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宴饮，觥筹交错，皇帝饮了几杯酒，此时的状态已经微醉。

顾玄看准时机，暗暗给吴治使眼色。

吴治一边饮酒，一边观察皇帝的神情，忽地推倒桌上的酒樽，酒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

藏在护卫里的杀手见状，纷纷拔剑，剑光一闪，众宾客乱成了一锅粥。

顾玄起身高呼：“今夜谁能取元广王项上人头，待本王登基，赏黄金千两，封千户侯。”

一听到丰厚的奖赏，杀手们个个卯足了劲，干成这件事，从此以后就可以光明磊落地活在阳光下，再也不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延拔出剑，将吴玉竹护在身后，眼神里涌现出滚滚杀意，叮嘱道：“阿竹，找个地方躲起来。”

吴玉竹自然知道自己没事，顾延才没有后顾之忧，弯着身子往后面跑。

阿若伊也没想到场面会这么混乱，几个杀手像一个铁桶一样围住顾延，顾延以一敌五，剑光闪了几下，将他们都打倒在地。

别的杀手见状，也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吴玉竹抬眼瞥见阿若伊愣在原地，躲闪着跑到她身旁：“公主别看了，快跑吧。”

她拉着阿若伊的手，往外面去。

顾玄没想留着阿若伊的性命，早就跟杀手们交代过了，西凉公主也是他们的目标，一个杀手眼睛尖，看见她们往殿外跑，提剑追来。

吴玉竹见杀手要砍向阿若伊，伸手将她推开，本以为剑会落到自己身上，紧闭的眸子一睁开，只见高廷玉双手横着剑挡在了她面前。

他未回头，沉声问：“表妹，你没事吧？”

吴玉竹松了一口气，笑道：“幸好表哥及时赶到……”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又见阿若伊在雪地里翻滚躲避步步紧逼的杀手。

高廷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手无缚鸡之力的阿若伊被杀手追赶，速战速决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便急匆匆地奔阿若伊去了。

怪他，早知会有这一天，就教阿若伊一些功夫防身了。

眼前的杀手被人从后面偷袭，纷纷倒地，阿若伊望着高廷玉焦急的神情，起身抱住他，声音哽咽：“玉郎，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高廷玉知道她害怕，轻拍她的背安抚情绪，伸手抹去她脸上沾的雪：“我答应你的事，还没兑现呢，你可不能死在这。”

阿若伊憋住眼泪，捣蒜似地点了点头：“嗯，我不能死在这。”

他在她额前轻轻印下一吻：“和阿竹躲起来，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的。”

阿若伊踮脚亲了他的下巴，眼神落在他脸上：“你也不许死在这，一定要平安回来。”

大雪中，高廷玉看少女奔跑的背影，心头微动。

云遮月亮，殿内流出的血将遍地大雪染得通红。

长廊的宫灯，随风摇曳，鲜血溅到灯上，刺眼又醒目。

高廷玉迈步进殿，宾客们抱头乱窜，远远的，便瞧见皇后一边害怕得哭泣，一边搭着皇帝的手想要扶他离开。

顾玄和顾延提剑扭打在一起，顾玄怒目而视：“顾延，你敢说你对皇位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吗？”

顾延露出一抹轻蔑的笑，道：“本来没有，现在有兴趣了。”

顾玄发狠，招招冲着他的要害去，只是顾延先前是黑甲卫，日日操练，顾玄才过几招就落了下风，可顾延的命，他今日一定要取。

顾玄气急败坏，咬牙道：“都还愣着做什么，上啊！”

殿内的杀手只剩寥寥几人，个个面面相觑，可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还是提剑去了。

可为走到顾玄那边去，便觉背后一阵剧痛，回头一看，是高廷玉使剑刺在他们身上，剑从身体前面穿过，人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

吴治见大事不妙，爬到帘子下面躲了起来，早知顾玄是个不中用的，说什么他也不会把吴玉秀嫁给他，白白作践了他多年攒下的银钱豢养杀手，他失势，吴家也必然跟着受到牵连。

可怜吴玉秀腹中未出世的孩儿，摊上这样的父亲。

高廷玉见顾延不用他助力，便解决了朝皇后那边去的刺客。

顾玄无力抵抗，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提剑指着顾延：“顾延，我们可是亲兄弟，你不能杀我。”

这话一出，顾延哼笑了几声，讽刺至极，不过是为了苟且偷生的说辞，他方才还想要杀了他这个亲兄弟。

“我不杀你，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顾玄看向刚刚醉倒在席上的皇帝，此时已经神采奕奕地立于台上。

一旁的皇后眼眶泛红，欲言又止，她无子，顾玄是她亲手带大的，她怎么忍心看他一错再错：“玄儿，收手吧。”

顾玄摇了摇头：“怎么会，我明明把药下在酒里了……”

见他喃喃自语，顾延淡声道：“你的计谋早就被识破了，识相的话就认错，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闻言，顾玄不以为意地笑出声：“可我不单单在酒里下了药，他日常喝的汤药我也加了料。”

可惜，他不知道，顾延发现汤药的端倪，早就换了皇帝喝的药汁，孔冰日日监督，皇帝的身体也慢慢变好了。

“殿下，救我……”吴玉秀梗着脖子，声音颤抖。

顾玄抬眸，他分明让人带走了吴玉秀，此时此刻，她又被抓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的病尚未痊愈，难受得咳了几声，眼神里满是失望，道：“玄儿，收手吧。”

顾玄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剑也拿不稳，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算是彻底败了。

-

昏黄的灯光，为冷清的宫殿添上了几分暖意。

皇帝坐于台上，顾延立于台下。

隔着距离不远，可他却觉得他和这个儿子，有一堵墙怎么也打不破。

他意气风发，生得像他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一身墨色华服，宫灯映照，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顾延陈述了宫宴的情况，可皇帝看着他发呆，一言不发，他叫了几声陛下，唤回了他的思绪。

今夜的事他做得很好，皇帝倒不担心这个，沉默了良久，他还是开口问道：“顾延，你对天下子民如何看？”

顾延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这样问他，老老实实答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臣以为，天下子民就是载舟和覆舟的水，朝廷所做的一切，亦是为了天下子民。”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今夜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吧。你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此刻正在殿外等着你呢。”

提到了吴玉竹，顾延心里浮现出一丝欢喜，但还是拱手把刚刚皇帝没听进去的话又说了一遍：“陛下，德广王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拿主意。德广王妃有身孕，是否随他一并入狱？”

皇帝背着手，声音带着沧桑感：“此事朕自有决断，你先回去吧。”

顾延拱手，退了出去。

一到殿外，便见吴玉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怎么这样久才出来，下次我可不等你了。”

顾延微微勾起嘴角，拉起她的手哈气，眼里满是宠溺：“好，下次我等你，我不嫌久，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平时这么冷漠的人，说起情话来也是十分撩人。

吴玉竹耳尖泛红，不知是冷的，还是羞的，脸上发热，她缩回自己的手，反被顾延拉得更紧。

顾延在她的手背虔诚地印下一吻：“阿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退缩的，从前能，现在可不能了。”

吴玉竹盯着他的眼睛，娇俏地笑了笑：“谁说我要退缩，我现在可是元广王殿下的心爱之人，被殿下捧着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背着她，如获至宝，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

他扶着吴玉竹上了马车，吴玉竹见他和自己同乘，问道：“你今夜不骑马回去吗？”

顾延以为吴玉竹在赶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骑马骑厌了，偶尔也想坐一坐马车。”

吴玉竹手绞着帕子，低低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