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无极镇

闭上眼,世界开始天花乱坠,不同于先前带着强制的占有,这一次,失去了血腥的刺激,空气中毫无紧迫和窒息之感,唇舌间是令人醉心的柔软和甘甜,每一次轻轻婆娑,都有温柔的反馈和回应。

这种感觉像是原本在追逐一片飘乎天际的云,仰望着她,渴望着她,不断向着她奔跑,越过高山,跨过深海,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呼唤,唯独不敢伸出手揽她入尘,生怕过分的妄想会玷污那片极致的纯净。

而如今她低下头,义无反顾坠入世间,却不带半分遗憾,凡尘盼她已久,所有的色彩和滋味都迫不及待地汇集在她的身上,又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向身边打开。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美好的人,在不谙情爱之前便能散发出如此诱人的清甜,落羽含着她的唇瓣,心想此生若有造化,那为了这一天,大概已经花光了一生的气运罢。

唇舌相抵间,无奚微微睁开眼,透过微眯的眼缝观察着那龙的面容,柔和的眉宇再不似之前那般紧蹙,平静而淡然地舒展着,没有焦虑,没有恐慌,亦不存在丝毫胆怯。

体温有些高,但不需用灵力去探,她也知道这灼人的温度并非是因着身体产生了什么不适,需求得到回应之后的满足之感,原来是会令心跳也略微加快的,鲜明的悸动不仅仅是来源于她,还有自己。

察觉到这些后,无奚的眼神逐渐带了些迷离,夜色,火焰,明月,模糊不清光交叠着,淌在眼前那张温润的脸上,斑驳又潋滟。

自从遇到这龙,所有毫不相关的纷扰好似都开始了流动,每一张擦肩而过的面孔,每一抹在回眸间散尽的云烟,生命本该带不走也留不下的一切,都开始跌跌撞撞地闯入她的心神之中。

她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这个世界,即便已经拥有生命,成为了苍穹之下万千生灵的一部分,却仍习惯于以俯瞰的方式去漠然旁观,任何试图参与的尝试临到最后都是在被伤害,正如唯有在化成真身时才能感到的平静一般,她其实一直在恐惧,一直在不安。

直至此刻,缭乱的呼吸中,寰宇之下逐渐黯淡,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唯一的光,她才发现,流动的并非是世界本身,而是一直以来疏离于世间的自己。

而回应她的,是从始至终都毫无保留的温柔。

需要么。

当然是需要的,万年间空洞的焦虑,对这份无条件的接纳和安抚盼望已久,她无法追溯往昔的苦,但此刻甘甜,却是如山间清泉一般,一点一滴都渗透到了她的骨血之中,倘若可以,真想将时间静止下来,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龙焰在失去了维持后渐渐熄灭,茭白的月光放肆倾洒进来,将外面的一切纷乱隔绝,成就着仅有彼此的水月洞天。

这一夜,风止云静,虫鸟寂然。

第二日一早,落羽睁开眼,新鲜的空气灌入鼻腔,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盈,带着晨起的迷糊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眼睛,见天边已经亮起了一道微光,拢进山洞似有白茫茫的云雾蒸腾,乍一看还真像是在梦境。

本想活动一下手脚,动作间却好似无意碰到的一抹柔软,落羽心头猛地一颤,当即清醒了过来,转头看下去,就见无奚安静地躺在她身边,身上披着轻薄的白衫,四肢无意识地向内蜷缩,似婴儿一般酣然沉睡着。

墨发随意铺在身上,好看的眸子掩了,睫毛在眼睑下打下一片阴影,容颜静谧而安然。

落羽有些愣神地看着她,随即微微一笑,不由得又回想起昨夜那个绵长的吻来。

因着那个吻最后的终止方式实在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纵然无奚各方面都天资过人,但她却好像始终都没有掌握亲吻时的换气方法,到后来力不从心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再放出真身,也丝毫不打算退让,就这样生生将自个儿逼到了绝境,若非落羽及时察觉,恐怕这份倔强最终势必会导致她的昏阙。

落羽急得心都被揪紧,忙扶着她的肩膀帮她调息,而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稍作休息,等到耳边的呼吸平缓,再轻轻唤她却未得任何回应,起初还以为真是窒息带出的负担让她晕了过去,结果手足无措下几次查探内息都没有找到任何异样,才发现她竟是睡着了。

就在人形之下,任由放松下来的疲惫牵引,散去全部的意识,进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惊愕率先浮出,而后看着她安好的睡颜,落羽心中掠过的只有无尽的喜悦和欣慰。

因着比起突然间具有了某种能力,倒更像是她终于开始接受这幅娇弱无力的身体,与之相对应的,也承认了作为生命的自己。

回过神来,落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阵,心里一片柔软,终究还是不忍惊扰了她,只将她身上披盖的衫子往上提了一提,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山洞,独自化形往山脚下跑了一趟。

太行山临近雁门,山下人烟寥寥,在空中集中注意力仔细搜寻了半晌,才找到了一个小型的镇落,于镇边树林化回人形之后,为不引人瞩目,落羽还特意将腰间短剑一并收入了灵袋之内,而后步行入得镇上,又陷入了另一种为难之中。

北境严寒,原本一身夏裳走在人群中就足够显眼了,这会儿还褪了外衫,仅一件素白的里衣贴在身上,轻便是轻便了,可往来中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投来的眼光之诧异,还是多少让人有些不自在。

落羽摸了摸鼻子,在好不容易瞧见一间成衣铺子后,逃难似的一头扎了进去。

店内没有旁的客人,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见了她便殷勤地迎上来,嘘寒问暖道:“哎哟姑娘,你是从哪来,怎的穿得这般单薄,也不怕冻坏了,快进里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落羽回了个笑,摆手道:“不必了,我来挑两件过冬的衣物,掌柜的,你这店里可有上等的裘袄?”

那掌柜一听,便知来了大生意,忙应道:“有有有,前段时间刚进了一批,小镇鄙陋,这些好料子一般不往外挂,姑娘在此稍等,我这就为你取来。”

话说着,人已经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两套毛绒绒的裘袄,满脸堆笑道:“姑娘瞧瞧,这可是雪貂皮毛,断不是寻常鹿裘羊裘能比得上的,做工也好,配姑娘这般谪仙的人儿,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落羽对这番恭维奉承付之一笑,伸手在那雪白的毛领上摸了一把,质地柔软轻暖,确是上等的好料,这类衣物多采用野兽皮毛制成,其中最以狐裘和貂裘为贵,掌柜说得金贵,倒也名副其实。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面对掌柜开出的天价也没有多言,直接付了银钱,披一件在身上,另一件徒手抱着便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偏头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小镇地处偏远人烟稀少,不像是有大户人家的样子,如此昂贵的皮料,若非特意定制,恐怕难有销路罢?”

那掌柜见眼前女子出手阔绰还颇为爽快,只当是个天上掉下来的金主,堆起笑回道:“姑娘好眼光,实不相瞒,小镇这段时间来了不少外乡贵人,与姑娘你一样,好似感觉不到冷一般,穿得那叫一个轻便,有见多识广的说,那些应都是修道之人,有功法护体,根本不把这鬼天气当回事,他们在镇上几日,客栈的生意倒是兴旺,就我这门可罗雀的......”

落羽的目光沉了下来,凡人只能分清灵力的有无,他们的口中的修道之人可不一定是出身仙宗,妖,或者甚至是魔亦有可能。

掌柜说到这里,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偏了话题,忙又赔了个笑,道:“说来也奇,就前几日,小店来了个年轻的外乡姑娘,一开口就是要定三套上等貂裘,还全额先付了银钱,可算是出手不凡呐,但昨日她来取衣,却单单只拿了一件去,说是她孤身一人,用不上多余的袄子,那银子就当给我作辛苦钱,嘿,你说这姑娘,既然用不上,又为何要特意定下三套......”

“你说的那姑娘,她生得何种模样?”落羽急声打断了他。

掌柜抬起头,见眼前女子莫名变了脸色,还以为自己平白赚便宜惹了人不悦,心里也有些发怵,诺诺回道:“那姑娘......她着一身青衣,身量比你还高出一些,容貌娟秀气质出尘,就是气色瞧上去有些发虚,怕是落了什么病根在身上,这才格外受不得寒。”

该死。

落羽不由得攥紧了手。

沈临夜,她居然来了这里,难道她也是要去往雁门关外,寻找集山族的踪迹?

但怎会这么巧,她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跟来了,她还刻意留下两套御寒貂裘,就像是算准了有人会来购置一般。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攀上后背,落羽不再多言,同掌柜道了别,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门口,却见一张黄纸在空中飞舞而过,与此同时,远处开始响起沉闷的锣鼓之声。

落羽瞧清了那黄纸的形状,只觉得心里一凉。

——那是送葬的纸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边商铺皆门窗紧闭,街道上已经不见了行人,空荡荡的,仅有越来越多的黄纸漫天撒下,显得格外萧条,还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掌柜的听到动静,也几步走出来,往外面看了一眼,叹道:“唉,这都第几个了,要死也不知道死远一些,真晦气。”

落羽问道:“此话怎讲?”

“姑娘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跟中了邪似的,三天两头有人想不开,还尽往镇边的河里跳,搞得整个无极镇都不得安宁,嗨,姑娘要不还是进来坐一阵吧,等他们闹完再走,免得沾了晦气。”

掌柜说着,一只手已经把在了门边上,是也要关门闭窗的意思。

“不了。”落羽回绝道,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掌柜见状,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自顾将门窗都掩了起来。

落羽一个人站在正街上,听着那丧锣之声越来越近,视线所及,远处的巷口亦缓缓出现了攒动的人影。

黑压压的一群人,身穿黑底白绸的丧服,中间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大把大把的纸钱撒向天空,慢慢朝这边走近。

每个人脸上都是死气沉沉,唯有那接连不断的锣鼓之声在街上回响,像是从水底发出一般,空悠沉闷。

在经过落羽身边时,不乏有人转动眼珠向投去惊疑的视线,但随即便又僵硬地转了回去直视前方,他们沿着街道一直走到尽头,好似一支通往冥府的队伍,处处都散发生人勿近的隔绝之感。

落羽一直目送着那支队伍远去,而后才敛了眉,将貂裘抱在手中,快步走出无极镇,于树林中化出真身腾云而起,飞回了太行山上。

山洞里不见天色,无奚睁开眼之时,视线里是分不清时刻的昏暗和朦胧,她眯着眼睛,如最初时那般,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一双女子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原来不是梦。

在发觉自己是在人形下睡着了之后,她整个人还有些发怔,尝试着轻轻捏了捏手,不免又对这副身体产生了些许不满。

真是脆弱呢,带着将将苏醒的疲软,浑身都充满了无力之感,好似还没有睡够,只想再多躺上一阵,这般松懈之态,若是遭遇了什么危险,恐怕都得好一阵子才能唤醒身体的复苏,况且肢体的运动都有局限,远不如她的真身那般收放自如。

这般想着,无奚揉了揉眼睛,试图将就着通体的绵软支撑在地上坐起身来,却在这时听到自洞口传来的细微响动。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朝这边靠近,她睁开眼,意识模糊中,不自觉向那人带进洞内的一缕微光伸出了手。

落羽正抱了裘袄走过去,就见无奚满眼惺忪的睡意,长发懒懒散散铺在身上,抬手时衣襟往下滑了些许,哪还有平素那般不染尘世烟火的冷漠气质。

她每每在无意识中递出的求助,落在旁人眼中可免不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落羽一向最受不了她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忙拉了她的手揽着她坐起身,顺手将貂裘披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在绒毛包裹下的面容逐渐清醒,才柔声问道:“睡得还好么?”

“嗯。”

无奚轻轻应了一声,确认了身体各处都已经复苏之后,却没有当即起身,而是顺势又往那温暖的源头缩了一缩。

但是,有时候也会觉得,这样的身体,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呢。

我...不大敢说话,但是还是要汇报一下,我搁游戏里玩了个角色...取名就叫无奚,每天给她穿漂亮衣服买装备,沉迷养女儿的快乐.....就这样...开始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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