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灶门新正完全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中。
他确实是非常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样子没有错,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更愿意选择一种相对比较平缓的并且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
反正不管怎样,肯定不是现在这种直接把妖怪怼到他脸上的方式。更确切的来说,是这种直接让他在睡梦中被妖怪掳走的方式。
说真的,在被妖怪当作安塞腰鼓一样地夹在胳膊下的灶门新,在妖怪跑回老巢的时候都没有回过神来。
原谅他吧,毕竟无论是作为前世宅男,还是这一世作为农家子弟,都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妖怪。
更何况这个妖怪长着一嘴很尖利的牙齿,并且嘴边一圈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灶门新根本没脑子想那是什么血,他现在就像是个新生儿,所有的神志理智都被一块布盖得死死的。
一直到了妖怪把他墩在地上的时候,他都没有尖叫,甚至也没有逃跑。
灶门新懵懂地抬头,看着这个有着披肩长发的男性妖怪,如果妖怪有性别的话。
他能看到这个妖怪的嘴一直在动,像是在说着什么,然而灶门新的耳朵就像被什么蒙住了,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掉。他只能看到妖怪一脸的兴奋。
不得不说,这个妖怪没有给妖怪界丢人,反正面目狰狞、青面獠牙之类的形容,都能放在这个妖怪身上用用。
最神奇的是这个妖怪身上长了好几面小鼓,灶门新不知道那是什么鼓,但是他就是知道那是几面鼓。
当人们面临巨大的未知或者恐惧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一些不受控制并且不合常理的举动。比如,灶门新看到那几面鼓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其中的一面鼓。
此时的妖怪是站在走廊里的,而灶门新被妖怪放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刚好算是屋内。两人虽然是面对面挨得很近,却并没有处在同一空间之内。
鼓声响起,左右的纸门猛然间关上,然后空间变换时,两人已经被这神奇的鼓声分隔开不知多远。
这声鼓声不仅改变了两人的空间关系,还勉强唤起了灶门新的一点理智。
他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愣了会神之后,他起身往一个角落里摸去。那里有一把斧子,是他最惯用的柴斧,也是他在这个房间里所能找到的最熟悉的东西。
灶门新抱着柴斧在角落里坐了很久,或许其实也没坐多久。灶门新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
终于,灶门新抬起了头来。此时他已经勉强恢复了理智,并且有了像平常一样的思考能力。
但是他不敢乱跑,也不敢去打开纸门走出这个房间,因为他不知道那个面目狰狞的妖怪此时是不是就在纸门的外面,长大了嘴巴等着他自投罗网。
然而很明显的一件事情是,就算灶门新不去打开纸门,他也迟早都会死在这间屋子里,无论是被吃掉还是被饿死。
灶门新只能踉踉跄跄地起身向纸门走去,他的手脚还在发软。
也许打开纸门后,他会迎接更快速地死亡,然而他无法让自己在这样的煎熬中等待下去,他总得去打开门,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能活下去,他也想去试一试,毕竟他灶门新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去死的,更不是为了被妖怪吃掉。
当灶门新走到纸门前的时候,他已经能肯定那个妖怪并不在纸门外面了,因为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妖怪走路的声音。
嘭,嘭,嘭。
这个声音跟它带着他赶路时,沉重的脚踩在大地上发出的声音一样。
灶门新伸出去开门的左手还没有碰到纸门,现在却只能僵在半空中。
他并不知道此时是去开门比较好,还是在屋子里躲起来更合适。
其实哪种都不合适。
因为哪种选择都会死。
灶门新僵硬地迎接着妖怪的接近。
妖怪已经走到了纸门的另一边,他们都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一扇薄薄的纸门。
灶门新不敢开门。
人们在这种时候的选择大都是一样的,危险能晚来一秒是一秒,人能多逃避一时是一时。
外面的妖怪也没有开门,他开始自言自语:“来,让我猜一猜这一扇门里面的是谁呢?是上次抓回来的花裙子小姑娘,还是上上次那个穿着柿子色羽织的小男孩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门外的妖怪开始嗤嗤地笑了起来。
很久之后,笑声结束。
那妖怪继续说:“哦,当然,我猜你肯定不是他们,他们已经被我吃掉了,我还记得他们,真的很美味啊。我想,你长得比他们都可爱,一定更好吃,对不对?”
话音刚落,纸门“唰!”地一下向两边打开。
那张狰狞的脸庞直接出现在灶门新的眼前,两人间的距离甚至不足十公分。
灶门新直接崩溃。
他恐惧得闭上眼睛大声尖叫,尖叫的同时,灶门新开始挥舞右手,手中的柴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亮丽的光。
当灶门新停下尖叫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的斧头已经被甩飞,只剩下他的右臂在空中胡乱挥舞。
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只鬼的影子。
青涩的少年下意识地以为危险已经离开。
然后天地旋转中,灶门新陷入昏迷。
当灶门新被悦耳的鸟叫声吵醒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然而,睁开眼睛后陌生的山、陌生的树、陌生的房屋还有陌生的人,都让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曾经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忽然觉得这阳光都是那样的陌生。
坐起身之后,灶门新向身旁看去,他听到了身旁有人在诵读佛经。
那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人,身着一件写着南无阿弥陀佛的棕色袈裟。
那个人正跪坐在几个新坟前面,双手合十诵读着佛经,他的眼睛里还在慢慢地留着泪水,就像是佛陀看到了人世疾苦,流下了悲悯的泪水。
灶门新突然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沉重的人,他的沉重既是身材高大给他的体重,也是悲天悯人的灵魂所自带的厚重。
僧侣模样的人早已发现灶门新醒了过来,然而他还是坚持诵读完成这一段佛经之后才起身看向灶门新,说是看也并不贴切,只能说他把头转向了灶门新。
僧侣把头转过来之后,灶门新很清楚地看到,这个僧侣是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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