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冷玄恭敬地站在归琅桌前。
“秦先生,獠族巫祭真的会派人来再次施巫蛊吗?”
归琅放下手中的笔,唇角微微勾起,“会,他们一定会这样做。”
他又将桌上的纸递给冷玄,对方赶紧接过。
只是这一次上面没有字,而是一幅图,简单勾勒出了戎族周围地形与哨点,其中又用朱红色点了三处。
“知会戎族的巡逻队,近几日着重往这三处搜寻。”
“属下领命!”
……
第二日亥时,戎族巡逻队便抓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是在归琅图上标注的一处抓到的。
归琅到时,戎豹等知情人俱在,而那两个獠族人都被捆得严严实实放在中央。
戎祝见归琅来了,便用布包着将一个密封的罐子给他看。
又指着其中一个被捆的黑袍人说道:“秦大夫,这便是此人带来的东西,只是如何叩问,他也不说出施展巫蛊的方法。”
“无妨,我来问他。”
归琅淡淡地看向那黑袍人,走了过去。
见秦大夫要亲自审问,站在首领背后的戎刀瞬间激动了,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点点,方便观看。
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中央的白衣男子身上。
“你知道这罐子里是什么东西,也应该明白它的作用。”
归琅一手拿着那罐子,站在潜入者面前,黑发披散,容颜俊美,烛火的光芒打在他白衣的边缘,宛若笼上一层仙人的光辉。
然而他的眼神极其淡漠,让黑袍人心头一震。
“感染巫蛊后,神志不清,形同疯魔。”
黑袍人不去看他,也不去回答,如先前被审讯时一样装死。
归琅见状开始动手解开那缠在罐子上的封条,周围的戎族人想代替他拿着被他伸手制止。
于是他将封条一圈又一圈地在黑袍人眼前剥落,对方眼中的恐惧随着封条的剥落放大。
“若你不说出操控这巫蛊的巫术,在下便只好请你品一下中这巫蛊是何滋味。”
归琅语气依旧平淡,仿若是在请对方品一杯茶。
“你没有咒,根本使用不了它。”
对方终于被激得说话,可以看出对他而言这罐子里的东西远比严刑拷打可怕。
归琅并不把他的话放心上,“冷玄,递把刀过来。”
冷玄把他常用的匕首递了过来,归琅将其抽开,刀刃的寒光反射在黑袍人脸上。
“换一把没毒的。”
冷玄略为尴尬,赶紧给归琅换了一把,心中默默给自己擦了把汗。
归琅抽开匕首,将刀面抵在黑袍人的脸上,“你真的觉得没有用巫术散播,这罐子里的东西就是沉寂的吗。”
他忽然挥刀,黑袍人下意识闭上眼睛,过了几秒才睁开,发现只是脸上多了一道伤,血液顺着脸颊流下。
归琅打开罐盖,里面装着黑色的液体,黑袍人看见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抖了起来。
“若将它倒在你的伤上。”归琅让对方看清楚罐子里的情形,说出后半句话,“你说……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黑袍人猛烈挣扎了起来,努力地想往后退,他望着归琅的眼神满是惊恐,仿佛是在看什么魔鬼。
他颤抖着声音威胁:“我要是疯了,你就再也拿不到巫术的咒了。”
“无碍,我可以把你治清醒再问。”
黑袍人后面一直没出声的獠族人闻言忽然叫喊道:“你在骗人,你们根本就没有所谓治疗的办法!”
归琅看向那个说话的人,虽然他没有见过对方的样子,但他知道这是那天窥伺的两个人之一。
“你是因为那天在后山听到的谈话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吗?”
此话一出,骨三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反应了过来,“那日后山……你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
归琅没有回答,而黑袍人已是被贴近脸的罐子吓得心神失守。
“我说!我说!你快把它拿开!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
“说吧。”
归琅将盖子合上,罐子里那些东西远离新鲜伤口后恢复了沉寂。
黑袍人磕磕绊绊地说他只是大巫祭不起眼的一个弟子,并不知道制这巫蛊时用的巫术,只得了一段咒语,将血滴在大巫祭给他的一块蜜蜡上,再念咒,就能让巫蛊感染戎族人。
戎虎闻言冷哼,在此其他戎族人脸色也不好看,恨不得直接把他一刀砍了。
归琅让他交出了蜜蜡,又问到了咒语。
戎祝有些不放心,凑近道:“秦大夫,若他说的是假的……”
“咒语是真的,指向的巫术应该与‘尸傀’‘瘟疫’有关。”
戎祝顿时震惊,秦归琅看的那些书他以前也看过,没想到对方竟触类旁通,领悟到了如此地步,仅凭咒语与媒介就能猜到巫术特性。
所谓天纵奇才,大抵说的就是秦大夫这般人吧。
归琅没与戎祝多说,把那罐子沉寂的“虫”递给他,让他处理掉,自己则带着蜜蜡回去研究。
在他离开后,戎豹吩咐属下将那两人关了下去,而戎祝走在了他身边,与他一同回去。
路上戎祝忽然感慨道:“秦大夫心思谋略真乃常人所不能及,只是今夜观他审讯,手段冷酷了些,不似他平日淡漠的性子,莫不是他与獠族还有什么仇……”
戎豹停住脚步,“巫医为何会如此觉得?我观秦大夫手段,并不与‘冷酷’沾边,只是那两个獠族人太经不起吓。”
跟在戎豹后面的戎刀也不理解,只觉得秦大夫太过温和,审问也只划个小口子吓对方,应该直接把那罐子东西灌那两个鳖孙嘴里才是。
戎祝一时失言,深深体会到了与外行人的代沟。
……
归琅自从拿到咒语与那块蜜蜡后,深居简出,仔细研究,终于有了大进展。
獠族大巫祭原是想通过巫蛊把戎族人都变成尸傀兵,成为供他驱使的强大力量,心思十分歹毒。
可是他的水平并没有那么高,制作出来的只是一个半成品,不能让人死了再“活”,而是带给了戎族人失去理智,疯狂而富有攻击性等症状,并且牙齿与指甲的强度变得比常人高。
归琅新治疗方法是找到对应的巫术,据此制作出引子,将“虫”从人体中引出来后除灭。
没过多久,薛山也带着他需要的东西回了戎族,于是他用新方法治疗患“病”者的把握又加了几成。
待他觉得足够稳妥后,便与戎豹提出为后山那些人除去巫蛊,戎豹自然是喜出望外地同意了。
在戎祝的协助下,不出三日,后山那些病患便悉数清醒了,而且在治疗时,新的方法没有先前那个“杀灭”的法子副作用大,醒过来的居民只需要把先前亏损的部分补回来即可。
患“病”的亲人们回来了,整个戎族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甚至商量着举办了采果节,许多戎族人都把最好的果子放到了归琅桌前,直至堆不下。
节日将接近尾声,戎豹却突然地从首座站起来发话,诉说戎族这段时间的怪病实则是獠族的阴谋,戎族人有仇报仇,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戎族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另外,他又表明了秦归琅除大夫之外的身份,乃是中域来使,而獠族又在中域犯下屠城散播瘟疫等诸多恶事。
听到这,戎族人的愤怒是到了顶端,恨不得现在就打去獠族。
归琅有些意外,戎豹可没有跟他说会有这一出。
庆典结束后,戎豹来找了他,郑重道:“使者阁下为我戎族除去祸患,又救我诸多族人性命,恩情之重,难以言表。”
“使者初来时欲与戎族合作除去獠族,那时戎豹出于顾虑并未应下。而如今我族准备攻打獠族却是报仇,算不得报使者恩。”
说着,戎豹取出了一个雕刻有兽头花纹以及古老文字的青铜令牌,交予归琅。
“此为我戎族祖令,持此令,只要戎族仍存,无论何时都可寻戎族首领相助。”
归琅打量着这块有一定年份的令牌,说道:“此礼太重了,还请首领收回吧。”
戎豹坚决不收回,“我既将其送与使者阁下,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又笑道:“使者大可放心,若是故意害我戎族的事,就算见着这令,也不会同意。”
归琅于是将其收下,妥帖收好。
“此物算不得重礼,我真正要赠与使者的东西,远比这更为重要。”戎豹向外喊道,“虎儿!你进来与使者言说。”
戎虎与往日不同,穿上了一身战甲,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他单膝跪地,膝上的护甲碰到地面,发出沉重的声音。
戎虎抱拳喊道:“戎族战虎卫,从此跟随使者,任凭差遣!”
归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知首领这是何意?”
戎豹抚摸着胡须大笑,“战虎卫是我戎族的一支奇兵,也是戎族藏起来的手段。我现在让他们跟着使者您,一则为报使者大恩,二则……乱世之争已到真正图谋天下的时刻,我也想让戎族在南渝之外地方闯荡点名声出来。”
“待我等诛灭獠族后,便让他们随使者离开南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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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神医(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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