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芸冷笑，她现在无暇顾及旁人看她的眼光，只一心想要找回场子，目光快速在人群中穿梭，终于让她找到了目标。

“公主殿下。”蒋芸忽然开口，既然玉珂隽拿四公主当挡箭牌，那她自然也可以利用四公主向玉珂隽发难。

四公主看起来也像是吓坏了，白着一张脸看过来，蒋芸心中默默道歉，对不住了四公主。

“殿下，那只狸猫是不是您养的？民女记得王府中好似是没有猫的，倒是公主殿下颇爱养些小宠。”

四公主擦了擦眼角要掉下来的泪，颤巍巍地点头，脸上带着愧疚，“是我养的，我就是带它出来透透气，没想伤你的。”

“殿下不用怕。”蒋芸微微一笑，拘礼，话中带着引导，“殿下养的猫儿自是乖巧的，以前民女也远远见到过，只是我看这猫刚才似乎是受了惊吓，极其不稳定，应当是殿下把它丢给谁的时候，没有照顾好吧？”

这番话指向性很明确了，公主抱着时自是乖巧的，可若是被别人抱着，可就说不准了。

公主听了这话果然歪了歪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哦对！刚才我把花花喂饱之后就让它溜达去了，但我又不放心它一个人，怕它迷路找不到我，就让五弟弟帮我盯着来着。”

蒋芸眼睛一亮，这就对了！她就等这句话呢！

“哦？是吗？”蒋芸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放到玉珂隽身上。

玉珂隽阴沉的眼神看过来，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蒋芸朝着他微微一笑，以为她会这么轻易罢手吗？不打算解释猫的事情是吧？那我就专往你痛脚上戳！

“这位五皇子，民女随父亲母亲入宫时从未见到过，敢问是哪位娘娘的麟儿？”蒋芸轻飘飘一句话，直接将玉珂隽最不堪的一面摆到了明面上。

你个皇子一不受宠二不重用，她蒋芸时常可以跟随父亲母亲进宫见驾，而他一个皇子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上一次，这个儿子当的可真是失败。

众人听到这儿果然都窃窃私语起来，就连刚刚蒋芸与玉凛的互动都被压了下去，只顾着讨论五皇子的身份了，蒋芸听着众人明里暗里的试探与嘲讽，不由得笑的更加真诚了些。

玉珂隽白了一张脸，还是不说话，蒋芸也不着急，如果他受得了这些议论的话，那就忍着一直不说话好了。

四公主娴念眨眨眼，似乎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直接朗声说道：“五弟是朱嫔的孩子，比我和四弟小三个月呢。”

蒋芸眉头一挑，煞有其事地沉思道：“哦，原来是朱嫔娘娘的孩子，饶恕民女见识浅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请五皇子殿下赎罪。”

这下可是真真的把最后的窗户纸捅破了，官家小姐们在下头窃窃私语，蒋芸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玉珂隽的脸，欣赏着他此刻的神色，眼见着玉珂隽的脸色越来越白，大皇子适时发了话。

“好了，不就是只不通人事的畜生，惊扰了蒋小姐拿去溺毙就行了，不值一提。”

“不用了。”蒋芸勾唇，看着玉珂隽一字一句道：“不过是个畜生而已，无视就好了。”

玉珂隽一瞬间脸色莫辨，蒋芸笑着看向那个调色盘，也算出了口恶气。

玉珂隽，这辈子你就好好当一只畜生，然后被我无视个彻底吧。

蒋芸想罢，转头看了众人一眼，就见云若羽在人群里直直地盯着自己，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蒋芸才不管她想什么，向众人告辞之后脚步一抬，便要离开。

玉凛挡在她身前，神色淡淡，“不道谢吗？”

蒋芸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玉凛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搭话，毕竟刚刚他能出手救自己，就够让其他人猜测的了。

但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和玉凛打交道，犹豫了一下便恭敬行礼道：“民女多谢王爷搭救，感激不尽。”

玉凛见此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快步离去，蒋芸悄悄松了口气，这闲王身上的气势还真不是一般的压抑，难怪那几个皇子见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等蒋芸出王府时刚好申时，她支开拂柳去买些布来，拂柳并不知自家小姐的打算，但是清楚自家小姐的实力，和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因此也没多纠结，而是极有眼色的带着马夫与马车安静离去，如此便只剩蒋芸一人了。

蒋芸随即拐进旁边的暗巷，一盏茶的功夫，蒋言默便出现在她眼前，“主子。”

蒋芸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排的怎么样了？”

蒋言默低了低头，“因城中权贵耳目众多，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有些困难，今日只安排了二十余人。”

蒋芸点了点头，并没有感到失望，这可是天子脚下的帝都，是权利达到顶峰的地方，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哪里这么容易，遇到些阻碍也是很正常的。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二十余人比我想的要多，言默，你真的做得很好。”蒋芸弯下腰去跟蒋言默说话。

其实蒋言默十五岁已经比蒋芸要高一些了，但他总喜欢将头埋得低低的，背脊微弯，一定要比蒋芸低一些才行，蒋芸看着跟自己弟弟一般大的孩子，总是想让他自在些。

但是蒋言默这人异常执拗，不管蒋芸怎么说，他依旧坚持如此，久而久之，蒋芸便也不再劝了，只会也弯下身子，与他说说话。

蒋言默也不抬头，只是头埋得更低了些，轻轻应声。

蒋芸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少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你找到他们了吗？”

蒋言默摇了摇头，“少的是叁柒与叁捌，毫无踪迹。”

蒋芸养死士是有规矩的，自小父亲便教导她，祸不及家人，因此想要做什么事前，一定要三思后行，这样才能最大的避免伤害无辜。

所以她养的死士都是已经断了前尘往事的人，因为死士这活要求很高，若是俗世有牵挂，便很有可能会牵连无辜，这是蒋芸不愿看到的。

蒋芸仔细想了想，她的死士都没有了身份，断却前尘后便连名字一同舍弃，因此蒋芸便按数字帮他们起名，壹、贰、叁、肆以此类推。

而叁柒与叁捌则是一对双生子，土匪屠村只留下被藏起的二人，因此这二人格外珍惜彼此，到哪里都要一起行动，那这次是他们主动离开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蒋芸总觉得有些不对，三百人是按商队进城的，而他们没有自己的命令是不会擅自行动的，说白了，他们只效忠于蒋芸自己。

叁柒与叁捌虽说年纪小，可是格外听话，不像是会主动离开的人，更不会是走丢了，上一世一直找不到二人，这一世她必须调查清楚。

思索间蒋芸说道，“先去别院吧，问问还有谁留意过他俩。”

蒋言默点头，“都问过了，伍玖与拾陆见过，说是中途看到他们去草丛里撒尿，之后便再也没回来，拾陆报给我后立刻派人去找，但是……”

蒋芸点头，“凭空消失了对吧，我有些眉目了。”

上辈子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蒋芸忽然想起来，大概三个月后，大理寺会接到一个案子，一些正当年的少年凭空消失，大理寺查了好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据说消失了大概百人之后便没再有人失踪，于是这件事也就慢慢淡化了。

会跟这个有关吗？那叁柒叁捌会是第一批消失的人吗？三个月后才报官，倘若两人的失踪真的跟这件案子有关，那凶手作案竟然持续了三个月之久？看来里面不简单。

“只抓十几岁的少年吗？”蒋芸眯了眯眼，脑子开始活泛起来。

申时两刻，蒋芸与蒋言默终于到了别院，蒋言默早在之前就放了消息，因此所有人都在院子里乖乖等着，蒋芸看着面前这些鲜活生动的面孔，不由得鼻子一酸。

不知上辈子他们是怎么为自己报的仇，是否会流血、是否有牺牲，他们本是蒋芸尽心培养出的退路，可是他们却给了蒋芸莫大的底气，是上辈子蒋芸帮玉珂隽拨弄风云的制胜法宝，可惜他们跟错了人，最后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自己丢掉性命。

“主子。”蒋言默敏锐的察觉出蒋芸的情绪不对，他不善言辞，但是对蒋芸的事情却格外敏感，因此有些担心。

蒋芸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而又重新看向院子里的众人，“大家都辛苦了，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没能让大家立刻安定下来。”

众人赶紧摇头，拾壹向来善言辞，赶紧替众人把话说开，“主子不必感到自责，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我们都知道您的良苦用心，跟着您，是我们三生有幸！”

拾壹说完，众人赶紧点头，毕竟没有哪个主子会想方设法地让他们这些死士见光，没有哪个主子会殚精竭虑的让他们这些死士安定下来，没有哪个主子会给他们安排活计，让他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正常人的生活。

人都不是傻子，蒋芸虽说从来没向他们解释过，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在帝都安排活计，就意味着扎根在这里，意味着有个保障。

若是以后不想干了，或者说的再难听一点，主子放弃他们、或是主子死去，他们若是在帝都没有身份，便会变成无头苍蝇，等待他们的只有恐慌与死亡。

可是蒋芸不同，蒋芸给他们谋了条，即使以后发生任何意外，也依旧可以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的退路。

在帝都找活计扎根，不就意味着以后会永远生活在这里吗？这里可是皇城根下最繁华的帝都，是最中心，他们在这里生活，若是努力一些，一定会活得很好，试问天底下除了蒋芸，谁还会为身份不明、无依无靠的死士考虑以后的事情呢？

他们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前尘将来，只有蒋芸没有，蒋芸不问前尘事，却为他们考虑了往后的余生。

蒋芸笑着没说话，他们此刻已经心照不宣，不需要旁的话来点缀了，蒋芸欣慰又惋惜，就是因为这些死士通透，所以她从未怀疑过他们的忠心、和前世得知自己死去后，他们要报仇的决心。

“好，既然大家心里有数，我便不再多说，这些日子你们且安静些，等所有人都扎根下来再说别的，蒋言默这些天先跟着我，拾壹，壹佰，你们两个先暂且管理其他人，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安置下来所有人，之后再听我指示，明白吗？”

众人齐声回道：“是！”

贰伍伍犹豫了一下，问道：“是关于叁柒与叁捌的事情吗？主子要带着蒋管事去调查吗？”

蒋芸点头，神情有些严肃，“叁柒与叁捌消失的太过蹊跷，我必须调查清楚。”

贰伍伍皱了皱眉，忽然跪倒在地，“属下求主子一件事，事成之后，任凭主子责罚！”