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月戴上了面具，随着人群伴着歌声起舞，庙会里充斥着欢快与热闹，她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在向她悄然靠近。突然，人群沸腾了起来，原本欢快的舞蹈，变成了混乱的推搡，人流一股脑儿全朝着姜落月的方向袭来，他们全都戴着狞牙面具，那些面具在她看来，不是神佛，乃是恶鬼。

姜落月毫无准备，有些惊惶失措，她和沈慕紧牵的双手被人流巨大的冲击力给分隔开了，她不受控制地被什么人裹挟着走，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拼命出声喊着，然而声音却被淹没在混乱嘈杂声中，根本透不出去一点。在她意识消失之前，她似乎看到了被人流困住的沈慕，看见他那双惊惧寻找的眼眸，他在攻击所有围向他的人。

影卫们纷纷现身，试图替沈慕解困，纵使他们武功不弱，然而这些戴着面具的人却并不是什么软弱无力的寻常百姓，尤其群起围攻沈慕的那些面具男人，竟个个都是下盘有力的练家子。

沈慕在变故突发的那一刻，便被杨濯骤然从身后偷袭，二人交起手来，同时也明白面前这位大汉绝非普通商人那么简单，但见他手中持刀，出手狠辣，全然是杀手做派。

沈慕心中一凝，一边应付着这些杀手，一边抽出心神焦急寻找姜落月的人影。

影卫们艰难来到沈慕身旁，不由喊道：“主子，有埋伏！必须尽快撤出去！”

沈慕没有找到姜落月的人，怎么肯走，命令他们分散四处务必将姜落月找到。

又一番回合交战后，沈慕徒手夺下杨濯手里的利刀，随即身形极快绕后，一刀利落地抹了杨濯的脖子，鲜血溅出。

围攻的面具人见状，有了片刻的滞缓，像是被眼前这人给一时震慑住。沈慕推开手中已无气息的尸体，眼眸森寒，看向面前这群装神弄鬼之人，沉声开口：“是你们将她带走了？”

这一刻，众人目光看向站立正中满身带血的青年男子，仿佛像是看着从地狱走来的恶魔。

沈慕一步步逼近，将就近之人挟持在身前，逼问他们姜落月在哪儿，他们不答，便一刀一刀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不过须臾，在他周围已倒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隐在暗处的一名华服男子见状，免不了喟叹一声：“不曾想我这位流落在外的弟弟，竟还是个情种，这一点倒的确有几分像父皇。”

华服男子身后的幕僚笑道：“恭喜太子殿下，如今抓住了他的弱点，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太子李柘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看着那抹厮杀突围的身影，半晌，终是缓缓道：“让弓箭手准备吧，今日，绝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去。”

“殿下放心吧。”

沈慕满身杀气，眼看就快破开面具人的层层围困，然而很快，周围突然再次传来动静，事先埋伏好的弓箭手出动，对准沈慕的方向无差别射杀，外围的面具人已然中箭倒下了大半。

沈慕见竟还有大批弓箭手，这般大费周折布置连环杀局，分明是冲着置他死地而来，背后必定是经过缜密计划。骤然之间，这幕后之人竟也不是那么难猜了。

片刻之后，寻找姜落月踪迹的影卫匆匆返回，向沈慕道：“主子，已经找到可疑之处。”

沈慕闻言立即道：“走！”

影卫们立即掩护沈慕速离，利用面具人的躯体，挡住雨点般袭来的箭矢。可随着面具人倒下的所剩无几，箭矢愈发密集难挡，影卫们几处负伤，便连沈慕也不慎肩部中箭。可他顾不得这许多，一把折断肩上的利箭，朝着姜落月的踪迹追寻而去。

直到绕到寺庙后院一处废弃佛殿，沈慕甫一进入，便见阿雾已经被绑着丢在地上，影卫搜寻之际发现了她，随后跟踪至此才发现此处蹊跷。沈慕见到阿雾那一刻，眸光冷得似刀，声音冰寒至极：“她在哪儿？”

阿雾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停，泪流满面：“我...我真的不知道。”

阿雾伸出颤抖的手指，指了指殿中那座佛像，哭道：“我只看到，他们带着小姐从佛像背后的暗道走了。”

沈慕看向她：“阿月是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背叛了她。”

阿雾如遭重击，顿时只觉有人拿刀剜心一般疼痛，再也忍不住崩溃道：“是我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沈慕的手指逐渐握紧手中的短刀，肩膀伤口的血顺着手臂流到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只要一瞬间，他恨不能了结了她的性命，他忍了又忍，终归是压下那一腔深埋的戾气。

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影卫已经找到佛像背后暗道的入口，沈慕快步走了过去，不忘吩咐道：“将她带走。”

幽深暗牢里，姜落月转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四肢均被铁链锁住，整个人被悬吊了起来。姜落月第一反应是挣扎，可待看清面前站立的人后，她便不再动了。

“原来是你。”姜落月双眸盯着身前的女子，未曾料到再次见到姜宁挽，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姜宁挽已经在这牢里站了许久，终于等到她清醒过来，便是为了想要看看她见到自己的反应，不过有些可惜，眼前这双眸子，似乎并不见多少惊慌和恐惧。

“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姜宁挽缓缓走近她的身旁，伸手轻抚着冰凉的铁链，笑着看她如此狼狈的模样，道：“姐姐，你看，最后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姜落月垂眸看着她，不发一言。

姜宁挽最讨厌的便是她看自己的这种目光，带着她的高傲，和对自己的轻视，曾让她觉得，她才是那飘在空中的云朵，而自己只是地上卑渺的尘埃。

姜宁挽握住姜落月的手腕，微微笑道：“姐姐这双手向来厉害，我是领教过的，曾经被你打过的巴掌，我可都牢牢记着的。”

说罢，暗处便有人走上前来，给姜落月的双手戴上了刑具。十指的疼痛骤然袭来，仿佛根根寸断，姜落月闷声强忍，痛得冷汗直出，却紧紧咬牙冲姜宁挽道：“我以前，还是下手太轻。”

“都到这般境地了，姐姐还要这么嘴硬。”姜宁挽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只觉几分快慰。

姜宁挽走到一旁炭火前，拿起一块铁片在炭火里烧着，一边听着姜落月受刑的痛哼声，一边耐心地将铁片烧得通红。

“从前我出身不如你，相貌不如你，连我倾心喜欢上的男人，都只爱慕你。我越是努力，越是竭尽全力，在你面前愈是变得那么可笑。姜落月，我从前总想，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存在，那该有多好。”

姜宁挽执起已然烧得通红的铁片，走向姜落月的面前。

手上的刑具被撤下，姜落月已是面色苍白，满身汗水，双手鲜血淋漓地垂吊着。

“你...真可怜。”姜落月看着她，虚弱开口道。

姜宁挽沉下脸来，慢慢道：“不错，我是可怜，现在更是如此，见不得光，仰人鼻息而活。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没有了姜家，你不也是一条丧家之犬吗？姜落月，你和我又有何区别？”

姜落月嘴角轻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那个姜家，从来不是她的倚仗。

姜宁挽突然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想着，沈慕这次还能来救你吧？他已经自身都难保了，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同样该死！”

姜宁挽眼中现出癫狂的神色，自太子告诉她沈慕的真实身份，并告诉她揭发姜家背后之人就是沈慕之后，她心中最后一点妄想便全数化成了灰烬。

她恨姜落月和沈慕，她要他们付出代价。

姜落月听到沈慕，眼睫颤动，想到寺里那些围攻向他的人群，他还活着吗？他一定没事的。

姜宁挽道：“你不是喜欢沈慕吗？放心，我会送你去和他黄泉相会，不过在这之前，我不如先将你这张脸毁掉，你说若让沈慕看到，他还会不会认出你，他还会要你吗？”

姜落月浑身一颤，看着姜宁挽将铁片逼近自己的脸，启唇道：“你...杀了我。”

姜宁挽难得见她眼中泄露出一丝惧意，更是笑得疯狂：“姜落月，我终于将你的一身骄傲踩在了脚底，也该让你尝尝卑如尘埃是何滋味了，我要让你生生世世都带着这副丑陋的容颜，从此见到谁都抬不起头。”

“呲”地一声作响，铁片烧灼在姜落月的左脸上，血肉模糊，冒出阵阵烟气。姜落月撕心哀嚎着，整个地牢里响彻着她绝望的呼喊。

姜宁挽心底深埋的恨意，此刻尽数奔涌而出，姜落月痛叫得有多大声，她便笑得有多疯狂。

直到姜落月彻底昏死过去，这场折磨才渐渐消停下去，姜宁挽满意地看着她那一张被毁掉的脸，这才将手中的铁片扔在了地上，吩咐一旁待立看守的人道：“人一醒，便给我打，打到她求饶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