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3 正逆流沙

韩王安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早朝,他着人将雪衣堡搜索的结果在所有朝臣面前宣读出来:逾制的器物、私藏的精锐武器、战力惊人的私兵、密设的粮仓、奇异的蛊毒、干尸的残骸、深埋的血池……这些已足以让众臣后怕不已。相比之下,白亦非是否通秦卖国反而已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事实上,雪衣堡搜出的勉强称得上通秦书信者,只有一封来自秦使李斯就押送焰灵姬至秦国驿馆一事的简短感谢,做不出什么文章。但有了前面那些确凿的谋反证据,一条“通敌书信想必有也会直接焚烧掉”的理由,已没人会再相信他不曾通秦。越来越多的证据摆到面前,而压垮人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白亦非诡异的死状。

“诛九族!此等妖邪,必须诛九族!张相国,你替我拟旨!”韩王安的声音哆嗦着。

整个汇报过程中,姬无夜一直心惊肉跳,生怕搜出什么于他不利的证据。对他而言,这才是真正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姬无夜和白亦非不一样,他好权归好权,但却从未觊觎过那把椅子——他只喜欢坐享特权、荣华富贵、万人惧怕的感觉,真叫他治国、去在七国倾轧之中争取存韩之机,他头疼。血衣侯野心如此之大,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此事一发,当真是诛九族的死罪。而血衣侯与他的关系实在太过密切,即使完全未搜出于他不利的证据,他也不可能逃过君王的疑心。

想到这里,他难免对这位几十年的老盟友产生了咬牙切齿的怨怼:老白呀老白,你坑死老子了!

在旨意发出前的节骨眼上,一个消息打断了这个私下里的小朝会:幽闭之中的明珠夫人服毒自尽,临终血书鸣冤,誓以死证清白,现正在接受抢救,生死不明。

竹简已握在手中的韩王安再度陷入了犹豫。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想到美貌无双、媚骨天成的明珠,他到底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算了……就当最后送她一程。

看着匆匆而去的韩王安一行,卫庄心里重重地沉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跟去,只能寄希望于韩非的如锋口舌:明珠夫人生死,只在王一念之间,希望这一回,不要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结果到底还是没有如卫庄的心愿:香雾缭绕的卧室中,初醒虚弱的美人楚楚可怜、含泪带怨的一阵泣诉剖白、自请死罪,地上跪倒的小忠仆恰到好处的帮腔,使韩王安相信了她的无辜。这一招以退为进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韩王安毕竟难舍前情,最终把明珠从连坐处死的绝境中拉了出来,许她了一个褫夺封号、薰废嗅觉、幽禁冷宫、终生不出的结局。护卫鹦歌自请相随,服侍前后。同时,着令侍者污毁御香殿所有香料,并将御香殿即刻拆除。

对这个结局,韩宇不置可否,而韩非则犹豫再三,到底因为心中有愧加上一念之仁,在明明有机会以几个诛心之问将这个隐患彻底消灭的情况下,没有把明珠逼到必死的境地。

卫庄在听到这个结果时生生捏碎了一只青铜酒尊:明珠夫人何德何能,玷污他和母亲自幼生活的冷宫?诚然这不是什么温馨的宝地,但也承载着自己幼时的回忆,除了他接受的人,他不希望任何人侵入这方净土。

“卫庄,你冷静点!”鬼女在他一言不发地抓起鲨齿就要出门时按住了他,“我们不必亲自动手。翡翠虎前车之鉴,潮女妖知道得太多,姬无夜必不会再容她活下去。就算要动手,出手的人也不能是你。”她转向了韩非,“但韩非,难道你不知道这句话:打虎不死,翻背伤人?行大事者,何拘小节?如果你真留着她的命,将来,必为流沙遗祸无穷。”

“……”韩非没有回应鬼女的话,而是轻轻地对卫庄开了口,“卫庄兄,是你吧?”

无头无脑的一个问题,但在场的诸人都明白他在问血衣侯发难一事,空气顿时变得很安静。

“是。”卫庄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你犹豫不决太久了!”

“半月已过,韩非。”鬼女抢在韩非反问出口之前解释道,她不愿看着卫庄与韩非直接对吵,“我答应等你半个月,但我不会无休止地等下去。你下不了手,我们来。”

“错了,白亦非罪行累累,我怎会对他下不去手?但是,我们推行的是公义之法、是尺规之道。”韩非还是难以接受,一拳垒上了窗棱,满脸沉痛,“如果不能依法伸张正义、公正裁决,而是像夜幕一样,用栽赃陷害的手段排除异己,那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朝臣心如明镜,他们又会如何看我们?纵然因为夜幕众怨太深,一时无人发难,但谁又能保证这个隐患永久不会浮出水面。卫庄兄,一步走歪,这条路,就再难正回来了!”

鬼女再次抢先尖锐地反驳了他:“韩非,你的法,触及到的是大多数权贵的利益,永远不要指望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正如阴阳相辅、光暗相成、正逆相依,敲山震虎、雷霆手段,有时也有它的价值。再说卫庄计划可有大不妥?通秦一说不过引子而已,他真正必死的罪,是谋逆!其他的,都是无足轻重的稻草。”她苦笑摇头,“韩非,你还是太天真了。走上这条路,即便你身无尘埃,也依然会树敌无数、孤家寡人。”

“但那不同!律法的内容可以在执行过程中不断完善,但执法判断的流程一旦被玷污、动摇、无法保持公正,就再难服众,我们未来的道路,将无比艰难。除掉眼前的一个夜幕,换来的是法刑推展的重重阻碍……”韩非摇着头,心底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他本以为,流沙的全员都会理解他法家学说的真义,鬼女虽不属于流沙,但在桑海听他授书良久,会理解他的追求。但是……

他痛苦地转回身面对着卫庄:“卫庄兄,这些,我不信你不懂!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时间。”卫庄的目光飘向了紫兰山庄之下的万家灯火,“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让韩非茫然了一下,但他随即悟到卫庄指的时间是什么:纵横决战!

卫庄抱着手臂,轮廓分明的脸庞在灯影下显得更加冷硬:“有些事,我希望能全心全意地完成,而不想有后顾之忧或未了的牵挂。不彻底解决夜幕,我……不放心。”

作为他不放心的对象,韩非无法再说什么,卫庄的初衷也是为了他,然而……他只能把头深深地埋进手臂。

“正逆相依……”卫庄重复了一句鬼女刚才的话,“从现在起,你为正,我为逆。可能,我还会做一些你无法接受的事。如果你心中实在过不去,就参劾我吧。反正我也要离开,与其突然挂印不告而别,你正好给我一个合适的消失理由。朝堂失火、天泽逃脱,或许今夜还会加上一条明珠夫人冷宫遇害,都可参个失职。我是你所荐,你参劾了我,没人敢再说你挟私报复或循私枉法。”

韩非深深地看着卫庄:“卫庄兄,我与四哥相争良久,最后彼此妥协谋得这个司隶之位,并不是为了彰显我的铁面无私!我是真希望你能一步一步地取代姬无夜,重整韩**容军威!”

“……如果我能回来。”

韩非还想再劝,鬼女摇了摇头:“韩非,这是他们鬼谷弟子的宿命,你阻止不了。你该劝的不是卫庄,而是红莲!想办法叫她悬崖勒马,不然,撞上南墙再回头,那就太痛苦了。”她站起身来,“白亦非事了,我也该出发了。”

“你也走?”韩非疑问道。

“对。前两天你说,王齕大军压境?我要去看一眼。他的身边一定有罗网的人,说不定会有我师父的消息!”她整理着铃刀,“出发前,我会去解决那个雪衣堡的小美女。之后就剩下一个光杆司令姬无夜,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你还要……”韩非倏地转身,然而鬼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入夜,冷宫的长廊顶上,乌黑的鸦羽飘落。

“果然来了。”明珠夫人无聊地摆弄着指甲,轻蔑地嗤笑一声,“我就知道,没了表哥压着,姬无夜肯定沉不住气,果然,第一天就来灭口!”

“你不要责怪将军,”墨鸦轻盈地落在了明珠夫人面前,“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墨鸦!”冰羽落到墨鸦脚前,银灰色头发的少女从柱后现身,冷然盯住了墨鸦,“我不会让你伤害夫人的!”

墨鸦一见她便愣在了当场:“……鹦歌?”他勉强压制了一下狂跳的胸口,“你不是已经……”

“我没死,只是被调拨到雪衣堡。”鹦歌手中挟着两片冰刃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我现在的主人,是夫人!”

墨鸦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对我们而言,任务是什么,想必你还没有忘记。鹦歌,让开吧,我不想和你动手!”

“我不会让开的。”鹦歌与他对峙着,一时间心中充满了“为什么整个世界都要与我过不去”的中二悲愤,“为什么总是这样?女侯爵自囚雪衣堡数十年,你们不肯放过她;夫人如今已决意一辈子孤老冷宫,你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墨鸦语塞。作为唯一一个没经过鬼山试炼的百鸟成员,鹦歌在百鸟中的地位一直比较超然,主要在外协助蓑衣客处理七国讯息,对四凶将的内幕其实知之有限,后来又忽然消失,大家都猜测她已经死了。所以后来夜幕的事她更有很多都不清楚,一时半会儿,和她真解释不明白。

“让他来!”明珠夫人有恃无恐地冷笑着,“让我看看,姬无夜这个老东西,到底能有多白眼狼!”

“夫人!”鹦歌急切地转身,正要与明珠辩驳,忽然,一股强大的杀气,同时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

月光之下,银发的青年抱着森寒的妖剑,站在冷宫至高的檐顶上,冷冷地俯视着他们:“夜幕!”

墨鸦心念一转,冲鹦歌使了个眼色。虽然多年没有合作过,但两人当年的默契还在,齐齐地转向了卫庄摆出了戒备的姿态。墨鸦语调讽刺:“卫司隶,夜半出现在冷宫之内,不知何为避嫌吗?”

“正常监察王宫防务而已,结果果然有漏洞!”卫庄把火硫石往空中一投,又把鲨齿竖在身前,站在墙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我得到消息,今夜会有人刺杀冷宫废妃灭口,果不其然!”

墨鸦暗暗咒了一声,拔腿就想离开,但卫庄丝毫不跟他客气:“这次,你不会是受一点伤那么简单!”

他故意让墨鸦先跑了两步,才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且战且追了过去。原本向冷宫而来的一路王宫侍卫听到打斗声,也被吸引了过去。

明珠夫人有些异样地吐了口气:“卫庄会保护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还以为,他是来杀我的!”

“当然不是为了保护你,不过也不是为了杀你。”鬼女无声无息地现身在她们背后,“事实上小鬼沉不住气现身得太早,他该等待凶手刺杀完毕后,再出来缉凶归案,这样,就不需要我特意出手了!”

“是你!”鹦歌立刻认出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手中冰刃现出,迎上鬼女,“你还好意思在我眼前出现!我那么信任你,允许你与女侯爵大人单独会面,你却……”

“是得谢谢你,”鬼女挑衅地咧了下嘴,“若非你那么体贴,我还真不一定那么顺利得手。不过,你还真是自觉。回避得那么熟练,是不是从前白亦非与女侯爵交谈的时候,从来不许你近前?”

“你……”鹦歌挥舞着手中的冰刃进攻,一脸豁出去的决绝,“女侯爵大人已数十年假死不出,哪里得罪过你?为何你那般残忍,定要置她于死地?”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话别说得那么绝对。”鬼女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她的冰刃,“说不定她这几十年唯一得罪过的人就是我。”

鹦歌的武功只是与墨鸦相当,所以自然不是鬼女的对手,很快被她点住了穴道扔在了一边,然后她转过身,打量着另一个大名鼎鼎的美艳女子:“碧海潮女妖?确实妖艳!”

月光下冷然闪现的鬼面,唤起了明珠久远的记忆,她忽然狂笑起来,“我说流沙一向自矜正义,这次为何突然如此不择手段,原来,是你!”

“你认得我?”鬼女倒是诧异了,她寻索了一下记忆,没有关于明珠的记忆。

“也是,你当然不会记得……”心知在劫难逃,明珠索性大笑起来,笑声里淬满快意,又在鬼女越来越疑惑的目光中倏地敛了笑,死死地盯着鬼女异色的眼眸,低声道,“被那些男人伺候得舒服么?你这个婊&子!”

被提及那段最不堪回首的记忆,鬼女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是你?”

“可惜~你也只能在幻境里有这样的体验。”明珠目光恶毒地打量着她几被鬼纹覆满的面孔和男性化的身材,“没人要的丑八怪!”

“我有没有人要不劳你费心,”鬼女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掐着明珠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但你不该侮辱他!”

明珠身体悬空,呼吸受制,却没有丝毫畏缩的神情,反而挑衅地笑了起来:“那你就杀了我!像杀死表哥一样杀了我啊!”

鬼女咬牙恨道:“当年你们把我当成咒印的凭依工具、不顾我师父师娘的死活把我囚禁起来肆意折磨的时候,可有想到,报应,迟早会临到你们头上!”

“你要报复,冲我来!为什么非要逼死他!”明珠狰狞地瞪着她的鬼面,“当初还是他一时心软,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却就这样回报他!”

“心软放我生路?”鬼女古怪地一笑,把她按在柱上,手指暂时没有立刻发力,“白亦非不过是还需要利用我、不得不放而已。他不就是想问清像他们这种怪物怎么才能死吗?我满足他了!”

“舅母确实早有求死之心,但表哥,可从未想过要死!”明珠怒道,“尤其是,背着一个通敌卖国的污名含冤而逝!”

“冤?”鬼女叹为观止地摇头,“白亦非谋朝篡位之心昭然若揭,你居然还为他喊冤?”

“他弄权,他有称王的野心,他压制文臣,这些他确实做过!”明珠毫不示弱地回视着鬼女的眼睛,“但他抗敌御边一直都是呕心沥血,从来没想过要苟且通敌。”

明珠忍着夺眶欲出的眼泪:“表哥无非是厌倦文臣清谈误国、重民轻兵,想要毫无制衡、无所顾忌地秣马强兵、振我国威,他有什么错?在前线九死一生的将士不该衣食无忧、享受优待吗?他们不配拥有最好的饮食衣衫吗?他们拼着命来保护这些刁民不受秦楚之害,这些刁民多纳钱粮供养他们,岂不应该吗?”

“捐税稍重,那群文官便叫苦连天说什么民不堪苛捐、岁入不敷,名义上是为民请命,归根结底还不是计较自己封地的些许纳捐?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他们罗织罪名岂止一次?甚至表哥之强也成了原罪,坊间流传的那些表哥是人屠白起私生子的传言,不都是那群文臣的杰作?他们连玷污亡人清名也毫不在意。”

“若非我尚有几分手段,韩王安那多疑少决的性子,早被这些谣言蛊惑,把侯府抄家夺爵了。你们倒是有几分手段,但为什么不把这些手段用在清除那群鼓唇弄舌的国之害虫之上?而要给一个十几年扑在边关戍卫之上、连家门都未登几次的军界栋梁,扣上一个卖国叛逆的帽子,这叫自毁长城!韩国有臣如此,腐朽如此,怎能不亡?怎能不亡?”

“表哥是想取代韩王,又如何?现在的韩国得位便正吗?当年岂不也是分晋地而自立、据郑都而称王?为何表哥就不行?若表哥做了王,韩国岂会是现在这副疲弱之相?只有表哥,才有能力带着韩国与强秦一校高下,甚至称霸中原!”

说话间,明珠已泪流满面,再无半点从前的雍容尊贵之相。

鬼女稍稍敛了一点嘲弄轻蔑之色,她一直不理解韩非之前到底在犹豫些什么,明珠这番控诉,倒让他理解了一点韩非作为韩国公子的两难之处。然而作为一个对韩国走向何方全无兴趣的异邦人,纵然事前知道这些,她也不会稍微减弱对于白亦非的杀念,毕竟他们两个的仇,与国邦无关,是完全的私怨。

“说完了?”鬼女把剑在左手指尖上转了转,“可惜你对我说这些是对牛弹琴,我听不懂。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白亦非想得是不错,但要是真按他的法子来,只会养出一群贪得无厌的兵老爷,仗打完,估计国内的老百姓也死绝了。不过我们在这里探讨这些是非对错没什么意义,我只看出,你对他情深意重,而一个爱人被杀的女子,报复心将非常恐怖。所以,为了让这场乱局到此为止,我还是送你下去陪他吧!你这样的一代佳人,为了白亦非,委身一个丑老头子这么多年,也怪委屈的!”

“那你就动手啊,还等什么!”明珠刻意激怒着鬼女。

“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鬼女凝视着明珠的目光里也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侮辱了我最尊敬的人,你必须付出代价!”

鬼女的剑横着划了过去。

她其实不是很会折磨人,那些细碎的折磨人的法子她不屑也没有耐性去了解。她所谓的叫明珠不那么轻易死,只是一剑从她的腰间把她整个人横劈成了两半——在她有限的印象里,她只知道腰斩是比较慢的死法。

然后,她转向了一边目眦尽裂、泪流满面却口不能言的鹦歌:“小姑娘,你听命于人,但罪不至死,我给你两条路,你选吧!”

小庄干活还是比较干净利索,于是潮女妖也下线了,但以杀止杀,一段仇恨终结了,另一段仇恨又将开始……

而且潮女妖也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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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以为,非哥和小庄的理念还是有差别的。小庄要更不择手段一些~参见之后机关城那段

阿鬼继续实力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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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沙的理念这时形成了,这也是为什么韩非死后流沙会成为杀手集团的一个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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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来其实就是给阿鬼姐清个场跟小美女聊天,没想到阿鬼先跟大美女聊了一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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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13 正逆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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