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一天,战场终于清理完毕。一排排的尸体整齐的躺在地上,绵延至后山脚下,一边是法术界,一边是狐族。尸身有比较完整的,有残缺不全的,有黝黑焦糊的,还有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
活下来的人在给死去的人盖上黄布,看着曾经的同门如今阴阳相隔,每个人脸上都挂满泪水,但却寂静无声。
此次战争,太行山、二十四门以及二十四门之外的门派,总共参战两千一百二十九人,战亡一千二百三十五人,重伤三百四十七人,失踪八十八人。
我曾问过何为失踪,道长却摇头不语。后来我明白,其中一大部分是逃掉的人。
据说,这次战争,法术界的损失远比三十年前与狐族的战争更为惨重。周老殒命,易老至今昏迷不醒。七位司长中,师父杳无音讯;长经会邵本峰死于风狐狐五之手;太一道掌门死于尸体炸弹;龙虎山张天师死于狐妖王之手;净天宗掌门洪阳一死于战狐狐二之手。除师父之外,仅剩玉京洞掌门安若谷和青城派掌门冯见学两位司长。牺牲的掌门之中,我所熟知的上玄门掌门殷正,与尸狐狐七同归于尽;万寿宫掌门高原重伤不治,留下一头呆呆不知所措的僵尸野猪......至于各派弟子,数不胜数。
我鬼魅部落,八师姐闫璐,死后被尸狐变为尸体炸弹,在我和娴子的面前爆炸开来,尸骨无存。五师兄温寻,双腿被兽狐狐六齐膝斩断。七师姐苏羽,左脸一道十多公分的伤口,已然毁容。三师兄梁军,全身骨折血肉模糊,刚刚脱离危险。只有娴子、兮和顾晴阳伤势较轻。至于我,从头顶到脚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但和他们相比已经微不足道。
狐族,粗略估计参战七千人。据说,除了护送糜袂离开的那几位狐族和狐二之外,整个狐族大军无一人逃兵。因为他们升起了血旗,便誓要血战到底。
狐妖王糜先生被师伯拧下头颅;雾狐狐老大死于易老之手;战狐狐二不知所踪;地狐狐老三死于钟馗铁钩;火狐狐四和风狐狐五死于灵案局银枪之下;兽狐狐六被十八铜人乱棍打死;尸狐狐七自爆与上玄门掌门殷正同归于尽。
狐族,基本等于全军覆没。
午时时分,师伯、金山寺生花大师、两位司长带着各派掌门以及太行山道长和所有还能动的弟子在后山战场之上搭起高台,做了一场庄严盛大的法事,超度法界和狐族所有的亡魂。
超度咒念了整整一个下午。
后来,狐族的尸体被统一安葬在太行山中一处风景秀丽山腰之上,法术界的尸体火化后被各个门派领走。
周老不在了,易老又一直昏迷不醒,七位司长仅剩二位,整个太行山以至整个法术界一时之间没了主心骨,很多事情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向不问世事喜欢清静的师伯,这时候只能站出来和两位司长以及生花大师商议着处理每一件事项。
太容院中,鬼魅部落的殿房之内,我们一众弟子皆是心事重重鸦雀无声。
温寻这两天没说过一个字,始终躺在床榻之上看着被子之下空空的双腿发呆。梁军满身绷带还未醒过来。苏羽半个头缠着绷带,时不时望着天花板出神。娴子一直抱着闫璐的骨灰盒以泪洗面,兮和顾晴阳在一边安慰她。
我心事重重的蹲坐在墙角,叼着一根完全不知味道的烟。我在担心师父,那天后山之上,师伯的话仍旧记忆犹新:昨天夜里,我鬼魅山上,正空星处有一抹残红......
我和娴子心照不宣的并未将师伯的话告诉大家,娴子是不想让大家担心,而我,更多是不敢。因为师父是因我闯的祸才不得不去善后,可是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即便没有遇到危险怕是自己也撑不了多久。如今已经两天了,他音信全无,手机一直关机。
凌晨时分,我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门外一位道长,神情极为古怪,对我们低声道:“云风大师通知贵部弟子即刻前往太议院,有......有要事。”说完,头也不回急匆匆走了。
我们留下了苏羽照看梁军和温寻,其他人满腹狐疑的前往太议院。
天还没完全亮,透过淡淡的日光薄薄的雾气,我们看见太议观前站着大约十几个人,其中便有师伯。
我们快步过去,走近后才发现,在这群人身后的地面之上,有两块黄布,里面盖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像人的尸体。
我抬头看了看这些人,发现他们大多都低着头不看我们。而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师伯,此时确极为悲痛。
一股不详的征兆瞬间冲进我的脑中。
不会吧,又是类似的场景,不可能的......
我缓缓走过去,蹲在一块黄布前轻轻的掀开一角。
“狐二?”我惊讶出声。
眼前躺着的正是不知去向的狐族二长老战狐狐二,看样子已死去多时。狐二不是被糜先生指派去找糜袂了吗?他怎么死了?怎么会在这里?
“啊!!!”娴子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打断了我的思绪。
娴子脸色煞白的盯着她眼前掀开黄布的尸体,嘴巴张得老大,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缓缓移过目光,看到另一张黄布下那具尸体的面容。这一瞬间,我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
是......是师父。
这一刻,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外界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迅速冷却,只能感觉到从脑袋里发出的一阵阵的嗡嗡声。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有光亮了。一些声音渐渐钻进我的耳朵,慢慢真切起来,是娴子、兮和顾晴阳的哭声。
“师父,师父......”我跪在师父旁边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叫着,眼睛刹那间模糊不清。
娴子突然推了我一下,指着我哭喊道:“李二牛......李二牛......”说着,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我知道娴子想说什么,是我害死了师父,她在怨我,恨我。
我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咬着牙,说不出一个字。师父临走那天的音容笑貌在我脑子不断闪过,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我心中反复响起: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要把小二交给任何部落以外的人,包括周老。
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师父一直都是在保护我,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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