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杨家血池

卫鸢遥非但不惧,反而明眸一亮嬉笑道:“巧了不成,专治各种邪祟,正是我二人拿手的营生。”

无垠雪并未阻拦她这张扬自荐,恭谨递上鬼猎牌:“掌柜的莫怕,你只消指个路,告知杨家宅子如何走便是,有劳。”

伙计仍略显惊疑,见二人气度不凡言语笃定,不由得道:“原来二位是高人,失敬失敬。”

他远望门外,抬手指向一道深巷:“二位只需从那巷口出去,沿石板路一路往北,见一座石桥,过桥沿河边小道再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是杨府了。”

“多谢指点。”

二人稍作休整,便依照伙计所指,往镇北杨家行去。

方出客栈,卫鸢遥便不住地左顾右盼,一双明眸滴溜溜地打量四周。

见她这般模样,无垠雪不由问道:“在看什么?”难道这青天白日,竟有邪祟尾随?

卫鸢遥闻言转头,俏皮地压低声音:“我瞧这柳镇,屋舍齐整街道干净,连铺面都比李家庄阔气不少,瞧那绸缎庄的幌子,多新!还有点心铺子的香气,老远便能闻见……”

她说着,眼睛更亮几分,用手肘碰上无垠雪:“我看,这杨家若能拿出重谢,数目定然比那抠门葛家丰厚得多!”

原来她方才一双明眸是在打量两旁的屋舍店铺、行人衣着,甚至脚下石板的平整程度。

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却只是微微摇头,话音依旧平淡:“谨慎为上,酬劳之事,待事了再议不迟。”

沿河边小道前行一炷香,二人果真见一处青砖黛瓦的府邸,门楣上悬挂的匾额虽略显旧色,却依稀可辨“杨府”二字。

“那便是杨府?”她摸出香囊在手,眉目疑虑:“糟,未曾细问鬼嫁娘,她那位‘杨郎’究竟是何名讳。这般贸然前去,若对方不识此物,岂不难看?”

他们走得急,竟将此等关键遗漏了。

无垠雪接过香囊,置于眼前细观,见此物绣纹别致,沉吟片刻道:“若我所料不差,此等绣品,多半原是一对,男女各执一枚,合则圆满,分离则如眼前此物,总显几分未竟之意。那位‘杨郎’若见此物,应当能立即辨识。”

“那便好,那便好。”

越近杨家,周遭愈发冷清,行人寥寥无几,空气中隐约浮动一丝腥气,莫名心悸。

杨家大门紧闭,无垠雪上前叩响门环,许久,才有一老仆战战兢兢拉开一道门缝,面露惊惶:“二位有何贵干?”

“我等受人之托,有旧物转交。”卫鸢遥取出那枚并蒂莲香囊。

老仆目光触及香囊面色微变,迟疑片刻才道:“二位稍候。”转身匆匆入内。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衫,面容儒雅难掩憔悴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他目光落于卫鸢遥手中香囊上,脸色瞬间苍白,手指微颤地接过,声音沙哑:“果真是柳娘贴身之物…二位从何处得来?”

念及承诺,卫鸢遥只缓声道:“故人已逝,托我等将此物归还,望公子节哀,珍重自身。”

杨临紧紧攥着香囊,指节发白,沉默良久,方苦涩道:“多谢二位…在下杨临,早已……”

“好哇!我便疑心你书房暗格中藏着的那枚旧香囊,绝非独件!果然是一对儿佩囊!” 一声喝叱骤然响起,打断杨临未尽之语。

只见一位妇人疾步而出,姿容艳丽,此刻却柳眉倒竖,眸中含煞,正是杨临续娶的夫人乔氏。她一双凤目死死钉在杨临手中那枚香囊上,纤指虚点,声音尖利:

“这针脚云纹,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越说越怒,胸脯剧烈起伏,“你平日对着那物什睹物思人,我只当不知,如今倒好,竟有外人寻上门来凑成一对!你这是要生生打我的脸不成?!”

话未尽,她竟猛地探手欲夺那香囊:“拿来!我倒要瞧瞧,是哪个狐媚子阴魂不散,蛊惑你十余载!”

杨临面色霎时青白交错,侧身避她的撕扯,将香囊紧紧护在胸前,面色沉痛而疲惫:“夫人慎言!此乃故人遗泽,岂容轻侮!”

“我轻侮?我慎言?” 乔氏气得浑身乱颤,“你护得这般紧,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这佩囊本就是成双作对的定情之物!”

她猛一转首,目光射向卫鸢遥与无垠雪,高声迁怒:“还有你们!何处来的江湖术士,持这等秽物上门,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要咒我杨家阖府不得安宁么?!”

卫鸢遥俏脸一沉,正要反驳,无垠雪悄然侧身将她护住。他对乔氏从容一揖,声音清朗:“夫人息怒。我等乃受故人所托,特来归还旧物,不过是令逝者安息,非为生事而来。”

杨临见二人腰间负剑、包袱外露一角黄符,心中一动,急忙上前打圆场,语气恳切:“观二位非常人,可是精通异术?实不相瞒,寒舍近日连遭邪祟,血水频现,延请多位法师皆束手无策。今二位莅临,定是天意缘法,万望二位施以援手,杨某必有重谢!”

氏见丈夫竟相护外人,顿时泪如雨下,掩面转身,疾步向内院奔去。

杨临望着妻子背影苦笑摇头,旋即整肃神情,对二人拱手道:“让二位见笑,还请入内详谈。”

卫鸢遥冷眼瞧着这一幕,唇角不由勾起一丝讥诮弧度。

原来鬼嫁娘心心念念的‘杨郎’,早已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她心下嗤笑,那鬼嫁娘至死念念不忘,魂魄徘徊不去,仍要将这定情信物归还,盼他另觅良缘,却不曾想他早早在她失踪后再娶。

她瞥视神色尴尬的杨临,更觉这男子虚伪薄情,鬼嫁娘与新夫人皆是可怜可悲。若非为酬金,兼之此地邪祟或可用以练手增广见闻,她才懒得理会这宅院里的糟心事。

横竖都是赚铜钿、添历练,他杨家家务事,与我又何干?她这般想到,将唏嘘抛诸脑后,重挂上惯常的精明笑容,对杨临微微颔首:“杨家主,前头带路吧。”

各类悲情皆是过眼云烟,不及囊中即将作响的铜钿实在。

她与无垠雪交换一个眼神,他亦微微颔首应道:“既遇此事,我等便看一看罢。”

入院后,果真见庭院石板缝隙间不断渗出暗红液体,腥气扑鼻,煞是骇人。

二人仔细探查,卫鸢遥蹲下身,指尖捻起血水仔细嗅了嗅:“气味虽腥,却无生灵血气之怨戾,反倒…有股子浓重铁锈味?”

她绕渗液处细看,又向杨临问道:“这血水出现几日了?除却气味腥臭,可还有其他异状?例如夜间有无异响?府中可有人感到畜不适?”

杨临赶忙回答:“已有四五日了!起初只见零星几点,这两日却愈发汹涌,夜间、夜间似乎总能听闻若有若无呜咽之声,家中仆役皆心慌气短,豢养的看门犬这几日也焦躁不安,拒食吠叫。”

“请来的法师或说是冤魂作祟,或说是地脉泄煞,符水法器用了无数,却皆不见效。”他面上忧色更重。

无垠雪蹲下身凝神感知片刻,又抬眼扫视庭院布局,方才沉声问:“近日府中或周边有过动土、修缮之事?”

“动土?并无大规模动土……”杨临仔细回想,忽而抬首:“然约莫半月前,因内子嫌后院古旧,曾命人将后院那处破损旧花坛拆了,重砌一座新的…莫非与此有关?”

卫鸢遥接口道:“是与不是,查过便知。”

杨临闻言,忙引二人穿过一道月形拱门,行至更为僻静的后院。

甫一入后院,气氛陡然不同。

此处显较前院更为幽深,林木葱郁透出缺乏生息的沉郁。那新砌花坛孤零零位于院落中央,以白麻石垒边,瞧着倒是精致,却显出一种突兀诡异。

腥气在此处愈发浓重,混杂土腥味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若有似无的腐烂气息。

日光倾洒而下,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添几分阴森。

周遭亦静得可怕,花坛附近的泥土比别处更为潮湿暗沉,隐约能见细微的暗红水色正从土石间渗出。

卫鸢遥与无垠雪交换眼神,这地方,有些邪门,却并非他二人熟悉的鬼气怨煞,方才一路细观,府内亦无怨戾之气。

这便是怪异之处。

她走上前去,指尖凝一丝气劲,虚按于暗红液体上方。略作感知,她秀眉微挑,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

此水腥锈之气浓重,触之并无生灵血气的阴怨,反倒更像…陈年铁器锈蚀后的浊水?

若真是地下埋藏大量废旧铁兵,年深日久受地下水汽侵蚀,倒真可能渗出这等骇人却不凶戾的‘血水’。

她抬眸,恰好对上无垠雪投来的目光。他眼神沉静,微微颔首,显然与她得出了相近的判断。两人默契于心,无需多言。

然,寻常铁锈之水,纵使骇人,也不该引诡声呜咽、人畜不安。只怕其中还夹杂些别的东西,许是铁器本身沾染的陈年煞气,许是引了不干净的玩意依附作祟。

她与无垠雪再度对视,后者颔首示意她继续,卫鸢遥便对杨临道:“眼下情形已大致有数。然阴晦之物,白日阳气盛时,多半潜藏不出,难以窥其全貌,需得夜半阴气最盛时,才易显形。”

“邪祟昼伏夜出,欲查根源,须待其时。待子时阴气最重之时我二人再做细查,杨家主意下如何?”无垠雪沉声接话。

杨临心中依旧忐忑,但见二人神色笃定,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且言之有理,只得点头应允:“一切但凭二位高人安排。”

“杨公子既应允,那便如此说定,眼下嘛,倒真有件事需劳烦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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