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雨果说过，如果没有哭泣，便不会有的欣喜，黎明前的黑暗，正是为了给不久的盛夏草木苍葱，热血沸腾衬托，你若畏惧，这场战争便已经毁了一半，你若迷茫，这个夏天便多了一些苍凉，十八岁的你们正年轻，高考只是一个你们渴望已久的舞台，为了这场将夺目绚丽的表演，大家应当怀有的是激情和期待，在这个舞台上，结果并不是第一位，全力以赴自信地展示自己，才是最大的亮点，做错的题和记不住的知识点都值得你们思考，但起伏的成绩和或许不如意的排名却不值得耿耿于怀，彻夜无眠。
不到高考，一切都只是未知数，一切皆有可能，尽力而为，轻装上阵，踏实下来，做好每一件事，你就已经赢了，只有如此，在高考的考场上才会没有想象中的紧张，而只剩瓜熟蒂落的平静。
同学们！你们是从炼狱中走出的，必定会前往天堂。战士们，让我们在最后的100天里流光汗水，洒尽热泪，六月之战，愿你们披星戴月，荣耀凯旋！
最后，祝同学们，鹏北海，凤朝阳，明日即登青云上！寒窗苦，十载功，拨云见日现光明！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顿时，台下掌声如雷贯耳，学生们宛如一个个被洗脑的机器，装上了固定的思想，好像他们下一秒马上就可以埋进题海里100天都不出头，最后都能靠着那一丁点自我感动来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
———可是真正能做到这些的人只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人通常都只能在这般赶鸭子上架的环境下打乱自己的学习计划，最后紧赶慢赶，在高考前简略地复习就被赶上考场，最后成绩出来也只能感慨一句“我真是天生不是学习的这块料啊！”
最后糊过大学，带着清澈与愚蠢离开自认为是牢笼的象牙塔，然后落入社会，迈入人群，成为了千千万万个笑谈间的“牛马”，最终匆匆走过一生。平淡到或许几十年之后，都没人记得你是谁，是否来到过人间，又做了什么。就像一片落叶，枯了、黄了，最后连叶带根都没入土中，不留一点痕迹。
或许，有人会带着那一丝幸存者偏差的侥幸说：“不会的。”但真正能做到这样的却并无几人。而那些被刷下来的、在老师的催促中逐渐乱了阵脚的，就只能慌慌张张地结束自己本应热烈的青春，奔向生活的柴米油盐，忘记自己最初的梦想。
顾重景不知道自己是哪类人，她只知道自己无论多优秀最后的结局好似早已判定：成为众多打工人的其中一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的未来望不到头----哪怕她早已望到了头。
可笑的是，在她经常萎靡不振时，她却只能苍白地自我安慰道：这是最差的结局。
---可我们都知道，这是最真实的结局。
顾重景抬头，恰巧与讲台上发言的领导对了个正着。她心虚地侧过脸，恰巧看到朱颖拿着藏在袖子里的单词本，自顾自地无声地背起来。
顾重景：……有的时候看见同学在卷而自己身边没有资料就挺急的。
她暗戳戳地问朱颖要了两张提纲，对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依旧递了过去。
顾重景抬眼扫过队伍前面，发现唯独自己班没有像其他班一样打了鸡血的表现，内心觉得不愧是一个班的，连明辨是非都能做到班级统一相似。
就在她打算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时，旁边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诶，你说strong哥今年参不参加高考啊？”
“估计不会，毕竟他整天拿着个练习在那里做，不照样是倒数？天天在那里装，天天被打脸，也不害臊。”
“有道理，过两天不是提前招生嘛，说不定哪个烂学校就收了他呢？哈哈，一想到接下来几天我不用看见他就觉得神清气爽！”
“对啊，也不知道他天天在那里装给谁看……”
顾重景本想打断，却因为不想惹事让自己接下来几天麻烦，默默放下了劝阻的手，静静地背起了提纲。
要说他们口中的strong哥，其实顾重景也觉得他并不装，他和朱颖一样都属于努力型学生，只是朱颖的成绩好，他的成绩差罢了。而可笑的是他们将朱颖奉为天才，将高恒的努力看作东施效颦，背地里给他取外号、蛐蛐他。
---他只是不会做题，又不是做错了人。却被同学扣上一顶又一顶高帽，站在自证陷阱下，努力向上抬头，看到的只有冷嘲热讽。
最后？顾重景转头，看到远处高恒抿着嘴，眼镜反着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也只能埋没在人群给出的污言秽语中了。
顾重景摇头，并不想多管闲事。她并不是圣母，也没资格管束他人的行为。她唯一能做到，就是不做传播谣言的其中一人。这也是她作为一个学生仅能做的了。她有时又会可笑自己的软弱，又会幻想着当自己陷入舆论时有人会挺身而出。却忘了，所有人能做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事情，就是保持冷漠，明哲保身。
他们会冷眼旁观，会在背后惋惜，却从来没有人能堂堂正正地站出来，为这个受害者哪怕说一句话，就算是别人问起，也只会道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
是了，受害者如果没罪，又怎么会成为受害者?
———他们又怎么会单找你一个人下手？只要你自己够清白，环境能影响到你一点吗？
人们总会不停地反问，哪怕你到最后都回答得天衣无缝，他们最后只会说一句：“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我。”
这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如瓜子一般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有时候，顾重景挺佩服高恒的，他至少挺过了流言蜚语，没有抑郁到收拾东西回家休学。但她却无法找他谈论，因为一旦她找了他聊天，明天他们的黄谣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上一个试图和他搭讪的女生已经被骂得退学了。
还是等毕业了再说吧，顾重景想。
忽地，一阵狂风吹过，迷得人睁不开眼。台上的麦克风被风吹得发出阵阵电音，像是在顾重景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场警报，在空中划过一声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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