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所有意念都沉入那道盘踞不去的冰寒。

不再试图驱散它，而是像母亲当年教导你调色那般，去感受它的“质地”，它的“边界”。

「雪儿，你看这靛蓝，太浓则滞，太淡则浮。要刚好停在将凝未凝的刹那，才能染出最正的色泽。」

呼吸。缓慢，悠长。将空气想象成极细的丝线，探入冻结的经络，不是融化，而是……引导。

最初，只有更尖锐的刺痛。

但你没有放弃，像幼时一遍遍临摹那些枯燥的线条，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其中。渐渐地，你感觉到那冰寒似乎……“松动”了一丝。它不再仅仅是破坏和阻碍，它开始回应你的呼吸，带着一种惰性的、冰冷的“重量”。

某个凌晨，天光未亮，你独自在训练场。左肩的寒意再次被呼吸引动，但这一次，你没有抗拒。你顺着它的“流向”，极其缓慢地挥出手中的木刀。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冰晶凝结的轻鸣。木刀的轨迹上，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几片从窗外飘入的落叶，在触及那道无形轨迹的刹那，表面竟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随即碎裂落下。

你愣住了，看着那几片碎叶，心脏狂跳。

你再次尝试，更加专注，将全部的精神与那道被驯服、被引导的寒意融为一体。

挥刀，不再是义勇先生教导的、如水般圆融的弧线，刀锋过处，空气中的水分被瞬间抽离、凝结，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细密冰晶的苍白轨迹！

训练场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纤细的、闪烁着微光的霜线。

你拄着木刀，剧烈地喘息着，左肩的寒意依旧在，却不再是无序的破坏，而是化作了一种流淌在呼吸与血液中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汗水从下颌滴落，在触碰到地面霜线的瞬间，凝结成了小小的冰珠。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白的天际。

停滞的时间，终于再次开始流动。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左肩深处那曾经折磨得你夜不能寐的寒意，如今已不再是无序的破坏力。它像一道冰河，缓慢而顺从地在你经络中流淌，随着你的意念起伏。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并非纯粹的喜悦，反而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因为在这掌控寒冰的体悟中，你无法控制地，回想起了那个白橡色头发、七彩眼眸的“教导者”。

「呼吸，要再轻些，要像湖上的风，摒弃所有杂念。」他在冰湖上的低语，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冻结。」他将你钉在瀑布岩壁上时，那带着残忍笑意的演示，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你脑海里，如今却成了你理解“凝固”本质的最佳范本。

甚至是他用扇骨点在你脊椎、手腕，纠正你发力方式时那精准的触感，此刻回想起来，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正确”。

你睁开眼，看着指尖前那簇晶莹的冰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说的……竟然都是对的。

那个以谎言为乐、视人命如草芥的上弦之贰，那个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险些夺去你性命的恶鬼。

他教授的技巧，他指出的关窍，他对于“冰”与“静”的理解，无一不是直指核心，精准得可怕。他就像一位技艺登峰造极却心术不正的宗师，轻易看穿了你呼吸法的所有滞涩之处，并用最残酷的方式，为你“纠正”了过来。

这份认知让你感到一阵反胃和强烈的自我厌恶。

你的力量，你赖以复仇、竟然建立在那个鬼的“教导”之上？

这简直像饮鸩止渴，像用毒药淬炼刀锋。

“错误的指导，只会通向死亡。” 你喃喃自语，想起鳞泷老师曾经的告诫。

可堂间莲司——不，上弦貳的指导，在“术”的层面上，偏偏是正确的，甚至堪称高明。

这种认知的割裂让你无比痛苦。

你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仿佛也带着那鬼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莲香幻影。

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仇恨并未消散，对鬼的杀意依旧炽烈，但你也明白，盲目地否认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是愚蠢的。

就像母亲当年教你辨识染料，有些原料本身无毒，甚至艳丽无比，但若用错了地方，便是灾殃。

重要的，不是力量的来源，而是使用力量的心，以及最终指向的目标。

你将那份由仇敌“馈赠”的领悟，与鳞泷老师教导的根基、义勇先生示范的型、无一郎点拨的诀窍，还有母亲留在你骨血里的耐心与坚韧，一点点剥离开来，仔细审视，然后……吞噬，消化，转化为完全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你再次挥动手臂，这一次，霜之呼吸的轨迹不再有丝毫犹豫。

凛冽的寒气随心而动，在地面上蔓延开更加复杂、更加凝实的冰霜图案。那寒意中，属于那不知名鬼的、带着戏谑与玩弄的部分，被你的意志强行剥离、碾碎；

剩下的，是属于你自身的、带着痛楚记忆与不屈信念的——绝对零度般的决意。

“贰之型·结晶御礼”

刀锋划出完美的冰晶圆弧，在面前形成一面薄薄的冰镜。能在偏转攻击的同时借助冰镜折射制造视觉误差，为反击创造时机。

是的，他说的是对的。

但那又如何？

你走出的这条路，浸透着你的血与泪，承载着你的恨与执。最终挥出的刀刃，只会为了斩断罪恶，为了告慰亡魂，为了守护生者。

这份由冰霜与痛苦淬炼而成的呼吸，它的名字，是 “雪” ，而不是 “莲” 。

你的世界再次流转，你又开始以斩鬼为目标活动着。

不过最近有个家伙让你很苦恼。

那是你升为戊级剑士后的一次任务。

鎹鸦的啼鸣划破清晨的薄雾，你系紧队服腰带，将雪白色的日轮刀稳稳缚在腰间。

霜之呼吸在体内静静流转，左肩残留的寒意已成为力量的一部分，随着呼吸吐纳，在指尖留下微凉的触感。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西北山区一个频繁有旅人失踪的小镇。当你抵达集合地点时，一个身影早已等在那里，抱臂倚着枯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

那是稻玉狯岳。

与你、蜜璃同届通过最终选拔的剑士。

他穿着鬼杀队制服，脖子上的勾玉让人记忆深刻，眉眼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和戾气。

你们之间并无交集，但你早已听闻过他性格恶劣，在同僚间风评不佳。

“太慢了！”他劈头便是一句斥责，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着你，带着挑剔与轻蔑，“你就是那个在蝶屋躺了几个月的‘伤号’？希望你别拖我后腿。”

你沉默地迎上他的视线，没有反驳。

终于写到狯岳出场了，这货会发出一些逆天言论，不过此刻的雪没听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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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