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出生天

我看着他那副惨样,心里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软中华,直接扔到他怀里:“得了,算你小子命大。抽完这根,我们带你上去。上去之后,”

我盯着他那双依旧亮得吓人、却盛满疲惫的眼睛,语气沉了下来,“把你肚子里那点东西,全给我倒出来。一个字都不许漏。”

秦崔浩手忙脚乱地接住烟,手指哆哆嗦嗦地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在自己那身破烂的、沾满血污的冲锋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掏出一个同样沾着黑乎乎东西的打火机。他按了好几下,火苗都没出来,手指抖得厉害。

“啧。” 我懒得看他费劲,直接掏出我的打火机,“啪”一声打着火,凑到他嘴边。

他赶紧把烟叼住,凑近火苗,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牵扯得全身伤口都在渗血。

好半天才缓过来,烟雾缭绕中,他脸上那点强撑的戏谑彻底没了,只剩下被烟味勉强压制的痛苦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他贪婪地、一口接一口地吸着,仿佛这真是他的续命仙丹。

我用力拍了拍他没怎么受伤的那边肩膀,没再多说。转身对旁边一脸焦急加懵逼的阿晏和扶着晋安的司禄吩咐:“阿晏,你和司禄先把晋安弄回车上,小心点。司禄,注意警戒,这鬼地方邪门得很。我看着他抽完这根就带他上去。”

“安哥!那他……” 阿晏指指还在吞云吐雾的秦崔浩,又指指他身后那片翻涌的浓雾,满肚子疑问写脸上。

“上去再说!” 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阿晏和司禄对视一眼,没再多问。司禄把昏迷的晋安小心地背起来,阿晏在旁边帮忙扶着,两人警惕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退去。

我目送他们走远一段,这才把目光转向另一边。

夜哥还站在那块冰冷的岩石旁,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像。

他没看正在抽烟的秦崔浩,也没看离开的阿晏和司禄,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一瞬不瞬地、死死地钉在秦崔浩那还在不停流血的身上。

那目光里的审视和寒意,比这地底的阴风还要刺骨。

我皱了皱眉,走过去,站到他身边,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调侃:“喂,咱的好夜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跟看犯人似的。”

夜哥被我撞得微微侧身,目光终于从秦崔浩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刚才盯着秦崔浩时要缓和那么一丝丝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却突然朝我这边靠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只觉得左耳耳廓微微一凉——他那只带着战术手套、冰凉的手,已经极其自然地把塞在我左耳里的耳机摘了下来。

“喂…生气啦?” 我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但明显透着股“我不高兴”气息的冷脸,试探着问。是因为我刚才阻了他对晋安动手?还是因为秦崔浩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夜哥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他捏着那只小小的、带着我体温的硅胶耳塞,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我的耳朵,言简意赅:“少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补充了一句与他平时风格完全不符的话,声音低沉却清晰,“伤耳。”

我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摘耳机是为了这个。这闷葫芦居然还关心这个?

还没等我消化完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他又紧接着抛出了下一句:“我下次买个挂耳式的。”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砸得我心头莫名一跳。下次?他还惦记着下次?而且挂耳式的?他脑子里到底在盘算什么?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还是单纯觉得入耳式伤耳朵?

我看着他。他手里捏着我刚刚戴在耳朵上的的耳机,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头灯微弱的光芒下,映着一点光,里面似乎藏着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等阿晏和司禄拖着晋安走远,我和夜哥才动手给瘫坐在地上的秦崔浩简单处理伤口。

说是处理,在这种鬼地方也只能是聊胜于无。夜哥的动作快而精准,从他那似乎永远掏不完的战术口袋里拿出压缩绷带和消毒喷雾,沉默而迅速地处理着秦崔浩身上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

秦崔浩叼着烟,疼得龇牙咧嘴,嘶嘶抽气,但硬是没吭一声,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在烟雾里半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包扎完毕,夜哥一把将秦崔浩拽了起来。这小子脱力得厉害,几乎半挂在他身上。

夜哥也不言语,架着他就往我们下来的绳索方向走。我跟在后面,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尤其是身后那片死寂中依旧无声翻涌着暗金雾气的洞口,总觉得那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们离开。

下降时艰难,上升更是煎熬。秦崔浩几乎使不上力,全靠夜哥拖拽。绳索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格外刺耳。

每上升一段距离,都感觉离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甜腻远了一分,但心头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终于,头顶那方被洞口框住的、灰蒙蒙的天空越来越近。夜哥率先托着秦崔浩钻出洞口,紧接着把我拽了上来。

呼——!

一股冰冷、凛冽、带着高原特有清冽气息的寒风,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猛地灌进我的口鼻。

“嘶……” 我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呛得倒抽一口冷气,鼻腔里瞬间冻得发麻。

但这股冷,这股带着冰雪和泥土气息的凛冽,却像一把锋利的刷子,瞬间冲刷掉了盘踞在肺腑里、几乎要生根发芽的那股地底深处的腐烂甜腻。

太他妈舒服了!虽然冷得刺骨,但这才是活人该呼吸的空气!

我贪婪地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腔,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清醒感,仿佛把积压在胸口的阴郁和污浊都强行挤了出去。

脚下是覆盖着薄雪和冻土的坚硬地面,头顶是辽阔而压抑的铅灰色天空。日喀则高原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生疼,却无比真实。

远处是连绵起伏、覆盖着白雪的荒凉山峦。

我们出来了。

阿晏和司禄已经把昏迷的晋安安置在坦克700宽大的后座上。看到我们上来,阿晏立刻从车里跳了出来,裹紧了外套,缩着脖子跑过来。

“安哥!夜哥!你们可算……” 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在被夜哥架着、脸色惨白、浑身裹着绷带还在冒血的秦崔浩身上,声音一下子转了八个调:“卧槽这比刚才还惨。”

夜哥没理会阿晏,径直架着秦崔浩走向坦克700的后排车门。他拉开车门,几乎是半拎半塞地把秦崔浩弄了进去,让他瘫在晋安旁边的座位上。

秦崔浩一沾到柔软的座椅,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下去,发出一声解脱般的沉重叹息,连带着又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溅在崭新的皮革上。他眼皮沉重地耷拉着,仿佛刚才那根烟和这段上升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司禄站在车旁,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空旷的原野,最后落回秦崔浩身上,眉头紧锁。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重新掩埋、只留下一个不起眼凹陷的洞口,寒风卷起细碎的雪沫,打着旋儿掠过地面,试图掩盖一切痕迹。

但这掩盖不了。

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皮革座椅冰凉,但隔绝了刺骨的寒风。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从后座飘来的、属于秦崔浩身上的血腥和烟混合的气息。

阿晏也钻了进来,坐在驾驶位,迫不及待地扭过头,眼睛在秦崔浩和晋安两个“伤员”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急切地看向我:“安哥!现在总能说了吧?这到底怎么回事?老秦他怎么会在那鬼门里面?里面到底有什么?还有晋安他……” 他一肚子问题憋得脸都红了。

夜哥坐在秦崔浩旁边,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后排一半空间。他面无表情,目光沉静地看着前方铅灰色的公路,仿佛刚才地底的一切搏杀都未曾发生。只有他肩甲上那道深深的凹痕,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凶险。

我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车厢里相对干净、却依旧带着寒意和血腥的空气。看着阿晏焦急的脸,又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排瘫着的秦崔浩和昏迷的晋安。

“先开车,离开这儿。” 我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脱力后的疲惫,“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后视镜里秦崔浩那张沾着血污、紧闭双眼的脸上,“至于答案……等这位‘保护者’缓过这口气,让他自己说。”

秦崔浩瘫在后座,呼吸微弱,血污混着冷汗把绷带都洇透了,整个人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这鬼样子要是大摇大摆回酒店,前台估计能直接报警。我烦躁地抹了把脸,点开导航——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十几公里外一个县医院。

“操,这几天跟医院杠上了是吧?” 我低声咒骂一句,猛打方向盘,沉重的坦克700碾过坑洼的冻土路,朝着导航指示的方向冲去。

我随意的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阿晏一脸担忧地回头看着后排两个伤员,司禄则绷着脸,警惕地扫视着窗外荒凉的旷野。夜哥坐在秦崔浩旁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秦崔浩没受伤的胳膊上,指尖却微微用力,似乎在监控着他的脉搏。

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秦崔浩偶尔痛苦的抽气声。县医院灰扑扑的门诊楼很快出现在视野里,规模不大,透着一股边陲之地的简陋。

车刚在医院门口停稳,我和夜哥就跳下车,拉开后门。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地底带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甜腻,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秦崔浩软得像摊泥,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搭把手!” 我招呼阿晏。阿晏和司禄赶紧跑过来。四个人,连拖带拽,才把浑身是伤、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秦崔浩从车里弄出来。他沉重的身体压在我和夜哥肩上,每挪一步都牵扯伤口,发出压抑的呻吟。

刚把他架进门诊大厅,那股子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的怪异味道,加上秦崔浩这幅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惨烈模样,瞬间成了焦点。

挂号台后面那个年轻的小护士,正低头写着什么,一抬眼看见我们架着的人——

“啊——!” 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她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整个人像受惊了一样猛地向后弹开,撞在椅背上,脸色煞白,手指哆嗦着指向秦崔浩,嘴唇都在抖:“他…他…怎么回事?!”

大厅里零星几个病人和家属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恐惧,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急诊,叫急诊医生!” 我顾不上解释,冲着吓懵的护士吼道,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嘶哑,“快!他伤得很重!”

护士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对着话筒大喊:“急诊!急诊!快来人!大厅!有重伤员!浑身都是血!快啊!”

急促的脚步声和推车轱辘声很快从走廊深处传来。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推着担架车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为首一个中年男医生,国字脸,眉头紧锁,眼神锐利而专业,看到秦崔浩的瞬间,瞳孔一缩,立刻上前查看。

“让开!快!抬上来!” 医生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指挥着护士和我们把人往担架车上抬。

他的动作麻利而专注,立刻开始检查秦崔浩的瞳孔、颈动脉,同时快速询问:“怎么伤的?多久了?有没有意识丧失?哪里最痛?” 语气急切,完全是专业医生面对危重伤员的反应。

他身后的护士也训练有素,迅速清理秦崔浩口鼻处的血污,建立静脉通路,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秦崔浩被放上担架车,身体接触到冰冷的金属,痛得闷哼一声,意识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沾着血污和冷汗的手,猛地从担架车上伸出,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根本不像一个重伤员该有的力气。

我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到担架车上。低头一看,正对上秦崔浩那双在血污中勉强睁开的眼睛。

那眼神!不再是疲惫和茫然,而是充满了极度的惊惧、急切和一种濒死般的警告。

他死死盯着我,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剧痛和虚弱发不出清晰的音节。

“别…回…”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极其微弱、几乎被推车轱辘声盖过的字眼,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死死钉在我脸上,“……洞里……”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的重量砸进我耳朵里。

别回洞里?

我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再去那个地方。

“病人情绪激动!按住他!小心别让他乱动加重伤势!” 医生立刻注意到了秦崔浩抓我的动作和他的挣扎,大声指挥护士。旁边的护士立刻伸手去按秦崔浩抓我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松开!他在警告!” 阿晏在旁边急得大喊,以为护士要阻止秦崔浩说话。

“我们在救人!别干扰治疗!” 另一个护士语气严厉地喝止阿晏,手上动作不停,试图掰开秦崔浩的手指。但秦崔浩抓得极紧,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护士的手即将用力掰开秦崔浩手指的瞬间——

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更快、更稳定地横插进来,精准地握住了秦崔浩抓我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道。

是夜哥。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担架车旁。他没有强行掰开秦崔浩的手,而是用一种稳定而克制的力量,轻轻地、但坚定地压住了秦崔浩的手腕,阻止了他因为激动而可能造成的进一步挣扎和伤害。

同时,他那双沉静得如同深潭的眼睛,越过混乱,直接看向那个正在指挥抢救的主治医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

“医生,他的意识在恢复,可能有重要信息。请尽量让他保持清醒片刻。”

夜哥的语气没有丝毫命令,而是带着一种对专业人员的尊重和请求。他的动作也并非对抗,而是协助稳定伤员,避免其在激动中二次受伤。

医生愣了一下,目光在夜哥沉稳冷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担架车上眼神急切、嘴唇还在翕动的秦崔浩。医生的专业素养让他迅速判断出夜哥的意图是协助而非阻碍。

“好!给他一点空间!但动作要快!他失血太多了,必须立刻处理!” 医生果断地对护士说道,同时示意推车继续前进,但速度稍缓,给秦崔浩留出一点说话的空间。

护士也停止了强行掰手的动作,转而轻轻扶住秦崔浩的手臂。

担架车在快速移动,朝着抢救室的方向。秦崔浩的手依旧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冰冷粘腻。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充满了血丝和急迫,嘴唇艰难地蠕动着,似乎想拼尽全力把剩下的警告说出来。

“洞…里…有…” 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声,“…眼睛…很多…活的…它在…找…”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暗红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

“别说了!省点力气!” 医生焦急地喊道,推车的速度再次加快。

“它…在找…” 秦崔浩用尽最后的力气,眼神涣散前死死锁住我的眼睛,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钥匙…”

话音未落,他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抓着我的手也无力地滑落,眼睛彻底闭上,陷入深度昏迷。

“快!推进去!” 医生大吼一声,抢救室的门在我们面前“砰”地关上,亮起了刺眼的红灯。

我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秦崔浩冰冷粘腻的触感和那惊人的力道。他最后那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警告,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脑海。

别回洞里…有眼睛…活的…它在找…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是开那个“门”的钥匙?还是别的什么?我理不清楚。

夜哥就站在我身边,沉默地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眼神深不见底。阿晏和司禄也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

医院走廊冰冷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消毒水的气味浓烈。秦崔浩用命带出来的警告,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那地底的黑暗和诡谲,似乎并未随着我们离开而消散,反而以更沉重的方式,纠缠了上来。

抢救室的红灯刺眼地亮着,像只不祥的眼睛。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发苦,混合着挥之不去的、属于秦崔浩身上的血腥和地底带来的那股阴冷甜腻,搅得人胃里翻腾。

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夜哥在护士递过来的那一沓文件上飞快地签着名。他握笔的姿势很稳,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冷硬,简洁,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签完最后一个名字,他把笔递还给护士,目光就转了过来,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沉沉的,没什么波澜,却像带着重量。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扯了扯嘴角,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沉闷:“干嘛这么看着我?把他从那个鬼洞里拖出来的人可是你。” 我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抢救室的方向,“没你,他现在还躺在那堆暗金浓雾里当门卫的磨牙棒呢。”这句话是讽刺。

夜哥没接我的茬。他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然后,他迈步走了过来,停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肩甲那道深深的凹痕上,更显冷硬。

“你要吃什么。” 他开口,声音不高,穿透走廊里偶尔传来的仪器滴答声和远处人声,异常清晰。

“什么?” 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题转得也太陡了吧?刚从地底爬出来,队友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他问我吃什么?

夜哥看着我,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这次加了个时间限定词:

“下午饭。”

下午饭?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日喀则高原的天光灰蒙蒙的,分不清具体时辰,但折腾了这么久,从地底爬上来又送到医院,确实早就过了中午饭点。

肚子很应景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居然有点响。

我看着他。他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带着刚从生死搏杀中下来的硝烟味和医院消毒水的混合气息,肩甲上的伤痕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凶险。

可他现在,一脸平静地问我,下午饭想吃什么。

这强烈的反差,荒谬得让我一时语塞。

“呵…” 我忍不住笑出声,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闷葫芦,脑子里到底怎么长的?是觉得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还是在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表达点别的什么?为什么每次到医院都要问吃些什么?

我揉了揉饿得发瘪的胃,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抢救室门。秦崔浩最后那句“钥匙”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根刺。

“随便吧,” 我叹了口气,身体放松了点,重新靠回墙上,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能填饱肚子就行。这鬼地方,估计也没什么好吃的。”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给阿晏他们也带点,那小子估计也快饿蔫了。”

夜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没再多问一句“你想吃什么面”或者“要不要加辣”这种废话。他转身,高大的身影在走廊里投下长长的影子,迈着步子,朝着医院出口的方向走去,目标明确——去解决“下午饭”的问题去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的门。红灯依旧亮着,像一颗悬着的心。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重了。饥饿感在胃里搅动,但更沉的是秦崔浩昏迷前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和他断断续续吐出的字眼。

钥匙……它在找钥匙……

到底是什么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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