，蹦跶着来到宋晴澜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好漂亮，你是哪个公司的？”
宋晴澜微微低头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我没有公司。”
田恬眼里立刻多了几抹精光：“那要不要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福利很好的，合同也很宽松！”
“福利？有多好？”
田恬以为她是动心了，立刻滔滔不绝地准备展示一下口才。
等候多时的孟千山终于逮到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宋晴澜胳膊：“抱歉，她不签公司。”
宋晴澜缓缓转头看向孟千山，后者冲田恬歉意地笑笑，指节却暗暗收紧，生怕人跑了似的。
田恬愕然望着面前相似的两张脸，视线在二人间来回打转。这是……双胞胎？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有两个！要是全签来她们公司……不对，这个姐姐不签公司，另一个肯定也……
田恬心有遗憾，面上豁然地摆摆手：“好吧，不过我们公司的大门永远为两位姐姐敞开！什么时候有想法了欢迎来面试！”
“谢谢。”
田恬跟着助理离开了，走前还在想这到底是不认识的演员还是素人，最后根据那气质以及面对明星淡定自若的状态来推测，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千金来体验生活。如果是这样，她们公司的合同可就递不出去了。
哎，真的好可惜，那么适合大屏幕的脸啊！
·
群演们陆续退场，接下来是主要演员的戏码。
孟千山拽着宋晴澜来到无人处。宽大衣袖遮掩下，看起来就像两个好姐妹手挽手似的。
只有宋晴澜知道孟千山抓得有多用力，那手劲，都快把她骨头捏断了。
“松手，你弄疼我了。”
“活该。”孟千山没好气地甩开手：“不是不想来吗？告诉我你刚刚在干什么？！”
宋晴澜瞥了眼跟在一旁的林药，后者坚定地把头转向一边，同时捂住耳朵，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她懒洋洋地收回视线，揉着手腕，那里被抓红了，藕白皮肤上留下一圈碍眼的浅红印子。
“演戏啊。”
“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要是被人发现你不是这里的人，知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孟千山死死瞪着她，担忧、愤怒、紧张……几重压迫的情绪逐一叠加，她的理智像是快要撑破的气球，几欲爆炸。
她企图从那张脸上寻找悔意，哪怕只有一丝，她都能好受些。
可对方却不以为然：“你好啰嗦，这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是我带来的！趁现在认识你的人还不多，马上取消现形。”
宋晴澜金色的眸子逐渐凝出冷意：“我若是不，你当如何？再咬你那根可怜的手指吗？”
孟千山脸色也沉下来。
林药发现自己捂了耳朵还是能听见，察觉到两位恩人之间非常不对劲的、即将暴走的氛围，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尝试劝阻：
“二位不要吵架，和气……”
“宋晴澜，你为什么总要挑衅我？”
“不对吧，明明是你，一直在跟我作对。”
“你要是行事正常，我才懒得管你。”
“本座做什么与你何干？不会以为有了契约就万事大吉、可以使唤本座吧？”宋晴澜轻蔑地戳她心口：“你当你是谁？”
“你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我来告诉你。”孟千山一把攥住她还留有红痕的手腕，全然不顾林药的劝阻，往前压迫一步：“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麻烦。
那些片段都是要在电视上播出的，刚才摄像机对着你至少15秒，如果这一段刚好有超自然局的人注意到，开始寻找你的存在呢？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这个不该存在于世的存在？是会好好供起来，还是尊崇道义让你消失？”
宋晴澜冰冷的眼神迷茫地闪了闪。
“还有，你刚刚在和导演说什么东西？她要是生气了当场训斥你怎么办？你能忍？还是有不满当场发泄，惹出无法收尾的后果？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把现场所有让你烦恼的东西都毁了，还是干脆一走了之，留一地烂摊子没人收拾？”
“本座有分寸，用不着你教。”
宋晴澜狠狠推开几乎逼到她脸上的孟千山，琥珀色的眸子凶性十足，像是未驯化的野兽，皮毛炸起，随时会张开利爪向索她命。
孟千山被推得踉跄两步，心头火气更旺。这个不识好人心的蠢货，不犟嘴能死吗！
幽绿罡风化身镰刀萦绕周身，那是一种将要攻击又不断压抑的狰狞形态。
她的拳头攥了又攥，最后还是理智稍胜一筹，她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心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这里是公共场合、要冷静、要冷静。
宋晴澜不是喜欢和她犟吗？可以，她不干了，这女鬼谁爱要谁要。
“解除契约吧。”
“好啊，求之不得。”话说出口，宋晴澜才猛然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解除契约。”孟千山眼眸阴晦，一字一顿，“我不想跟你绑定生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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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解除契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