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儿心情沉重地来到后台,见戏班班主正站在自己的妆台前,手里捧着两件破烂不堪的旧衣服。
“叶老板,杨老板已经和我们交代过了,您把这两件旧衣服换上吧。”班主一脸怜惜地说。
叶灵儿心头一暖,点了点头,接过旧衣就往身上套。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两名士兵正走过来,讶异地看着他。随后,士兵相视一笑,一人道:“叶老板,您换上这身,是要去哪啊?”
叶灵儿心里一惊,不好,走不掉了!
突然,士兵身后猛地窜出两位花脸的人影,手起棒落,将二人打晕在地。叶灵儿这才看清,是戏班里两位没卸妆容的演员。
班主对二人低声吩咐道:“抬走!”说完,他将手中的另一件破布交给叶灵儿:“把这件围在头上,你是角儿,别让人认出来。”
叶灵儿刚将破布在头上缠了两圈,便听见前厅那边传来了阵阵惊呼声,场面似乎十分混乱。
他心里明白,一定是杨小亮动手了。
戏班班主趴在门边朝后门处望了望,急忙说道:“后门的兵都跑前厅去了,很多人都在往外跑,叶老板,趁现在,快走吧!”
叶灵儿感激地冲班主点了下头,疾步朝后门走去。
叶灵儿随着混乱的人群出了后门,确实没看见一个兵。他停下脚步,担忧地向门里张望,但除了涌出来的人流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小亮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呢?他叹息一声,心中默念:你让我相信你,我便相信你,你说过一定会找到我,我就去城外等你!
随后,叶灵儿跟着奔逃的人流,快步离去。
一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直到快傍晚时,终于来到了城门口。他远远望去,就看见城门处已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所有进出的人,都被门兵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查了个遍。
叶灵儿心里一凉,一下没了主意,立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退。踌躇许久后,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只有如此,他才可能再见到杨小亮。
叶灵儿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将脸抹黑,缓缓向城门走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城门旁的告示牌上贴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的,正是他本人。
出不去了!这是叶灵儿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紧接着,他整个人忽然一震,因为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令他万分恐惧又难以接受的事:画像只有他自己的,并没有杨小亮!那就说明......杨小亮并没有逃掉,他被他们抓住了!
叶灵儿再无犹豫,转身朝着城里疾步而去。
天色已暗,月牙高挂。
叶灵儿辗转回到城中,路遇三两行人,询问了大帅府的位置,也没问出个结果。
以前,遇到什么难事,都会有杨小亮来出主意想办法,他只需和他一起面对就够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也渐渐地有些脱离了世事,就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单纯孩童,很多事都不懂如何应对。
所以现在,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该干什么,更不知道杨小亮会身在何处。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大帅府。
深秋的夜晚,异常的凉,秋风瑟瑟,带着刺骨的寒意灌进叶灵儿破旧的衣衫。他一个人在夜色中盲目无助的走着,再也没遇到可以问路的行人。
叶灵儿举头看向夜空中那一弯残缺的新月,长长叹息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低下头,继续走。转出一个巷子,忽然发现前方有火光跳动,阵阵嘈杂隐隐传来。他向前摸了一段,才发现是一群官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搜人。
他当然明白这是赵大帅在搜城,他们搜的就是自己。想到此,他转身向后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亦不知此地是何处,叶灵儿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时,周围只有几座破败的房屋和茅草垛。他缓步走到茅草垛前坐了下去,身体陷入柔软的茅草里,这一刻,他才感觉到疲惫。
他裹了裹衣服,深深地低下头,终于,无助地哭了起来。
小亮,此刻,你是否在受苦?
这一夜,叶灵儿想了很多。
他想去找常五爷,请他给拿个主意,但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杨小亮也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再次拖累五爷一家。他又想回城中,想让那些搜城的士兵抓到他,这样或许能再见到杨小亮,他不怕死,只求同死。可转念一想,如果小亮真的逃掉了呢?自己这么傻傻去送死,小亮还得再回来救自己......
这样想着,叶灵儿的绝望中忽然多了一丝希望。
他不禁笑了一下:万一真的老天有眼,让小亮成功逃掉了呢?
就这样,叶灵儿怀着这一丝希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他睡得也并不踏实,总是半梦半醒地做着一些让人疲惫的梦,一会儿是杨小亮在城外的树下微笑着迎接他,一会儿是杨小亮鲜血淋漓地躺在牢狱之中,他一度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清晨淡淡的日光,透过清冷的空气和稀疏的茅草,照在叶灵儿的脸上。他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短暂的休息,让他的思绪也清晰了一些,他意识到当下最重要是确定杨小亮到底有没有逃掉。可要怎么确定呢?对了,醉阳楼!戏班里的那些伙计一直在现场,他们一定知道!
这一想法让叶灵儿欣喜若狂,他举头看向那稀薄的日光,仿佛看见了希望之光。
正午时分,叶灵儿终于回到了醉阳楼这边。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如坠冰窟,心一下沉到了海底。
昨日还富丽堂皇宏伟气派的醉阳楼,这会儿只剩下一堆断壁残垣焦土黑灰了。
一旁有几个练摊卖货的人在围观感叹,谈论着什么。叶灵儿拉了拉头上的遮布,怀着不安的心情,凑上去问道:“这酒楼什么时候烧的?”
一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回道:“昨天下午,一群军爷烧的,烧到了后半夜呢。”
又一人谨慎地瞄了瞄四周,低声插口道:“听说是这里的戏班和酒楼老板惹上了赵大帅,全被毙了,连人带尸一把火都烧了。”说完指了指面前的废墟:“都在里面埋着呢。”
“你知道什么!我昨天就在这边卖货。”之前那人略带嘲讽地哼了一声,说道:“有一个年轻的没毙,好像是腿断了,被一群兵架着。一个挺威武的官儿还说,明天要把他示众,就给带走了。”
“是这么回事,”又有一‘明白人’上前解释道:“是这戏班里有两位角儿惹恼了赵大帅,有一个没跑多远被打断了腿抓了回来,另一个估计是跑了,不然昨晚能搜城吗?至于其他人,都是被牵连的。”
“哎,戏子多秋,沾上他们都没好下场,早晚被牵连。”
叶灵儿脸色煞白地听着,狠狠地咬着嘴唇。半晌后,他晕晕沉沉地问之前那人道:“在哪示众?什么时辰?”
“示众还能在哪?菜市口呗!一般都是正午,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了,要不是得看摊儿,我也瞧瞧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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