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沉默了下来，既然已经被说破身份，再装傻充愣未必能招来好结果。

他把手臂撑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双眼直视亚当。

“那我可以问问你的小宠物是什么吗？总不能是一只乌鸦吧。很少会有人把乌鸦当宠物呢。”他用一种很轻松愉悦的口吻询问道。

亚当在听到“乌鸦”二字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莫雷蒂先生的占卜果然很灵验。我的宠物，怎么不可能是一只乌鸦呢？那么麻烦占卜一下具体位置吧，请。”

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但事情有些奇怪。

克莱恩奇怪地瞥了亚当一眼。

“你应该看得出我空有位格，实际上的实力只有序列9吧。”

“你当然可以是序列9，正如你也可以是序列0，甚至更高一样。”神父这样回答道，“看来你不太乐意占卜它的下落。”

“我不喜欢没礼貌的小偷。”克莱恩叹了口气。

忽然天花板上传来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一只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它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落在了亚当的肩上。

“我没有恶意。”亚当说，“实际上今天只是想见见你，确认一下你的状态。果然和当初说的一样，现在见到的克莱恩·莫雷蒂完全失忆了。”

“你做了什么手脚？”克莱恩问。

“不，是你自己。”亚当说，“我当时只是对你同样来自那个过去的说法有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就算当初我曾短暂地接近旧日，算计那时的你还是有点困难的。”

“什么？”克莱恩忍不住惊叫出声。

他很快注意到现在过分充沛的人性让他很能在亚当面前维持自我的情绪，但对此他没有什么应对方法。

甩开脑中纷繁的杂念，克莱恩终于抓到了他一直觉得很违和的地方。

“你不是亚当？”他问。

“我是亚当。当然，我也是你想的那个人。”“亚当”说，“为了减弱原初对我的侵蚀，我策划了‘我’的陨落，并将自我置换到了亚当身上——萨斯利尔那里也有一部分，但这不影响我对我自己的认知。”

“没有……真实造物主？”克莱恩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没有。”“亚当”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但我知道本来应该有祂……是那个你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你是远古太阳神。”克莱恩说。

“亚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关于这些，即使是我也不能告诉你，不如去问问你那个自己？”

他的身影开始渐渐淡去。

“哦，我给你留了个小礼物，带着吧，有用的。放心，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阿蒙，它很乖。”

克莱恩和在桌上蹦蹦跳跳的乌鸦大眼瞪小眼。

乌鸦“嘎嘎”叫了两声，用爪子扒拉桌上的纸条。

克莱恩拾起纸条查看。

纸条上面写着：这是一只叫阿蒙的乌鸦，你想的那个还在我神国里待着。它挺好用的，别把它赶走，你可以用它联系我。

“阿蒙？”克莱恩试探性地问。

乌鸦很通人性地点点头，然后看克莱恩拿走了纸条，翅膀一扇在他头上住下了。

它很乖？

克莱恩想起“亚当”那句话，有那么一丝丝无语。他把乌鸦从脑袋上抓下来，然后搁在肩膀上，告诉它最多只能站这里。

乌鸦用喙扒拉他的头发丝。

克莱恩按了按鸟头让它别乱动。于是乌鸦用那小小的黑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总感觉这乌鸦有种清澈的愚蠢。克莱恩在心里吐槽。

他从黄水晶室走出去，忽然想起来这位占了亚当身体的远古太阳神好像没付占卜费。

门口接待的安洁莉卡像是没看见克莱恩一样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大概是亚当施加的影响。

“梅丽莎，我回来了。”克莱恩说，“还带回来一只乌鸦，它一路上非要跟着我。”

梅丽莎有些新奇地看着克莱恩肩上梳理羽毛的乌鸦，“它饭量大吗？”

“……应该不大吧。”克莱恩说，“我感觉挺聪明的，它应该会自己找食吃的，也不会在家里乱拉。”

乌鸦盯着梅丽莎，像是思考一般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飞到梅丽莎身前，把脑袋伸到梅丽莎的手附近。

乌鸦羽毛光滑而温暖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梅丽莎感觉有点没法拒绝它留在家里。

“那，那就先留下吧。如果弄脏或者弄坏家里的东西就赶出去。”梅丽莎说，她注意到克莱恩表情似乎不太美妙，又问了一句，“克莱恩，你又不想它留下了吗？”

我真的不想留一个疑似阿蒙分身的乌鸦在家里。克莱恩在心里呐喊。但他表面上却维持着镇定，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我忽然想起它刚刚在我头上做窝……对你倒是挺好。”

梅丽莎被克莱恩逗笑了。

“班森一会儿要回家，你想想怎么让他也接受这个小家伙。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

虽然不知道亚当究竟给这个阿蒙吩咐了什么，但克莱恩还是被迫顶着这么一只乌鸦上班去了。

伦纳德看见那只乌鸦的时候忽然整个人僵了一下。

克莱恩对他笑笑，心里幸灾乐祸，感觉肯定是帕列斯忽然在他脑海里狂轰滥炸。

实际上也是的。

“离你那个新同事远一点！”帕列斯在脑海里对伦纳德说，“他很危险。”

“他就对我笑了一下。”伦纳德觉得莫名其妙，“老头，你是在对他的笑在做案情分析吗？”

“我不知道黑夜女神有什么安排，但他并不是普通非凡者。”帕列斯说。

“我也不是啊。”伦纳德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你更不是。”

贫嘴归贫嘴，伦纳德还是把帕列斯的警告听进去了。只是他有点好奇，为什么克莱恩这个看起来啥啥都不会的新晋非凡者会被帕列斯这么戒备。难道他也有个老爷爷？

克莱恩不懂帕列斯在伦纳德脑子编排了自己些什么，他只是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显得有些忧郁。

因为今天没带伞。

而他不想淋着雨回家。

他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女神管不管下雨。

然后因为思考得太认真被女神本人听见打来电话问候。

“诡秘，你找我有事？”阿曼妮西斯的声音忽然在克莱恩耳边响起。

“……亚当来找过我。”克莱恩说。

至少他不会承认自己在想让女神变个晴天这种事情。

“阿纳托利一直在等待诡秘降临在此。”祂说，“我只是帮祂确认一下。”

阿纳托利大概是远古太阳神的真名。克莱恩想。他其实有一种问女神祂们这些真神究竟在玩什么你猜我猜不猜小游戏的冲动，但碍于多方面的顾忌，他只能告诉女神，“他给我留下了一只乌鸦。”

“阿蒙。”阿曼妮西斯说，“为了抑制原初意识的产物。你身上那只只是祂序列7的分身，用处是打电话，且电话线接在阿纳托利身上。”

“祂不是裂开了吗？你指哪个。”克莱恩试探性地问。

“所有。亚当、萨斯利尔，包括被埋在诅咒之地地下那具‘尸体’，都能收到你拨打的电话。”阿曼妮西斯回答，“诡秘，如果想知道当初那些事情，为什么不直接问祂？”

“亚当……阿纳托利说祂也无法告诉我。”克莱恩说。

女神没有回答，祂掐断了通话。

克莱恩没能等来女神的回答，也没有等来雨势减小。他决定找个人蹭伞。

很不幸，他的选择不太多，今天老尼尔和西迦守查尼斯们，队长有事不在，罗姗下班比他早……算算竟只剩下伦纳德。

此刻，伦纳德正夹着伞准备出门。

忽然，他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身去，就看见克莱恩十分“真诚”地问他能不能一起回去。

“好吧。”伦纳德只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