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分别在即

“小庄,我不会起来,你不必再绑着我。”再一次在卫庄临出门前被他把双腿和右手缚在床栏上的盖聂一脸生无可恋。

“两次了,师哥,你没信用!”卫庄咬牙切齿地狠狠把绳子打了个死结,如果不是因为点穴阻碍气血流动不利伤势恢复,他也不想这么麻烦,“别想用内力震断绳子,我保证先断的是你的肋骨!你要是敢试,下次我就换铁链!”

“我真的没事了……”盖聂试着动了一下右手,卫庄的绳套打得分寸刚好,不至影响血流畅通但也不给他的手脚脱出束缚的机会,甚至还能小范围地活动一下,但……那也是绑着,没人会喜欢这种囚犯待遇。

“再废话就多躺半个月!”

盖聂委屈地闭了嘴。虽然师父是叮嘱过,自己头部受到撞击不轻,又断了几根肋骨,需要卧床静养至少半个月。但是半月是对普通人而言的吧?以他强悍的恢复力辅以内功自我调养,他觉得自己真的不需要躺那么久。而且卫庄严防死守连他侧个身都要以不利于骨伤恢复为由勒令他恢复仰卧的睡姿——他的腰都快断了好吗?

再说……盖聂抿了抿嘴唇,脸上不觉又有点发烧:从饮食到梳洗的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卫庄协助,连更衣擦身解手都不例外,就算卫庄转了性正经起来,没像几个月前那样一有机会就调¥%&戏自己,他也实在……有些难为情。要不是前几个月修习控水之术时顺便练了点道家的心法,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尴尬的场景。

卫庄表示自己也很憔悴。所谓风水轮流转,在后山竹舍那次交手之后,卫庄平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因为照顾伤患X2而忙得脚不沾地的经历。当然倒不是说他对此有什么不满——盖聂这次伤得如此之重本来就是为他。但盖聂是个不爱麻烦人的性子,不到必须的时刻不会求助,结果这反倒加大了他的护理难度——他得自己去猜测师哥可能有什么需求。

另外,定力的考验也是双向的。每每面对师哥袒露的身体和泛红的耳尖,卫庄简直有些悲愤:当初老子下定决心暂且放手也是经历了好一番挣扎的,有必要这样考验他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吗?

种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就是某日卫庄在替鬼女送食水伤药归来、发现盖聂又一次无视他的警告偷偷爬起来满地乱溜达时,憋了一肚子的无名火终于爆发了:

炸毛的卫小庄把不肯老实养伤的师哥按回床上之后,不顾他的慌乱抗议和一再保证,直接找了根绳子把他的手脚捆在了床栏上,然后……盯着那张因心虚而略带瑟缩的小脸、还有皓白手腕和脚踝上被绳索勒出的红痕,卫庄失了片刻的神,灼热的目光直看得他家师哥一阵毛骨悚然,一声“小庄”唤得都有点哆嗦了,这才如梦方醒,猛地抓过被子兜头扔下把盖聂整个人盖了个严实,夺门而出跳到池子里泡了半个时辰冰水,方把满身心如狼似虎的冲动压了下去。

难怪当初他的前N代师叔祖庞涓要把他家师兄处以膑刑后囚禁起来写兵书……卫庄努力把当初玄虎测试后师父那句“你的所为,让为师想到了当年的苏秦和庞涓”甩到脑后去(“这两个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他森森地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也要跟他的师叔祖一样禽兽 变态了。

除了惹火而不自知的盖聂,另一边倒是很省心。

当初师父只说了句“她不会再见我”就把照顾鬼女的事情丢给了卫庄,着实令他一头懵。这个指令实在棘手得很:鬼女和盖聂不一样,男女有别,有很多事他帮忙做明显不合适;再说鬼女气头有没有过去都不好说,他真不想去触霉头。

但是……算了,挨骂也得受着,总不能把重伤患孤零零一个人扔着不管,好歹人家当初还救了自己一命。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卫庄提上盛了饭食和伤药的竹篓来到了鬼女的竹屋门外。盯着紧闭的房门,他拿不准是不是该进去。此时窗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卫庄顺势走到窗下,轻轻地在窗上敲了两下。

咳嗽声停了下来,一阵令人尴尬的寂静之后,鬼女略显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东西放在门口,屋后有桶,帮我下谷挑担水,烧热后也放在门口,你就可以走了。”

卫庄无声地松了口气,不用进门,而且有这样明确的指示,他反而省得难堪。

片刻,他提着两桶热水回到屋前时,发现竹篓中的碗已经空了,药也已被取走,竹篓边还有些更换下来的血迹斑斑的绷带,从血量上看,她的伤口愈合得还不错。

离开时卫庄还带着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的恍惚,毕竟他可是连鬼女不配合吃饭吃药时该怎么以伤害最小的方式制服她都想了好几套方案,万幸都没用上——事实证明,虽然发火时很是恐怖,但鬼女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不会那么孩子脾气。所以卫庄除了每日到竹屋送两次物资外,没有其他事要操心。

盖聂则不同。对盖聂而言,最无法忍受的或许还不是被限制在床上,而是有半个月不能摸剑。在他某日作梦练剑乱动差点翻身压到肋骨之后,卫庄就忍无可忍地在“出门前把人捆上”之外又加上了一条“睡觉时把人捆上”。盖聂控诉地看着一脸凶悍的师弟(孰不知后者只是色厉内荏),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对捆绑有什么执念。

于是第二天盖聂也爆发了,在早饭时间,两个人以一坐一卧的状态用筷子进行了一场没有内力的对决,最终以折断了两双筷子告终。

卫庄挑眉,对盖聂这个行为倒没有什么不满。毕竟,这么多天他盯着盖聂也一样没什么空闲摸剑,早憋得难受,这样手腕方圆几寸范围的文斗不至于牵动师哥的伤,他没什么阻止的必要。所以,盖聂向他索要一把小刀和几根竹子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而且出门前破例没绑他的手。

结果就是,他在从鬼女处回来之后,无语地看到盖聂的枕边摆了一溜巴掌长的手雕小剑,细致得连手柄上的纹路都有——天地良心,他以为师哥只想多削几根筷子= =好吧,他一直以为谷中的木剑是鬼谷弟子的标配,现在总算知道那堆每支花纹都不一样的木剑出自谁手了,他家师哥果然是百年不遇的贤惠。

于是卫庄毫不客气地顺走了一支,斜着盖聂不甚赞同的目光:“师哥该不会舍不得?”

盖聂失笑:“那都是随手刻的。左右无事,你若喜欢,我做个精巧些的给你!”

“两个。”卫庄毫不客气地加码,一点没有压迫伤员的愧疚感,而且也丝毫没有把已经顺到手的那支放回去的意思。

盖聂一脸无奈:“好,两个就两个。”

卫庄于是走到自己的床边,在枕下摸了摸,摸出一只金饼,一掰两半抛给了盖聂:“用这个!”

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盖聂皱着眉头琢磨了下,先把金饼放在了一边:他只能仰卧,刻刻竹子也还罢了,刻金属……难度有点大。

“等你痊愈,我们就该下山了。”卫庄枕着手臂靠在床头,不无惆怅,“临别之前,师哥给我留个念想,不算过分吧?”

“……”盖聂也沉默了,鬼谷子那日替他诊治时已将决战延迟的消息告诉了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真说不好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盖聂叹息道,“的确,我们现在离最强之剑的距离,还很远。”

“是啊……”卫庄也喃喃地说,脑中回忆着那日鬼女的最后杀招,自嘲道,“连个女人都打不赢,有什么资格称为强者?”

“鬼女姑娘怎么样了?”盖聂顺势问了一句,那日他昏过去了,没有听到鬼女与卫庄后来的对话。

“她无碍。有师父在,不必太过担心。”卫庄其实这些日子并没有见到鬼女本人,但看她换下的绷带上已只余药痕,想来也好得差不多了。

想到鬼女,盖聂脸上有些怅然:“我们……终归亏欠她良多。”

“师哥啊,你又忘了师父的话吗?选择生,必有死;选择胜,必有败。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生与死,不过是必然的因果。”卫庄懒洋洋地开口,“如果你事前知道她和黑白玄翦的关系,你的选择,会有所不同吗?”

盖聂顿了顿,思索道:“如果事前知道,或许我们会有更多的选择。”

“可惜……没有如果。”卫庄能想到盖聂的更多选择指的是什么,但他亲眼看到过鬼女身上玄剑留下的可怕伤痕,并不觉得鬼女的分量足够让玄翦止住杀念,盖聂若以此相劝,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当然这些没有必要让师哥知道,他站起身重新踱到盖聂身边:“亏欠可以日后弥补。但是此时,与其在这些无用的假设上浪费时间,师哥,我更想试试你这些……”他用手指捏起了一只小竹剑刺了过去,“精致的小玩具~”

盖聂毫不示弱地用两指挟起另一只小竹剑迎了上去,两只小竹剑轻轻交击,却是创世中的一式。卫庄与盖聂交换了一个眼神,会心一笑,继续下一式方寸之间的交锋。

小竹剑最初撑不过几招就会断掉,但随着两人精细动作和力道的控制水平逐渐提高,小竹剑的寿命也从一刻钟延长到了一个时辰、三个时辰、乃至一整天。等到最后一柄小竹剑寿终正寝,盖聂终于熬过了十五天,他严厉的师弟终于大发慈悲恩准他起床了。

鬼谷子表示盖聂已恢复大半,无须再卧床休息,但在骨伤彻底愈合前依然不能剧烈运动。

满心以为可以恢复日常修行的盖聂一脸沮丧。鬼谷子给看着失望的大徒弟,例行给了他一个忠告:“你们都知武学一道,不进则退;然而一次重伤,可能令你数十日甚至数月无法挥剑,纵可在意念中修练,终与实践有所不同。所以,一味逞强求进,可能适得其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是实力的一种。聂儿,纵剑以机敏灵巧胜,奇诡之招较横剑更多,固有奇袭之效,也更易使自己陷入凶险之境。所以,你尤其要注意攻防兼顾,避免受伤。这些日子,你可先以吐纳之术配合阴符心法,可助你尽快复原。”

盖聂谦恭受教。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安安生生地养伤到痊愈,真该好好珍惜。

鬼谷子又转向卫庄:“小庄,阿鬼如何了?”

“正要请师父示下,”卫庄难得地严肃回话,“她想在明日下山。”

就在这天早上,卫庄如前几日一样把竹篓放在竹屋门前时,房门头一次打开了。他意外地抬眼,对上了鬼女那双幽深的异色双瞳。

她比半个月前削瘦了一些,但看上去精神还好,高马尾束得整洁利落,脊背依然挺直,没有什么大受打击的颓丧之态。但蔓延到另半边脸庞形成阴阳之态的骷髅鬼印使得她的脸庞更加诡异恐怖,也使她的神情更加晦黯难辨。

“我的铃剑在你那里吧?”鬼女问得直接,“明天过来的时候,带给我。”

“你要离开吗?”卫庄说不好是什么感觉,留恋不至于,担心……好像也轮不到他,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问一句——虽然鬼谷子替她疗过伤,但当初她满身浴血的架势还是太过骇人,“你的伤,应该没有那么快恢复。”

“操那么多心,还嫌白头发太少?”鬼女不客气地在他的呆毛上揪了一把,“姐心里有数!你管好你师哥就够了!”

卫庄捂了下被揪疼的头皮,并没有愤怒,反而因为这个熟悉的动作有了种莫名的放松感:他一直遗憾地以为鬼女会因玄翦之死从此跟他们师兄弟老死不相往来,但现在看鬼女的口气,似乎并未如他想得那般记恨。

“师哥已经可以起身了。”因为思维方式多少有些相似,卫庄能感觉到她对盖聂隐约的担心,就势解释了一句,但被鬼女没好气地怼了回来:“他怎么样关我何事?卫庄,替我警告他,没事别到我眼前乱晃!”

呃……好吧,担心不是没有,但这女人还是记仇的,只不过她把帐都算到了师哥头上。……师哥,你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卫庄动了动嘴唇,有心替盖聂分辩一句,但在他想到该说什么之前,鬼女的眼睛复又盯住了他:“还有你,卫庄!”

好吧,该来的还是会来!卫庄神色一肃,等待着她对自己的判决。

“不知者不怪,我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找你们的麻烦。但是你们手上,终究有我师父一条命!这是你们欠我的。”鬼女凝视着遥远的天际,尽量让自己的口吻不至太激动,“我不想见盖聂,所以我只问你一人讨。卫庄,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请说。”

“第一,无论你之前的计划是什么,我要你决战之后回新郑,替我护住紫兰轩,保护好阿紫。”鬼女并不知道他们的决斗已然延迟,但她显然一点不担心卫庄会活不过纵横决战,“放心,我没有棒打鸳鸯的爱好,不会叫你娶她,但阿紫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好,我会尽力。”卫庄答应得很痛快,这与他的计划并不矛盾,紫女是他有数的几个朋友之一,就算鬼女不说,他也不会坐视紫兰轩有难而无动于衷,只不过他有点疑惑:难道她这次离开不是去紫兰轩吗?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第二,把白亦非的人头,留给我!”

卫庄猛地一震,攥紧了拳头,双眼紧紧地盯住鬼女,半晌没有开口。

“我说过,报仇也有先来后到。”鬼女斜了他一眼,“而且,你现在这半吊子的功夫,也不是他的对手。相信我,白亦非没有那么好杀。而且,”她轻声道,“如果我不走运又栽在他手上,你还有机会!”

“你……”卫庄心下微微吃惊,他没有想到,即使以鬼女如今的实力,对上白亦非还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方才……她是在托孤吗?

他禁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到底有多强?”

“不是多强的问题,而是杀不杀得死。”鬼女叹息道,“我的剑法或许已不输于他,但是,他的弱点到底在哪里,他还有没有其他底牌,我还不清楚。小鬼,别以为出身鬼谷便天下无敌,你们,还嫩着呢!出谷也别荒疏了剑术,否则,有你吃亏的一天!”

卫庄又沉默了许久,才勉强开口:“我不会主动去挑衅他,但是他若先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特意替你留他的命!”

“你这……”鬼女一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瞪了他半晌,吐出一句,“那就这样……滚吧!”

卫庄:师父,你其实就是在折腾我是吧?就我不是你亲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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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弟子只要一对儿一对儿出现的,都有些gaygay的:

孙膑庞涓相爱相杀了大半辈子期间夹杂各种虐身虐心囚*&#禁PLAY最后终于以庞涓之死告终,但庞涓死后他的墓还是孙膑给立的……

苏秦对张仪也是用心良苦不惜下猛药:苏秦已而告其舍人曰:“张仪,天下贤士,吾殆弗如也。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柄者,独张仪可耳。然贫,无因以进。吾恐其乐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为我阴奉之。

这是高手的寂寞啊:不送个同门上秦国跟我PK人生将是多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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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儿是用功的好孩子,躺床上起不来的时候也不忘练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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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鬼最恨两个人,一个魏庸,两小只帮他解决了;一个白亦非,还没着落。至于她爹,恨当然有,但更多是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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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1 分别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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